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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摸底小比(下)

  陳望潮深吸一口氣,強自壓下心頭的不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弟子陳望潮,獻丹。“他微微躬身,聲音不卑不亢。

  孫真人撫須而笑,眼角的皺紋堆疊像是一朵盛開的菊花:“難得,難得啊。“

  說著,孫真人枯瘦的手指凌空一抓,三枚聚氣丹便飛入他掌心,“初入道門就能煉出帶丹紋的聚氣丹,這份天資的確非凡。“

  陳望潮正欲開口解釋,孫真人卻突然大袖一揮:“雖是雜靈根,卻在丹道一途頗有悟性,難得難得。“

  這話看似褒獎,實則將丹藥的異常之處輕描淡寫地帶過。

  老人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指尖在聚氣丹上輕輕一抹,那原本流轉的丹霞頓時黯淡了幾分。

  觀禮臺上幾位長老交換著眼色,有人已經掐起了隔音訣。

  臺下葉流光死死盯著被刻意壓制的丹霞,錦袍下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而卓之越則若有所思地望向孫真人。

  陳望潮后背滲出冷汗——這老狐貍分明是在當眾做手腳!

  難不成他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義子,主動幫自己遮掩?

  摸底測試前,這位還站在觀禮臺上義正言辭的演講來著,怎么做手腳都不背著人?

  “爹。“王志泉扯了扯王執事的袖袍,眼中閃爍著陰鷙的光芒。

  “閉嘴。“王成發王執事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四白眼死死盯著臺上的陳望潮,白色眼仁里泛出殺氣。

  王志泉卻像是沒聽到一樣,不依不饒地湊近:“那丹藥怎么能明目張膽的做手腳呢,這不符合規定啊。“

  “前幾日卓家管家去過他們寢室。“王成發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像是從齒間磨出來的,“八成是卓家拿他當槍使,專門打葉家的臉。“

  王志泉眉頭緊鎖:“那孫真人為何這么做。“

  “蠢貨!“王成發袖中手指掐了個隔音訣,“明面上壓丹藥品級是給葉家臺階,實則是幫卓家遮掩。“

  他瞥了眼兒子茫然的表情,恨鐵不成鋼地咬牙,“回去抄三百遍韜晦經。“

  話是這么說,但王執事自己的四白眼卻愈發慘白。

  他盯著陳望潮上下打量,目光犀利如炬,仿佛要看到陳望潮的靈根。

  卓家贈丹之說固然合理,但直覺告訴他,這個曾與自己和高露有過交集的少年,恐怕真有可能煉出這等丹藥。

  這個念頭雖然荒謬,但王成發王執事卻總覺得是真的。

  陳望潮緩步退至臺下,對臺上暗流涌動的博弈渾然不覺。

  他只知道,自己這番表現既未太過招搖,只是不知道孫長老的深意。

  這種事兒又不能問deepseek,小深是不會給出正經答案的。

  過了沒一會,開始公布摸底成績。

  “本次丹道測試,第一名——“孫真人身側的周長老高聲宣布,“葉流光!“

  “獎勵中品聚氣丹五枚。”

  聽到這個結果,陳望潮暗自松了口氣。

  只要不是第一名就行。

  “第二名,陳望潮!獎勵煉丹室免費使用權限一月!“

  這個結果讓陳望潮眼前一亮。

  雖然沒有丹藥賞賜,但能免費使用煉丹室,對他這個囊中羞澀的新人而言,能免費使用煉丹室簡直是雪中送炭。

  不遠處,花無雙正拼命朝他擠眼睛,很顯然他沒想到陳望潮的成績會這么好。

  而觀禮臺上,孫真人意味深長的目光,葉流光陰晴不定的表情,卓之越若有所思的注視,都在這片歡呼聲中顯得格外刺目。

  陳望潮腰間的玉佩上多了一道湛藍的云紋,在陽光下流轉著微光——這意味著從明日開始,他就能自由出入煉丹室了,為期一個月。

  回到那棵老柳樹下,花無雙一個箭步沖上來,鐵鉗般的雙臂直接將陳望潮箍得雙腳離地。

  “好小子!“這莽漢的聲音震得陳望潮耳膜生疼,“你他娘的深藏不露啊!“

  陳望潮被勒得面色發紅,掙扎著擠出幾個字:“放…放手…“

  花無雙這才松開臂膀,他好像比陳望潮還要開心,“第二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有助學金嗎?“陳望潮揉著發疼的肋骨,眼睛卻亮了起來,“白給的那種,實在不行算貸款也成,利息低點…也能接受。“

  “做夢呢!“花無雙笑得前仰后合,指向前方那群錦衣子弟,“瞧瞧前十都是些什么人?哪個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主兒?“

