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王府賀壽_拈花問鼎__筆尖中文 眾人暫且將此事拋到腦后,一行人跟著祝管事進了織坊。
這一大片地方,包括先前的桑園和養蠶的地方,都是九天會下屬的產業。
蜀錦名滿天下,蓉城附近也是蜀錦最重要的產地。如他們這樣規模的桑園和織坊雖然不算多,卻也不算少。申家在蓉城東邊,就有兩座比這里更大的織坊。
不過別家一般養蠶是養蠶,繅絲是繅絲,紡線是紡線,織錦是織錦。如九天會這樣從種桑到最后絲綢銷售一條龍卻是沒有的。畢竟普通商戶沒有這個財力人力去折騰,就算有也會被卡在運輸和銷售上。
九天會則完全不同,絲綢也并不是他們唯一的產業。
織坊中寬敞的房間里,工人們正在將今年最早收獲的一批蠶繭繅成絲。另一邊的工坊里,則有女工將這些絲紡成線,再往里面才是真正的蜀錦織坊。
織坊的女工按照絲線的粗細質量,分別將它們織成不同的錦緞。
謝梧還不到十歲就在申家的織坊里打轉,對這些流程也可以說是極其熟悉,聽祝管事說話時不時也會說上兩句。
祝管事并不知道謝梧和申家的關系,只覺得自家公子年紀輕輕說起這些事情卻都是駕輕就熟,心中更是暗暗敬服。
從工坊出來,祝管事又引著他們往另一邊去了。
穿過一道門,進了一個寬敞的園子。院子里稀稀落落地分布著七八座小院子。花園里環境清幽,只是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走了大半的路才看到一座院子門敞開著,院子里幾個人正圍著一個做了一半的木制織機爭論著什么。
聽到門口有人進來,院子里的人才回身看過來。
祝管事看著那紡車,立刻就笑了出來,“先前石先生說要改進織機,這是要完成了?”
“還差得遠呢,好像失敗了,這個沒什么用。”其中一個正盯著那織機頭也不抬的中年男人答道。
他正一門心思地盯著跟前的織機,也不管外面進來的是誰,說話的又是誰。
“差哪兒了?”謝梧問道。
中年男人撓了撓下巴,有些苦惱地道:“我一直覺得織布需要不停地手動投梭,不僅織工很累,速度也不快,錦緞的幅寬也十分受限。所以我想弄一個可以用機關自動投梭的織機,但是…”
“不行?”謝梧來了興趣。
她對紡織機器的了解十分有限,只知道前世織布機已經完全機械化甚至電子化了,但如何機械化卻是一問三不知。
越是精密的織機就越是復雜,她在這方面也著實沒有什么天賦,但不妨礙她能察覺到這個方向應該是沒錯的。
中年男人道:“行倒是行,但只能用在普通的素緞上,蜀錦以花樣繁復紋理質地緊密著稱,這玩意兒…不行。”他嫌棄地看著眼前的織機,臉上滿是沮喪和失望。
謝梧倒是不在意,笑道:“有用就行,這世上又不是只需要那些華貴的錦緞,普通的布料才是大多數人需要的。更何況,現在不行你怎么知道以后也不行?”
聞言中年男人瞥了她一眼,這才發現跟自己說話的人是誰。連忙側身朝她行了禮,“見過公子!在下失禮了。”
謝梧笑道:“先生不必客氣,先生這織機能否再造一架給我?”
中年男子道:“若非公子收容,在下哪里有心思研究這些奇巧淫技的東西?自然都是任由公子處置。”
謝梧點點頭笑道:“先生既然對織機的改良研究有興趣,不妨繼續下去,或許終有一天能達到先生的設想呢?可惜朱老先生不肯回來,對這些東西也不感興趣,不然讓他來幫你一起瞧瞧了。”
中年男子無奈笑道:“老先生對我這些東西自然是不屑一顧的,哪里敢勞動他老人家?若什么時候有機會,能聆聽他老人家幾句教誨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那位老先生研究的都是殺人之器,隨便一輛紡車都能讓他改造成弩車。對他這樣的大男人一心撲在這些紡車,農具上的行為,向來都是嗤之以鼻的。
謝梧道:“倒不能這么說,或許對大多數人來說,你研究的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謝梧安撫了因為進展不及預期有些沮喪的中年男子一番,見他重新振作起來才帶著人出了院子。
“這里每個月的供給都不能少,他們有什么需要也盡量滿足。”一邊走,謝梧一邊吩咐祝管事。
祝管事連聲稱是,他從前也不理解公子為什么要花費那么多銀錢,養著這些整日無所事事的怪人。直到這些人有的為織坊改造了器械,有人教會了桑農更好的種桑養蠶的辦法,還有人設計出了最時新最受人追捧的新花紋樣式,祝管事這才明白這些人的價值和公子的深謀遠慮。
“許先生在不在?”
