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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真是不能高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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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知序這叫一個氣啊。

  康莊大道她不走,羊腸小路她使勁鉆,這世上竟有這般不思進取只想一步登天之人。

  “高門大戶嫁娶沒你想的那么簡單。”他道,“裴家若是不愿意,你得手了他們也不會給你名分,大不了當外室養著。”

  大盛與別的朝代不同,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是一夫一妻,沒有納妾之說。實有不顧顏面狂妄囂張的人物,便將一些人養在外頭。

  外室不受盛律保護,也分不到主家任何的權勢錢財,跟個寵物沒什么兩樣。

  陳寶香還在幻想:“可裴郎都已經快做官了,只要他心在我身上,別人哪能做他的主。”

  真是天真。

  他很想教訓她,這世間美色多如過江之鯽,她到底哪里來的自信能讓裴如珩死心塌地?

  可莫名的,腦海里劃過了些霧氣氤氳間白膩飽滿的畫面。

  張知序抿緊嘴角,又有些暴躁了。

  “哎呀。”陳寶香突然叫了一聲。

  肩上的傷口又細細密密地疼了起來。

  他回過神,拿了藥放下帷帳,剝開衣襟看向她的右肩。

  “還在滲血,這馬飛草難不成也是假的?”

  “不是。”陳寶香拆開包在外頭的白布,“我的傷口愈合得慢,打小就這樣,別人摔破皮七八天就好了,我得要一個月才能徹底結痂。”

  血將皮肉和白布粘連在一起,她使勁一扯,張知序冷汗都下來了。

  “別動!”

  “得拆開上藥呀。”

  “我知道。”他吸著冷氣接過她的動作,“我來吧。”

  大仙起身去打了熱水,回來壓著凝固的血漬一點點地抹。

  肩上不疼了,倒是癢癢麻麻的。

  陳寶香有點不適應:“這是不是太磨蹭了。”

  “少廢話。”他沒好氣地道,“你喜歡疼我不喜歡。”

  粘連成一片的血慢慢化開,皮肉撕扯的灼痛也漸漸平復,大仙取下白布,拿過藥粉輕輕地給她敷上。

  肌膚不受控制地瑟縮了一下。

  “不疼的。”他下意識地朝傷處吹著涼氣,“馬上就好。”

  陳寶香怔住,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又看了看他溫柔的手指。

  “怎么?”張知序似有所感。

  “沒。”她輕輕吸了吸鼻子,“誰會喜歡疼啊,那不是習慣了么,打小沒爹沒娘的,又一直在漂泊,連睡整覺的地方都沒有,又哪來那么多熱水能給我抹。”

  動作一僵,張知序眼睫微顫:“你…不是還有個教你寫字的婆婆?”

  “葉婆婆。”陳寶香點頭,“她是個好人,自己都吃不上飯了,還把我撿回去照顧,心地很善良。”

  “不過她身體不好,我不想讓她操心,磕著碰著了也不會告訴她。”

  “我有些想她了。”陳寶香嘆息。

  張知序心口一撞,酸澀之感波瀾四起。

  他抬頭想看看她,卻只能看見四周低垂的灰色床幃。

  腦海里不由地想起了謝蘭亭說過的話——

  “你是生來就不愁吃喝的,可這上京多的是苦命人,就說我要贖的那個花魁,她家里有醉酒的爹、癱瘓的娘、還有賭棍的弟弟逼得她不得不入這行。”

  “人間多的是不得已,不是誰都跟你一樣好命。”

  當時聽來還在嘲笑謝蘭亭,可現在知道了陳寶香的過往,張知序突然覺得可笑的也許是他自己。

  “你原來是因為活得太苦了,才總想著嫁個富貴人家。”他內疚地道。

  看不起她的他,不就是在質問待宰的羔羊為什么不自由奔跑,笑話瀕臨餓死的人為什么不多多吃肉?

  他真是白讀那么多書,竟跟著以貌取人誤會了陳寶香——

  “哦那倒不是。”

  陳寶香坦蕩地擺手,“我想嫁高門是因為我喜歡,高門錢多有面兒有人伺候,這樣的日子誰不想過,跟我原來如何沒什么關系。”

  張知序:“…”

  剛生出來的憐憫泡泡啵地碎了個干凈,濺起的水漬撲了他滿臉。

  他沉默好一會兒,才無奈地扶額:“真是不能高看了你。”

  “弄好了吧?”陳寶香動了動右肩,臉上也恢復了笑容。

  張知序跟著抬了抬嘴角:“好了,但外頭還亂著,你也別出去了,歇著吧。”

  程槐立還未醒轉,院子里卻有很多人進出,有些是送藥診治的,還有一些披著斗篷,看不清相貌,身形卻十分有氣勢。

  陳寶香看了一會兒,不感興趣地打了個哈欠,倒頭就睡。

  張知序卻是支著耳朵,時不時聽見程安與人寒暄送別的聲音。

  “話我已經帶到,還請將軍與管事務必小心。”

  ——這聲音聽著耳熟。

  張知序撐起陳寶香,想去看看,但她睡得太沉了,他挪動十分困難,等到窗邊的時候,下頭的人已經走遠了。

  他垂眸回想。

  自己與程槐立在之前是沒什么交集的,也沒有共同的友人,程槐立身邊的人他應該都不認識才對。

  難不成是陳寶香耳朵不好,聽錯了?

  搖了搖頭,張知序躺回了床上。

  然而第二日一大早,程安就將陳寶香和孫思懷叫到了一起。

  “此番有勞二位了。”他笑著遞給孫思懷一盤銀子,“車馬都備在了外頭,若有招待不周,還請二位見諒。”

  王壽在旁邊都愣了:“程管事你這是做什么,他們還要給將軍施針。”

  “將軍已經轉危為安,剩下的有御醫在,就別耽誤孫藥神的功夫了。”程安攔開王壽,似笑非笑地看著孫思懷道,“畢竟張家公子可是孫老的徒弟,當徒弟的尚未清醒,做師父的哪有不擔心的。”

  張知序聽得眉心一跳。

  他的消息張家一直捂得嚴實,不管是生活起居還是學課拜師,除了些似是而非的傳言,外人不會真的知道他的情況。

  眼下程安居然能直接指出孫思懷是他的師父,態度還這般篤定?

  腦海里又想起昨夜那個熟悉的聲音,張知序微微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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