  他壓低聲音,“人家來修煉是圖個樂子,走個形式,在檔案里記下幾筆,過幾年就去仙都了。人家是在乎助學金的人么?“

  雖然獎勵寒酸了些,但花無雙已然興奮得像個孩子。

  他拍著陳望潮的肩膀,聲音里滿是驕傲:“知道嗎?就憑這個第二名,以后我去萉垟鋪子都能多賒兩個饅頭!“

  遠處,葉流光正被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他似乎感應到什么,突然轉頭望向柳樹下的二人,目光在陳望潮腰間的玉佩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陳望潮心中暗嘆,不知究竟是自己的元素靈根太過特殊,還是這修真界的世家子弟們徒有虛名,太過于弱雞,竟讓他這個初來乍到者在隱藏實力的情況下脫穎而出。

  與花無雙并肩而行時,他已在心中盤算著煉丹計劃——若能煉出幾爐下品聚氣丹,或許能解燃眉之急,也能讓身邊這憨直的漢子擺脫試藥的苦差。

  “陳望潮。“

  一道清冷的女聲突然從身后傳來。

  那聲音如冰泉擊石,是高老師。他轉身望去,只見高老師一襲素白長裙立于柳蔭之下,晨光透過枝葉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高老師。”陳望潮恭敬道。

  “沒想到你還有點煉丹的天賦。”高老師似笑非笑,但聲音依舊清冷。

  “是老師栽培的好,那本煉丹——從入門到精通我有晝夜苦讀。”

  “煉丹也是個苦差事。”高老師似乎無意的說道,“你先學著,要是錢不趁手的話,就問我要。”

  “我?”陳望潮一怔,高老師的話里有話。

  “丹藥,禁止私人販賣。”高老師道,“煉丹容易,但賣丹藥的話要經過宗門才行。”

  鹽鐵壟斷?陳望潮這才知道高老師喊住自己的意思。

  陳望潮只覺心頭一涼,那些話本里描述的逍遙修真夢,此刻碎得連渣都不剩。

  他仿佛聽見自己精心盤算的煉丹致富計劃,正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這修真界竟比凡間還要現實——助學貸、餐食貸、甚至賣血等等,樣樣俱全。

  而像丹藥這等暴利行當,又怎可能不被宗門牢牢攥在手心?

  鼻子突然涌上一陣酸澀,陳望潮仰頭望天,硬是把那點濕意憋了回去。活著真難,在哪都一樣。

  雖然高老師沒說后果,但陳望潮聯系去前幾天花無雙和自己閑聊說的相關內容,大約能猜到。

  “記住。“高老師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留下一句,“有事便來藥堂尋我。若是有什么特別的想法,也不妨先與我說道說道。“

  陳望潮連連點頭。

  自己人生地不熟,很多規矩都不知道。

  要不是高老師提醒,自己“擅自”把煉制出來的丹藥拿去販賣,怕是很快就要魂飛魄散。

  高老師說完就做了,像是一陣清風。

  “無雙,真不能賣藥?”陳望潮問花無雙。

  “啊?賣藥?你開什么玩笑。”花無雙道,“不跟你說過么,那都是宗門做的事情,咱怎么能自己賣藥呢。”

  “!!!”

  難怪他沒提醒自己,只是閑聊中說起,原來這一切都是約定俗成。

  但轉念之間,陳望潮想起高老師。

  她為什么要提醒自己?

  因為切闌尾?陳望潮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疼,疼的難受。

  這世界里的人除了眼前的莽漢子之外,平均每個人都十八個心眼子。

  算了,就這樣吧,在煉丹室內陳望潮已經突破,現在是筑基三層的修為。

  先修煉,這總該沒錯。

  至于免費使用煉丹室一個月,了不起自己把煉制的丹藥都吃了。

  陳望潮已經拿定主意。

  高老師遠遠的看著陳望潮離開,沉吟片刻后回到自家萬法閣。

  “小露,回來了。“那位脾氣很不好的老者從典籍后抬頭,手中玉簡泛著微光。

  “爹,紅岸可有回信?“

  老者神色驟然凝重,將玉簡推至案前:“紅岸醫修總會明確回復,從未有過開膛破肚治療靈毒的先例。“

  他蒼老的手指敲擊著案幾,凝視著女兒緊繃的側臉,緩聲道:“小露,為父知你心急。雖說修仙是逆天而行,但太著急總歸不好。“

  “是,我知道了爹。”高露點頭,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紅岸沒有先例?

  高露秀眉微蹙,回想著那日陳望潮跟自己說的話。那些解釋簡直太過于幼稚,根本不用反駁。

  因為生性謹慎,高露還去打聽了一下,事實和自己猜想的沒什么區別。

  陳望潮,陳望潮,高露的眼睛瞇起來。

  手摸向自己右下腹。

  那里只有一條短短的、幾乎消失的疤痕。

  被陳望潮用幾乎最暴戾的手段解決了靈毒之后,高露原本以為會有反噬,可這次她猜錯了,幾日來相安無事。

  難不成真的會有用?高露腦海里全都是那日陳望潮手持長劍,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樣子。

  狗東西,竟然盯著自己看了那么久!

  一日后。

  陳望潮站在煉丹室門前,丹室弟子譏誚的看著他,“你該不會真以為學院會在你身上投入多少資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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