祝管事道:“許先生一大早就出門去了隔壁鎮的老桑園,前幾天他說先前公子跟他說的在桑林里套種別的作物,已經有些眉目了。去年公子讓人從北邊帶回來的已經長出來了,入秋應該會有不少收獲。只是公子說用這個制糖,許先生要等收成的時候試驗過才知道效果如何。只要能達到甘蔗的七八成,就可以繼續擴大種植,畢竟甘蔗還要占大片的土地。”
謝梧道:“你讓他放手去做吧,不過還是要以桑園為主,不能損害到桑樹的生長和桑葉的產量。”
祝管事點頭稱是。
謝梧在織坊里一直待到下午,方才帶著秋溟和九月離開,從另一邊的大路往蓉城的方向趕去。
回城的路上,九月才開口問道:“公子,那姓楊的是想要吞并咱們的桑園和織坊?”
謝梧漫不經心地道:“他自己恐怕沒那么大的膽量。”
九月眼睛一轉,“呂雄?這幾年咱們和他一向都是河水不犯井水,逢年過節也沒少給他孝敬,如今這是什么意思?”
謝梧淡淡道:“什么意思…想必很快就會知道了。呂雄鎮守蜀中七八年,如今的左右布政使資歷都比他輕,他說不定是覺得被那兩位踩在頭上心里不爽呢。”
九月蹙眉道:“他是個武將,還想踩在左右布政使頭上不成?”
大慶算不得多么重文輕武,但對手握重兵的將領多少還是有幾分提防的。體現在朝政和地方上的,就是以文御武的局面。
呂雄這個正二品都指揮使確實比左右布政使都高了半級,但論在蜀中的權勢卻比不得布政使。
而九天會素來與左右布政使關系都不錯,莫玉忱本人與左布政使更是頗有私交。
今天這事兒對九天會來說算不上發難,但多少是有些試探的成分在里面了。
謝梧笑道:“若是他自己,自然是不敢,但如果他背后有人呢?”
謝梧沒說,如今世道看著就不安穩,肅王和寧王不說,就連蜀王隱約也有些蠢蠢欲動,誰知道呂雄背后又是誰?
九月聞言不由思索起來,秋溟卻只是看看兩人并不說話,只是專心地策馬趕路。
他對這些沒什么興趣,說得太深了他聽著也頭暈。
次日傍晚,蜀王府門前張燈結彩賓客如云。
謝梧并沒有帶九月和秋溟,而是帶了剛趕到蓉城的孟疏白和桑娘子登門賀壽。
馬車到了蜀王府門外,桑娘子拿著巴掌大的銅鏡仔細觀察了自己的妝容,嬌笑道:“托公子的福,這還是我頭一次參加王妃的壽宴呢。”
謝梧穿著一身淺紫色錦衣,面容清俊,眼眸如星,微微挑眉一笑倒是帶著十分的風流寫意。這模樣看起來與謝梧沒有絲毫的相同之處,哪怕是申家人站在跟前,只怕也認不出她的本來面目。
這才是九天會首莫玉忱,對外的真面目。
“一會兒小心點,如果有事就自己找個角落躲起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手。”謝梧似笑非笑地提醒道。
桑娘子立刻就收起了戲謔的表情,臉上露出幾分夸張的驚恐,“公子莫不是說,今晚會出事?”
謝梧起身往外面去,只留下一句,“隨口一說,誰知道呢?”
看著謝梧掀起簾子出去,桑娘子看向孟疏白。
孟疏白把玩著手中折扇,一派讀書人溫文爾雅的模樣,“我說讓鐘朗來,你偏要自己來,現在做這幅模樣給誰看?”
桑娘子輕哼一聲,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裳,秀眉輕挑笑道:“這話孟管事應該對自己說吧,咱們三人真正手無縛雞之力的,好像是孟管事。”
“區區蓉城,還沒有能讓我桑嫣然怕的人。”說罷桑娘子朝孟疏白挑釁地一笑,“如果遇到危險,可以求我救你喲。”
外面謝梧敲了敲車廂,“兩位,需要我等你們聊完嗎?”
