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摸底小比(上)
“請將手掌置于測靈碑上即可。“王執事面帶和煦笑意，聲音溫潤如春風拂面。
陳望潮暗自腹誹，這修真界人人都是戲精，面上一個比一個親切，背地里卻不知打著什么算盤。
他不動聲色地將手掌貼上冰冷的碑面，剎那間測靈碑猛地一震，五道黯淡的光華如游蛇般蜿蜒而上。
金、青、藍、赤、黃五色靈氣相互糾纏，卻始終無法融合，在碑身上形成一團混沌的霧靄。
那光芒時明時暗，像是隨時都要熄滅的殘燭，與其他弟子測試時璀璨的單一靈光形成鮮明對比。
周圍不斷地有戲謔笑聲傳來，見過差的，沒見過這么差的。類似的話語不斷入耳，滿滿譏諷。
但陳望潮卻不在意，都當做是耳旁風。
氫靈根沒被檢查出來就好，陳望潮可不希望自己出風頭。能選丹系，以后能煉丹就可。
王執事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常：“五行俱全，還如此均勻，倒是…難得。“
他指尖在名冊上輕輕一點，墨跡暈開一小片陰影，“下一個。“
碑旁幾位錦衣弟子發出嗤笑，有人故意提高聲音：“這不是廢靈根么？考上長南學院也無法筑基，還不如在家當一輩子靈植夫。“
陳望潮平靜地收回手掌，掌心還殘留著測靈碑的寒意。
“五行俱全，雜靈根~~~”
一旁有名弟子大聲喝道，另外一人記錄下來。
陳望潮目光一凝，在測靈碑底部隱約浮現出一幅奇特的圖景——五道色澤純凈的靈光均勻分布，五色各自占據約莫兩成的區域，彼此之間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這畫面轉瞬即逝，如同幻覺般化作一縷青煙裊裊散去。
奇怪，這與陳望潮方才所見混沌糾纏的靈光截然不同。
更奇怪的是，那五色靈光每一道都純凈得近乎透明。
“發什么呆？快讓開！“身后傳來不耐煩的催促。
陳望潮收回思緒，卻在轉身時瞥見王執事若有所思的目光。
那位始終和藹的執事，此刻正用指尖輕輕敲打著名冊，眼神深得看不透。
待陳望潮走遠，王執事臉上的和煦頓時消散無蹤。
他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名面容陰鷙的少年，正是那日在丹房外和王執事一起來的那人。
“爹，你何必在意一個雜靈根的廢物？“陰鷙少年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王執事指尖輕叩名冊，目光幽深：“靈毒淤積做不得假。那日我們趕到時，高露的靈毒卻已痊愈。她雖然有意瞞我，但卻瞞不住。“
他聲音漸低，“當時在場所有人，都需留意。“
陰鷙少年不甘心地攥緊拳頭：“弟弟急需移植靈根，高露的水木雙靈根已是能找到的最佳選擇，可惜讓她給逃了過去。“
“噤聲！“王執事袖袍一揮，低聲道，“靈毒既散，必有蹊蹺。當日丹房內外所有人。“
他意味深長地望向陳望潮遠去的背影，“包括這個雜靈根，都值得細查。“
“可他的資質也太差了吧。”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那日他耽擱了片刻，剛好趕上孫真人來，這就是氣運。高露靈毒淤積，他也在身邊。”
王執事說著，忽然苦笑。
“我還以為他有什么怪異，沒想到的確是雜靈根，還雜的這么均勻，好久沒見過如此廢物了。”
陳望潮緩步回到樹下，花無雙早已看清測靈碑上那團混沌的靈光。
這位魁梧的體修搓著粗糙的大手，嘴唇蠕動了幾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測試結束了，接下來是等結果么？“陳望潮語氣平靜，仿佛方才測出的不是廢靈根。
花無雙喉結滾動，憋了半晌才擠出一句：“望潮，你，你別太往心里去。“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這安慰簡直比測靈碑上的雜光還要蒼白無力。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陳望潮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忽然輕笑一聲，拍了拍花無雙緊繃的臂膀。
“五行靈根也不是沒出路，像我這樣的土木靈根，在很久很久以前可是牛逼至極的。”花無雙道。
“哦？你們體修也有過高光時刻？”
“那是，現在流傳下來的各種傳說里，體修可是修行之祖。只可惜，現在變成了土木老哥。”
正說話間，場中突然爆發出一陣騷動。只見王執事身旁的執禮弟子高聲宣道：“下一位，葉流光~~~“
葉流光！
這名字仿佛帶著魔力，瞬間點燃了全場。
一些女修們頓時騷動起來，有人掩口輕呼，有人雙頰飛紅。最前排幾個膽大的更是直接躍起身來，發間珠釵叮當作響。
“流光師弟！看這邊！“
“師弟今日這身云紋錦袍當真襯你！“
“師弟定能測出天靈根！“
