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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3章 緘默之喉,深淵指路,忌憚恐懼,不夠資格!

  骸骨角斗場的死寂被李辰安的腳步聲踏碎。

  他穿過坍塌的骨墻豁口,將身后那片凝固的恐懼與巨大的灰白印記徹底拋卻。

  圣燈清輝在越發幽邃的魔域深處,顯得更加孤絕,如同一把刺入污穢心臟的冰刃。

  角斗場后方,并非想象中的開闊地帶,而是一條向下傾斜、更加狹窄扭曲的通道。

  通道的巖壁不再是單純的漆黑巖石,而是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緩慢蠕動著的暗紫色肉質組織。

  這肉質墻壁表面布滿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動的脈絡,散發出濃烈的、帶著甜腥的腐爛氣味。

  一些地方甚至裂開縫隙,露出內部緩緩旋轉的、布滿細密利齒的口器,發出令人心神不寧的、意義不明的低沉囈語。地面是粘稠的、如同生物腹腔內壁般的軟膜,踩上去發出“噗嘰”的聲響,每一次抬腳都會帶起粘稠的絲線。

  腐語回廊。

  這里是魔骨城真正核心區域的入口,也是魔骨城另一位遠古存在的“領域”。

  那些低語是精神層面的侵蝕,帶著混亂的意志,試圖鉆入闖入者的識海,將其同化或逼瘋。

  清輝之外,通道深處,無數猩紅的、如同細小昆蟲復眼般的光點密密麻麻地亮起,貪婪地注視著光源,卻又畏懼著清輝中蘊含的終結氣息,不敢靠近,只在陰影里發出焦躁的嘶嘶聲。

  李辰安步履從容,精神力在識海中化作一片冰寂的凍土,所有試圖侵入的低語在觸及這冰寂壁壘的剎那,便被無聲碾碎、化為虛無。

  圣燈清輝穩定地排開試圖纏繞上來的肉質觸須和粘稠軟膜,在身后留下短暫潔凈的腳印,旋即被蠕動的肉質重新覆蓋、吞噬。

  通道并非筆直,而是螺旋向下,仿佛通往地心深處。

  空氣愈發粘稠沉重,魔能中的混亂意志濃度呈幾何級數增長,如同實質的污泥壓迫著清輝的屏障。

  回廊的肉質墻壁上,開始出現一些巨大、干癟的囊泡,透過半透明的膜壁,隱約可見里面扭曲蜷縮的類魔物胚胎,它們似乎感應到清輝的靠近,不安地扭動著。

  不知向下行進了多久,螺旋通道的坡度驟然平緩。前方豁然開朗,卻又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黑暗。

  那并非無光之暗,而是光線被某種存在徹底“吞噬”后形成的死寂領域。連圣燈清輝的光芒,在觸及這片區域邊緣時,都明顯變得黯淡、收斂,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壓制。

  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現在眼前。

  溶洞中央,并非巖石地面,而是一片深不見底、不斷翻滾著粘稠墨綠色氣泡的泥沼。

  泥沼散發出刺鼻的硫磺與強酸混合的惡臭,氣泡破裂時濺起的粘液,將周圍嶙峋的黑色怪石腐蝕出縷縷青煙。

  泥沼中心,矗立著一座由無數巨大、慘白、形態各異的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

  那些骸骨來自難以想象的龐大生物,有蜿蜒如山脈的脊椎,有布滿獠牙的巨獸顱骨,有覆蓋著金屬般光澤的巨大翼骨…它們被一種超越物理法則的力量強行扭曲、堆疊、熔鑄在一起,形成一座散發著無盡死亡與沉重威壓的基座。