桑娘子這才應了一聲,低頭出去臉上又是一派端方大氣的模樣,整個蜀中的商戶見了也要恭敬地稱一聲桑管事。
九天會在蜀中頗負盛名,會首莫玉忱以下最有名的便是孟疏白桑嫣然和鐘朗三人了。
孟疏白原本是蜀中有名的才子,身上有著舉人的功名,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放棄科舉跑到九天會去當個管事。
鐘朗是南中人,當年遇到謝梧的時候還是個只會打架賣苦力,連飯都吃不飽的年輕人,如今管著九天會各地產業的護衛和商隊,但整個蜀中知道他真正來歷的卻寥寥可數。
至于桑嫣然,她有著一個極其溫柔美麗的名字,若只聽名字恐怕都要因為她是哪個富家小姐或者讀書人家的姑娘。
但實際上她是個江湖中人。
不僅她是江湖中人,她的夫家也是江湖中人,她的丈夫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唐門的管事。因此,桑嫣然不僅是九天會的管事,同時還要在秋溟等人不便出席的場合兼任謝梧的護衛。蜀中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少,尋常人也不怎么愿意惹這樣一個背景復雜的女煞星。
桑嫣然和孟疏白跟在謝梧身后,走向了蜀王府大門口。
正在門前迎客的王府總管看到三人,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莫會首,快里面請。”
謝梧拱手笑道:“長史辛苦了。”
總管笑道:“哪里,我們二公子上月特意去涪城,不想正巧會首出門了,今天會首能撥冗前來,王爺王妃還有公子想來都很是歡喜。會首快里面請。”
謝梧側首朝桑嫣然點了下頭,桑嫣然已經將捧在手里的錦盒送了過去。
“恭賀王妃芳辰,不成敬意,還望不要嫌棄。”
總管連忙親手接過,又轉手遞給身后的侍從,親自引了三人入府。
今天的蜀王府滿是喜慶之色,一進去謝梧就看到好些面熟的人,蜀王府恐怕是將整個蓉城的權貴富戶都請來了。謝梧更注意到,許多賓客身邊都帶著未婚的少女,是為了什么不言而喻。
方才這位王府總管看到謝梧身邊只跟了桑嫣然和孟疏白兩人,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她也沒有錯過。
“玉忱兄。”一個爽朗的聲音突然響起,謝梧抬頭去看,就看到一個錦袍玉帶看上去不足二十的年輕人正快步朝他們走來。
“二公子。”總管連忙恭敬地行禮,這人正是蜀王府的二公子秦睦。
謝梧挑眉看著走向自己的青年,他們有這么熟嗎?
片刻間秦睦已經到了跟前,十分自來熟地朝謝梧笑道:“玉忱兄,前段時間我去涪城,他們說你去了夔州?”
謝梧微微點頭道:“正是,夔州那邊出了點小事,我便過去瞧瞧。讓二公子白走一趟,著實是抱歉。”
秦睦爽快地笑道:“些許小事何必放在心上?只是去年年底在左布政使府上的宴席上見了玉枕兄一面,在下便心向往之想要與兄結交,可惜一直沒有機會。上個月府上要往各處送請柬,我才搶下了這個差事,還望玉忱兄不要笑話。”
謝梧道:“二公子天潢貴胄,能得公子青眼是在下之幸。若還說什么笑話,豈不是莫某不識抬舉?”謝梧現在看出來,這位一向存在感不高的二公子,是真的打算和她攀交情。
秦睦歡喜地道:“既然如此,玉枕兄就別喚我什么二公子了,我字仲溫。”
“仲溫兄。”謝梧從善如流地道。
秦睦滿意地笑了起來,朝總管揮揮手,拉著謝梧就往里走,“我帶你去見父王母妃。”
謝梧也不反對,不著痕跡地朝身后兩人打了個手勢,任由他拉著走了。
被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覷,顯然總管是頭一次見識自家公子如此熱情的模樣。當下對被留下來的孟桑二人也更客氣了幾分,笑道:“讓兩位見笑了,兩位請隨在下往后面喝茶。”
孟疏白點點頭,笑道:“總管客氣了,請。”
“請。”
請:m.bad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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