此起彼伏的嬌呼聲里，葉流光負手而立，唇角掛著恰到好處的淺笑。
他腰間玉佩隨著步伐輕晃，在陽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斑，襯得整個人如謫仙臨世。
面對臺下的聲音，葉流光連眼風都未掃過一下，仿佛這些雜靈根弟子根本不配入他法眼。
花無雙撇了撇嘴：“瞧把這群姑娘迷的。“
話未說完，葉流光已信步來到測靈碑前。他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修長如玉的手掌隨意按在碑面之上。
“轟——“
剎那間，整座測靈碑仿佛被點燃的火山，爆發出令人窒息的赤紅光芒。
光芒之盛，竟讓在場所有人都不得不閉上眼睛。
待強光稍斂，只見碑身已經完全化作一塊通透的血玉，內里流淌著熔巖般的赤金色靈液。
全場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世家子弟們面面相覷——誰人不知葉家公子是火木雙靈根？雖說是極為罕見的“假天靈根“，火靈根占比高達八成以上，但終究不是真正的天靈根。
可此刻！
測靈碑上那純粹得幾乎沒有一絲雜質的赤紅靈光，正如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知情人的臉上。
碑身周圍三丈內的青石板正在無聲地融化，蒸騰的熱浪扭曲了空氣，卻遮不住那刺目的真相。
這哪里是什么“假天靈根“？分明是比傳聞中更加純粹，更加霸道的火系天靈根！
王執事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著，喉結上下滾動，強壓下心頭翻涌的妒意。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在葉流光腰間游走，最終定格在丹田上方三寸——那個所有修士最脆弱的靈根所在的位置。
但只是一瞬，王執事迅速移開視線。
葉氏嫡系啊！
那些堆砌在這具身體上的天材地寶，怕是抵得上整個長南醫修學院十年的供奉。
千年火精、九轉淬靈丹、地脈炎髓，不知耗費了多少稀世珍寶，才將這副肉身淬煉到近乎天靈根的境地。
測靈碑上，那團赤紅如血的靈光中雖然隱約還纏繞著幾縷幾不可察的青絲，應該是未能完全煉化的木靈根殘余。
可就是這點微不足道的瑕疵，反而更讓王執事心頭滴血。
他太清楚了，就憑這幾絲雜質，葉家定然還會繼續往這個嫡子身上砸下更多令人咋舌的資源。
王執事強壓下心頭翻涌的復雜情緒，臉上堆滿笑容拱手道：“一品火靈根！恭喜葉小友！“
他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艷羨——這等資質，已非單純靠資源堆砌所能成就。
若無絕世天賦與契合的根骨，再多的天材地寶也是枉然。
葉流光神色淡然地回禮，目光卻久久停留在測靈碑上。
那團熾烈如日的赤紅靈光中，那幾絲幾不可察的青色游絲未能煉化，在葉流光看來極其刺眼。
他眼底閃過一絲陰翳。
“一品靈根。“花無雙盯著測靈碑，眼睛發直，粗糙的大手無意識地搓著衣角，“和真正的天靈根也就差那么一絲，我都看不出來有什么區別。“
陳望潮瞇起眼睛看測靈碑，疑惑道，“他天賦這么好，為什么要來長南？“
幾秒鐘后，花無雙才回過神，壓低聲音：“說是青靈境要開了。“
他環顧四周，又壓低了聲音，“據說是上古魔神大戰時崩裂的小世界碎片，里頭不僅有天材地寶，最珍貴的，是那口能洗煉靈根的洗靈池。“
“他是要借靈池洗去最后那點木靈根雜質。“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陽光斑駁地灑在花無雙粗獷的面容上，陳望潮清晰地看見——這個向來樂天的土木老哥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令人心驚的渴望與絕望交織的神色。
那不僅僅是羨慕，更像是一個饑渴的旅人，隔著萬丈深淵望見對岸的瓊漿玉露。
花無雙粗糙的手指摩挲著，沙沙作響。
若是天生的天靈根，那叫命好。可葉流光這是準備硬生生用天材地寶砸出來天地造化。
陳望潮這才知道原來在這修仙的世界里，連天賦都能靠資源堆砌。
遠處傳來王執事弟子洪亮的唱名聲：“下一位，卓之越~~~“
陳望潮輕輕碰了碰花無雙的胳膊：“咱們這位室友，天賦怎么樣。“
他試圖轉移這個憨直漢子的注意力——花無雙那雙銅鈴般的眼睛里翻涌的艷羨與不甘，已經濃得化不開。
幾秒鐘后，花無雙搖搖頭，粗糙的大手抹了把臉：“廬山卓家，深不可測。“他壓低聲音，“我只聽說他們祖上出過…“
話未說完，花無雙突然噤聲。
卓之越一襲月白長袍緩步上前，足尖每落一步，青石板上便綻開一朵冰晶蓮花。
與葉流光的熾烈張揚不同，他整個人如同籠罩在薄霧中的寒玉，清冷得不似凡塵中人。
當他的手掌輕觸測靈碑的剎那——“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