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人取下,上面只有六個字。
“夫君,救我。”
男人指尖撫開信紙,心口一震。
字跡并非葉寒霜所寫,她也許久未曾叫過她夫君,所以這信?
“龍廷!”
話音一落,龍廷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密林之中,朝著箭矢所來的方向急速而去。
龍牙站在一側,看著上面的字條:“公子,可少夫人她人不是?”
“難道,少夫人沒有死?”龍月連忙說。
很快,龍廷從密林之中揪出一個,比他高出不少的黑衣人。被他扛在肩上,走到陸清衍面前時,少年一把將人摔在地上,腳踩住其半張臉:“少主,就是這個人!”
陸清衍盯著信紙,手心握緊,凜冽目光才緩緩落于被踩在地上的人,居高臨下視線,充斥冷意:“你來送信,不予地點,叫我如何救人?”
那人雖半張臉都被龍廷的臉,踩在土里,眼神卻格外倔強,甚至好笑著:“我們主子說了,若你連我都抓不到,亦不能從我嘴里審問出東西,便證明,你沒有任何營救能力。如此,也就不必救了。”
反之,若是能抓到。
便可以告訴其接下來的事情。
陸清衍眉梢微挑,蹲下身子,狠狠掐住對面的臉,“所以,她人在哪?”
“公子殺意濃重,我倒不敢說了。”
“廢什么話!”陸清衍低吼出聲,雙眼嗜紅,“葉寒霜沒死,那她人在哪?”Ъiqikunět
怒吼的聲音,驚出一圈夜鶯飛鳥,叢林簌簌響動,男人那雙眼睛,也越加赤紅。
龍廷看了身旁之人一眼,拿出匕首,猛地就要朝那人刺下去,嚇得對方連忙說:“若殺了我,你們想救人,就更不可能得到線索!”
“也不會知道人在哪!”
陸清衍抓住龍廷往下刺的手,壓抑著怒意:“所以葉寒霜,還活著,是嗎?”
萬籟俱寂的夜色之下,男人聲音顫抖,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一個關于葉寒霜到底到底死沒死的答案。
只要聽到一個是字。
他墜落在萬丈深淵的身心,就能瞥見些許光芒。他一直都不相信葉寒霜就這么死了,一個頑強至極的人,一個固執至極的人,怎么可能,就這么死了呢?
絕對不可能。
他迫切想得到答案。
可對方的回答可真慢,慢得像是歷史更迭,慢得像是時間停滯,慢得陸清衍恨不得想將他的舌頭割掉。
被摁在地上的人,面對眼前之人的怒意,明顯有些懵。
人要是不活著,他送個屁的信啊。
“說話!”
“回答我!”
少年龍廷一腳踢在摁倒的人身上,也跟著急,“讓你回答什么,就回答什么,你啞巴了!”
龍牙和龍月都愣了下。
沒想到平時并不太愛說話的龍廷,居然還會這樣。一個極度忠誠的人,將主子當做自己的一切。
“你們口中的人,是我們主子如今的籌碼,怎會把人弄死?”
一句話,砸進陸清衍的心口。
他緩緩直起身子,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蒼白面孔露出僵住片刻后,顫抖著笑出了聲。
他就知道,肯定沒死。
肯定,沒死 無聲之下,從未哭過的人,眼角終究落下了一滴淚。
若真是死了,陸清旭那個憤怒到極致,就會變成瘋子的人,怎么會這么安靜?
他一定會殺了他。
殺了鄒恒那個舅舅。
怎么會單單因為傷心過度,而讓他找不到人呢?
陸清衍壓制住沉重的呼吸,調整好情緒,一雙黑眸猛地刺向地上的人:“說吧,要怎么樣?”
“你們主子是誰?”
