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廷疑惑,清秀的臉上,大大的問號。
反正從兩人鬧掰開始,每次都是這般,爭鋒相對,刀刃相向,一巴掌而已,公子挨一下,也沒什么。
龍牙揶了龍月一眼。
龍廷磨著牙齒,心里琢磨,當真是這樣嗎?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不遠處自家的主子,忽而笑了。
是的。
笑了。
很奇怪的笑了下。
月光銀銀,那抹笑,在夜色下無聲的放大,擊打在龍廷單純卻脆弱的心靈上。
這叫?
相處方式?
大人們成親生子,就為了個這?
“你打上癮了是不是?”
“是你。”葉寒霜感受到四周的凝視,心里一陣發憷,眼底寒光更冷,狠瞪著他,咬牙低聲:“亂說些什么?”
“亂說?”男人意味深長的挑了挑眉,笑意不明,“我說錯了?”
葉寒霜:“”
瞧她難得吃癟,陸清衍忽而很幼稚的覺得,自己勝了一籌。他俯首來到她耳側,一邊暗暗審視著眾人的視線,一邊懶散的聲音,似水般,滑入葉寒霜耳朵:“為夫病在心肺,不在腎癆。”
葉寒霜耳根感受一股棉熱。
不過很快消失,那張俊美至極的臉,再次出現于眼前,臉上掛著很賤的淺笑。
葉寒霜剜了他一眼。
轉身時,對上眾人驚訝的神色。葉寒霜腳步微頓,裝作不在意,垂下眼眸,走到小巷邊的石墻,慵懶靠著。
“龍月,拿件披風。”
陸清衍拿著披風,走到葉寒霜面前,遞給她。
葉寒霜側了側身子:“不冷。”
“披著。”
葉寒霜看著遠方,不看他。
就是想要將她帶回去,滿足滿足他的男子之欲,何必裝出一副關心她的模樣。
她應承下他的要求。
一是因為藥材。二是因為眼下,大家都有事情需要忙,自己若是再激怒他,只會影響大局,耽誤整個潿州城的事。
阿姐會分心。
阿姐分心,三姐夫也得分心。
大疫當前,孰輕孰重,她分得清。
一個恨不得殺了她的人。
又何必這般對她好,反正已經鬧掰了,該說的都說了,她不想裝了,也希望陸清衍也不要裝了。
沒意思的。
陸清衍瞧著她不接,神色冷漠疏離,心中有片刻不悅,但他深吸口氣,沒再強求,走近,將披風搭在她身上。
葉寒霜微愣,回眸對上男人的眼。
陸清衍學她的模樣,剜了她一眼。
葉寒霜:“”
醫館內。
宋思卉本來愣神在屋外等著,后來鬼使神差去了施針的屋子,葉秋漓不好分心,便也沒說什么,宋思卉便一直在邊上看著。
瞧著海棠上身寬了半個肩膀的衣裳,葉秋漓將銀針緩緩推入她的體內。白皙手指,穩當至極,一雙清澈眸子,認真盯著,清澈無比。
宋思卉如今。
有些性格變了,又沒有完全變。
但除了性格之外,變得最多的,應當是心境。經歷了這么多,自認為的籌謀了這么多,誰知到頭來什么都沒有得到。
陸家,該死的陸家。
有時候,她恨不得嫁給陸家的每一個人都千刀萬剮,可都是夜里想想。到了白日,瞧著亮堂堂的天,瞧著四四方方的宅院,她便知曉,自己一切,皆是空想。
心緒反復折磨,日日凌遲。
到最后,想要將陸家人千刀萬剮的她,卻又想著,要不死了算了,一頭栽到井里算了。
但往往這時,都是海棠勸導她。
勸她好好活下去,莫要心灰意冷。
宋思卉那麻木的視線,一直盯著葉秋漓,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此時的葉秋漓,很陌生。
認識她這般久。
竟不知這人會醫術?
還能獨擋一面,替人醫治?
這一切,無比陌生。
葉秋漓放血時,宋思卉嚇了一跳,下意識閉上眼睛,而后小心翼翼睜開。
卻瞧見葉秋漓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思卉屏住呼吸,剎那間,心口冒出一股奇怪的想法。此刻,她莫名的,很佩服這個人。
葉秋漓弄完全部,深深呼了一口氣。
“好了。”
“這樣就能好嗎?”宋思卉著急道。
“她體質不算孱弱,只要后面好好吃著藥,應該沒什么問題,但也并非十成把握。畢竟,我是個大夫,并非圣醫。需得看她服藥之后,能不能有好轉。”
宋思卉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多謝大少夫人。”海棠系上衣裳扣子,朝著葉秋漓微微頷首,聲音沙啞。
“不必言謝。”
“你情況嚴重些,就暫且住這間小屋子吧。”
“他們說明日官府會送藥來,你們不必擔心。”
“至于你。”葉秋漓看向宋思卉,“你住閣樓最右邊那間吧。
“明日派人給陸清旸送信,叫他來接你,你如今是他的人,他沒有理由不管你。”
提到陸清旸,宋思卉手指扣緊,沒有說什么,只點了點頭。
葉秋漓又囑咐了幾句,才起身離開。
彼時綺蘭和掌柜的,已經將其余的人安置好。
瞧見她出來,綺蘭連忙過來,正準備說公子來了,卻不想葉秋漓比他先開口:“綺蘭,眼下都忙完了,你快去換衣裳,用熱水沐浴洗洗,記得把藥吃了。”
“少夫人,公子來了。”
“嗯,我知道。”葉秋漓以為她說的,是適才他們來了。
“不是,公子在后院。”
葉秋漓愣了下,咽了咽不適的喉嚨:“在后院?”
“嗯,公子擔心您,又不想打擾您給人診治,就在后院等著。”
葉秋漓咬了咬唇,茫然地點了點頭。
她來到后院,男人站在廊道屋檐之下,今日月光姣白,灑在他挺拔身子上。
她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沖著不遠處的人,輕喊出聲:“夫君。”
陸清旭回眸,快步走過來,握住她肩膀便上下左右細細看了一圈。
葉秋漓原本想說叫他不要靠得太緊,這這句話都來不及說出口,陸清旭人就已經走到她面前了。
“我沒事。”
可聲音一開口,陸清旭動作微頓,眉心緊皺:“你聲音聽著不太對?”
葉秋漓彎眼笑了笑:“沒有。”
“身子可有不舒服?”
“沒。”可話剛說出來,她猛地咳嗽起來。
陸清旭臉色頓時緊張。
葉秋漓手背顫抖,腦袋一陣抽疼,她眼前有些發昏,險些沒站穩。她強迫自己不要露出異樣,可精神緊繃給海棠施完針,眼下忽而松懈。
那根緊繃的先忽而斷掉之后。
她身體里潛藏的痛,似乎在剎那間迸發而出,席卷全身。
“秋漓!”陸清旭看出異常,正欲扯開她蒙住臉的面巾。
葉秋漓連忙后退,捂住面巾,“我沒事,你放心便好。”她甚至笑著安慰他,企圖讓他不要擔心。可話音剛落,她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陸清旭迅速將人扶住,而后一把扯開她的面巾。
頓時,男人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顫。
她平日櫻粉的唇,此刻慘白虛弱,臉色也無比憔悴。
她一直戴著面巾,只讓人瞧著那雙明亮眼睛。
無人知曉她蒼白虛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