  王座之上,端坐著一個…“存在”。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

  那更像是一團凝聚到極致、不斷變幻翻滾的深邃陰影。

  陰影的核心,是兩點比腳下泥沼更加深沉、更加虛無的墨綠光點,如同通往無盡深淵的孔洞,不帶任何情緒地凝視著闖入者。

  陰影的邊緣,偶爾會延伸出幾條模糊、不定形的觸須輪廓,旋即又融入本體。

  一股無法形容的、超越了巴勒姆和格拉古爾的古老、沉凝、枯寂的氣息彌漫在整個溶洞,空氣都因它的存在而變得凝滯、沉重。

  它便是這片腐沼與骸骨領域的真正主宰,魔骨城最古老的守護者之一,被魔域生靈敬畏地稱為——“緘默之喉”摩提耶爾。

  李辰安踏入溶洞邊緣,圣燈清輝的光芒在王座散發的無形力場壓制下,只能勉強照亮身周丈許范圍。

  泥沼翻滾的氣泡聲,肉質回廊深處傳來的低語,此刻都詭異地沉寂下去。整個空間只剩下泥沼氣泡破裂的“啵啵”聲,以及那王座陰影帶來的、令人靈魂都感到遲滯的沉重壓力。

  李辰安沒有立刻前行,目光平靜地投向那團變幻的深邃陰影。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同樣鎖定了自己。

  那目光中沒有格拉古爾的暴虐貪婪,沒有巴勒姆的殘忍嗜血,只有一種審視萬物的冰冷枯寂,以及…一絲極其隱晦的忌憚。

  是的,忌憚。

  源自李辰安踏入魔骨城后,城門彈指滅格魯克,角斗場一指葬巴勒姆,引動血碑之力抹殺格拉古爾的整個過程!

  這一切,都落在這位古老存在的“眼”中。

  那歸墟劍意代表的終結,那血碑之力展現的、凌駕于魔域空間規則之上的權柄,讓這位存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存在,感到了威脅。

  一種足以威脅到它漫長“沉眠”的威脅。

  李辰安識海深處,沉寂的血碑似乎感應到外界那強大而隱晦的意志窺探,微微震動了一下,一絲蒼涼、蠻橫的氣息悄然彌漫開來,無聲地宣告著自身的存在與位格。

  王座之上,那團翻滾的深邃陰影,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

  兩點墨綠的光點,似乎收縮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無聲的交流在沉重的空氣中彌漫。

  良久。

  一個聲音直接在李辰安的識海中響起。

  這聲音并非通過空氣震動傳播,而是純粹的精神意念,帶著一種沙啞、枯澀、如同巖石摩擦的質感,每一個音節都異常緩慢、沉重:

  “異域…行者…你的…力量…與…此界…格格…不入…”

  聲音直接作用于精神,避開了語言的障礙,也避開了可能的誤解。

  李辰安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同樣以意念回應,簡潔、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借道,問路。”

  “緘默之喉”摩提耶爾的意念沉默了片刻。

  那團陰影在王座上似乎更加凝實了一些,兩點墨綠光點如同深淵般凝視著李辰安:“魔骨城…非…通路…你…所求…何物?”

  它顯然不想再起沖突。李辰安展現的力量,尤其是那引動血碑的瞬間爆發,讓它感到了危險。

  驅逐或鎮壓這樣的存在,代價可能遠超它愿意承受的范圍。它選擇了“溝通”。

  “神魔戰場盡頭,墮界深淵。”李辰安的意念如刀鋒般銳利,“滅源之爪。”

  四個字吐出,溶洞內本就沉重的空氣驟然凝固!泥沼翻滾的墨綠氣泡都停滯了一瞬!

  王座之上,那團深邃的陰影猛地劇烈翻騰起來!兩點墨綠光點驟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如同被觸動了最深的禁忌!一股混雜著驚駭、忌憚、甚至是一絲恐懼的恐怖精神威壓如同海嘯般席卷整個溶洞,狠狠撞向李辰安!

  圣燈清輝劇烈搖曳!李辰安腳下的地面無聲開裂!精神力在識海中瞬間化作億萬冰棱,將這股狂暴的精神沖擊絞得粉碎!

  他身形巋然不動,唯有黑袍在無形的沖擊中獵獵作響,星眸之中寒光更盛!

  “妄…想!”摩提耶爾的意念帶著前所未有的劇烈波動,如同瀕死野獸的嘶嚎,“深淵…不可觸!魔主之骸…非…凡物…可覬覦!沾染…必遭…魔源反噬…永墮…無間!”

李辰安嘴  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那弧度中帶著一絲嘲諷:“你在害怕。”

  摩提耶爾的陰影翻騰得更加劇烈,意念中充滿了壓抑的暴怒和深深的忌憚:“無知!那是…終結的…源頭!混亂的…歸處!縱使…吾等…亦只敢…遠觀!你…尋死…莫要…引動…災劫!”