“廊州。”夜風之下,被摁在地上的人,只說了兩個字。
對方以葉寒霜的性命威脅,還不說完整的位置。說需得陸清衍到達廊州之后,會有人來告訴他交易的位置,而且,陸清衍若是敢弄死他。
到了廊州,便沒有人跟他接應。
足夠狡猾。
無可奈何,陸清衍只能握著一張夫君救我的字條,以及廊州一條線索,將抓來的人,給放了。
陸清衍回想這些日子發生的很多事情,勤王領密詔監軍,潿州瘟疫,眼下南羌進犯,上京也不太平,陛下病重的消息傳來,連覃子嵩都回京了。筆趣庫 辰王想反的心思,只在一念之間。
這么一個亂糟的局面,這人居然要用葉寒霜,讓他北上前往廊州。
這分明陸清衍手心捏著細條,那雙眼睛越加漆黑。
調虎離山之計?
晟王那邊傳信要他盡快回越州。
眼下的信,要他往相反的方向去。
“少主。”龍牙和龍月異口同聲,面露擔憂,看著他。
“南羌,北渝”陸清衍眸底凝重,腦海中是整個大晉輿圖,“勤王,辰王”
南疆一旦打起來,潿州就是越州的后勤糧倉,可突如其來的瘟疫,消耗了潿州至少大半的糧草儲備,偏偏這個時候,南羌舉兵冒犯。
一旦對方攻勢大起來。
晟王就會被牽制住,而且,晟王殿下如今,已經算是被牽制了。
南邊一旦因為戰事陷入困局。
那中原與北邊地帶,若出現點意外,晟王殿下根本無暇顧及。
因為他就算想奪這個至尊之位,也不會放任南疆領土被犯,一定會死守。
陸清衍抬眸,望著沉寂月色投過來的光。
他閉了閉眼,腦海中出現一個巨大的棋盤,晟王殿下乃定棋,按兵不動,堅守陣地,等待時機成熟,方可出擊。
等待辰王謀反,清君側,便是最好的時機。
可被突然冒出來的勤王打亂。
眼下,一南一北,他該如何?
腦海浮現的棋局之上,向來重江山輕美人的他,還是不可控制的,望見了葉寒霜的臉。
龍牙和龍月看著自家主子沉默許久,沒有說話,沒忍住再次催促,喊了他一聲。
“龍牙,你帶兩匹馬,即刻前往越州,親自傳信,同晟王殿下稟明,死守南疆,不可有絲毫退讓。但只要能守,便不必攻,保存實力,減少傷亡,對邊疆領土,對籌謀大計,方是兩全之策。”ъiqiku
“此外,讓他隨便找個由頭,將勤王軟禁起來。不過,我莫名懷疑,很有可能,勤王已經不在越州。”
“奉旨監軍,怎會隨意離開?”
“有人易容假扮,也并非沒有可能。”在此刻,他想到葉寒霜那張,離開他后,時常變幻的臉。想到她還活著,眼底不由得閃過幾分柔情。
“那公子您呢?”
“我北上,利用如今北邊的情勢,給晟王殿下接下來的事情鋪路。”陸清衍眼神格外地冷,“勤王身份如此敏感,若他敢聯結外敵,而參與奪嫡,是自尋死路。”
“只要用得好,大皇子謝君昊,將是晟王殿下,最好的墊腳石。”
比辰王還要好十倍。
龍牙點頭,不敢多言什么。
但看著自家主子此刻的眼神,龍牙還是不由得多想,少主您,單單只是為了給晟王殿下鋪路嗎?
陸清衍叫龍月找出筆墨紙硯,寫了封親筆信,交于龍牙,讓他立刻跑馬南下,其余手下全部跟著他北上。
瀟瀟冷風,刮過一陣刺骨的寒。
不過,這大抵是春來之前,最后的冷夜了。
潿州北上,途徑幽州,再往東北方向而去,到了廊州。
月黑風高,夜色死寂。
一處破舊的道觀。
陸清旭先收到的信,也是他,先到的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