  “災劫?”李辰安向前踏出一步。圣燈清輝驟然明亮一分,強行排開那如山的威壓,照亮了他冷峻的臉龐。“我來,便是災劫。”

  他的聲音不高,意念卻如同宣告:“指路,或,讓路。”

  最后一個字落下,識海深處,沉寂的血碑再次震動!一股更加清晰、更加蠻橫的蒼涼意志透過李辰安的身體彌漫開來!這股意志帶著凌駕萬物的霸道,并非攻擊,而是宣告!宣告此地空間,誰為主宰!

  整個溶洞的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低沉嗡鳴!泥沼的翻滾徹底停滯!肉質回廊深處的低語完全消失!摩提耶爾王座周圍,那無形的、壓制光線的力場劇烈扭曲、波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水面!

  “呃…!”

  王座之上,那團深邃的陰影發出一聲痛苦而沉悶的精神低吼!兩點墨綠光點劇烈閃爍,如同風中殘燭!它那龐大的陰影軀體在血碑意志的威壓下,竟有了一絲不穩的跡象,邊緣的陰影觸須輪廓瘋狂扭曲、潰散!

  它感受到了!那意志中蘊含的、令它靈魂核心都在顫栗的、絕對的空間壓制和位格碾壓!這意志…比格拉古爾臨死前感知到的更加清晰、更加恐怖!它終于確認了心中的猜測!也終于明白,為何這個異域行者能引動如此恐怖的力量!

  “血…碑…”一個混雜著無盡恐懼與難以置信的意念碎片,從摩提耶爾劇烈波動的意識中逸散出來。

  血碑意志的壓制只持續了一瞬,便如潮水般退去,重新歸于李辰安識海深處。但那短暫的一瞬,已足夠讓這位古老的“緘默之喉”認清現實。反抗,代價可能是徹底的湮滅,如同格拉古爾一般,化為王座下的一捧灰燼。

  陰影的翻騰緩緩平息,兩點墨綠光點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憊與一種認命般的枯寂。那股籠罩溶洞的沉重威壓也隨之收斂大半。

  冗長的沉默,如同凝固的墨綠泥沼。

  終于,摩提耶爾的意念再次傳來,這一次,只剩下徹底的平靜,或者說,一種放棄抵抗后的漠然:

  “穿…越…腐沼…向西…行…九…日…見…葬骨…荒原…荒原…盡頭…有…裂痕…通…地心…火…海…火海…深處…即…墮界…深淵…入口…”

  它的意念斷斷續續,每一個指向都帶著一種沉重的負擔感,像是說出這些信息本身就會招致某種不祥。

  它甚至不愿直接提及“滅源之爪”,只以“入口”代指。

  “滅源之爪,在深淵何處?”李辰安追問,意念精準如刀。

  陰影再次劇烈波動了一下,墨綠光點閃爍不定,似乎在極力抗拒回答。但在李辰安那雙冰冷星眸的注視下,在那血碑意志的余威籠罩下,它最終屈服了。

  “深淵…最底…魔源…反噬…最烈…處…魔主…殘軀…自封…爪骨…便是…核心…”摩提耶爾的意念帶著一種靈魂被灼燒般的痛苦,“靠近…者…魔源…入體…血肉…消融…神魂…永…錮…”

  信息已足。

  李辰安不再多言,轉身。

  圣燈清輝流轉,照亮他離去的背影。

  “為何…不…殺…吾…”摩提耶爾的意念在他身后幽幽響起,帶著一絲不解和深藏的疲憊。以對方展現的殺伐果斷,抹除它這個潛在的威脅,似乎更符合常理。

  李辰安腳步未停,冰冷的聲音在溶洞中回蕩,清晰地傳入摩提耶爾的意念:“你,不夠格。”

  話音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腐語回廊的入口,圣燈清輝的光芒徹底隱沒在蠕動的肉質通道深處。

  王座之上,那團深邃的陰影久久地凝固著。兩點墨綠光點望著李辰安消失的方向,最終緩緩閉合。

  整個溶洞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泥沼重新開始緩慢翻滾的氣泡聲。

  這位古老的“緘默之喉”,選擇了徹底的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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