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晴閉著眼,享受劉媽媽按摩,煩躁的心才得到些許緩解。
侯爺宿在都督府官舍,今日未回,陸清旭出門尋找,卻遲遲沒有報信回來,這女子忽而消失,事情若鬧大,那可嚴重了。
對于葉寒霜,她是不得已要除掉。
誰讓她魅惑得陸清衍不愿宋思卉進門,甚至還學著忤逆長輩,跟她這個嫡母說話,都不似從前客氣。
這葉秋漓,她倒沒想動,結果莫名其妙走丟了。
一天天,煩心事真多。
“罷了,自己的媳婦自己找,我實在累得慌,睡醒再說吧。”
“對了,讓你安排的人,你明日讓如煙去傳個話,等葉秋漓找到之后,再按計劃行事,否則事情太多,兩個兒媳都那般,鬧起來侯府也沒有臉面。”
“是,大夫人您先前就吩咐了,奴婢一直記著。”
“記著便行,下去吧。”
“是。”
碧云閣,匡芷荷聽聞消息,也不免憂心,可看著女兒因為勤王府不愿繼續議親,一整天渾渾噩噩,趴在桌案上,暗自傷神的模樣,忍不住說了兩句:“璇兒,你能別這樣嗎?勤王府忌憚辰王,已然沒辦法了。議親之戶,我們再找便是,你何必這般,吃不下睡不著的。”
陸亦璇無骨似的趴在桌子上,攪著手中絲帕,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匡芷荷無奈嘆氣,總歸是自己的孩子,看著她這般,心還是疼。
便坐下身子,輕聲安撫:“我之前打點的媒人悄悄跟我說了,那龔家二公子,依舊想娶咱們侯府的女兒,也不知怎的,提了好幾次,至今也還未松口呢,他人不錯的,要不算算八字?”
“大抵以前在什么年節燈會,筵席雅集,見過你一面,便對你動了心,一心想要娶你也未可知啊。”
陸亦璇不耐煩地坐起身子,“娘,我說了,我想用自己的婚嫁之事,為”父親兩個字時,她心落空,聲音瞬間卡頓,便只說,“為家族,為侯府做些有用的事,女子力量微弱,唯一的,只有婚嫁,我不想低嫁!”
“低嫁有什么用,半點用都沒有!”
匡芷荷肺部瞬間擠滿怒意,但還是壓制住,好聲好氣地勸說。
“陸亦璇,你有這樣的遠見,有這般獨立的思想,娘心中很高興。”
“可凡事得量力而行,你如今連自己的事情,都沒有想明白,還一心想著為侯府,為家族,到頭來,只會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做任何事,都得落在實際才行。度德而處之,量力而行之,這才是你該明白的道理?”
陸亦璇咬著紅唇,看向匡芷荷:“姨娘的意思,是我不配高嫁,沒有高嫁的資本嗎?”
自己不僅要高嫁,還要不做妾。
兩者都要。
匡芷荷拳頭握緊,深呼一口氣,她以前,確實太驕縱自己女兒了,才讓她如今,雖是拎得清幾分,卻拎不清全部,骨子里固執且自負。
若能高嫁,她自然希望女兒高嫁。
可如今沒辦法了啊!
璇兒過了及笄許久,如今已有十六,若到了十七,還未定下婚事,將婚書交于官府,便由官府長吏安排門當戶對的人家,到時多丟人啊!
只有長相不堪,品性不堪,父母癡傻,怎么也嫁不出去的女子,才會淪到那般地步。
“那為娘直接跟你說吧,若你年近十七,還尚未婚配,大夫人只會隨意給你找個人家,你覺得,她會給你選好人家嗎?只怕連比龔家,還不知低多少倍呢!”
“可爹爹難道不管?”
說到父親,她們母子兩人心口都不由得顫了顫,皆是傷心。
匡芷荷以前,算得上頗得寵愛,年輕時更不必說,育下的兩女一男,便是最好的見證。可年紀漸漸大了,侯爺失去圣寵后,更是日日夜夜憂心那都督府軍務,來她院里的次數,也少了。
如今因為議親之事,關系更是僵持。
臉上挨的巴掌,一想起,都還覺得痛。
他們夫妻之間,鬧矛盾什么的,以前自然都有,但她撒撒嬌,玩玩欲擒故縱,稍稍主動些,便能將人哄好。
可現在,終究不一樣了。
鬧到如此地步,也是從未有過。
可她就是想要女兒過得好些,不要再過她曾經的日子,陸懷林卻無暇顧及。
一來二去,委屈,怨恨,不甘,全部變成沖動,直接砸僵了她與侯爺的關系。
情意二字,終究逃不過一個變字。
陸亦璇看著姨娘忽而愁緒,不過腦子般,直接開口:“都怪姨娘那天太沖動,竟然對爹爹說那種話,惹惱了爹爹”
聞言,匡芷荷愣住。
陸亦璇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坐直身子:“娘,女兒不是那個意思,您是替女兒爭取,替女兒不值,才那般頂撞爹爹的,我,我說錯了”
淚水悄然滑落,匡芷荷強顏歡笑,抹去淚水。
她沒想到,自己女兒竟然,會怪自己 她豁出一切,只想要女兒有個好歸宿,想要女兒得愿所償,卻不想到頭來,竟是女兒的這番話。
她心被刺痛,但還笑著說:“罷了,我知道你并非此意,只是如今,你的選擇實在不多,我先回屋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雖是笑,可神色卻黯淡了許多。
匡芷荷轉頭離開。
“娘”
陸亦璇站起身,想要叫住姨娘。
卻于事無補。
門輕輕被合上,匡芷荷縱使心中難過,可還是替女兒擋住了夜里吹來的涼風。
星沉月落,許是要下雨,夏夜的長街,竟一陣一陣地刮過涼風,陸清旭牽著繩索,黑犬聞過他手中藥香玉佩后,沿著街道一路搜尋。
宵禁之后,非婚喪吉兇,疾病買藥請醫,亦或公務在身,否則不可在長街隨意走動,達官顯貴,偶有特許。
城門若關,便不能出城,除非有野路子。
陸清旭是兵馬司副指揮使,腰掛銅制令牌,一路暢行。
皇城四門,內城九門,外城七門,再出去便是京郊,各長街四處都有兵馬司的人巡邏,城門處京營衛兵戍守。
可牽著的黑犬,卻一路嗅到內城西南隅的永昌門,守城衛兵領頭的是一總旗,認得陸清旭,過來詢問狀況:“陸指揮怎的在此處?”
“隨機巡查。”
他說了句便轉身往回走,留下那總旗發懵地挑了挑眉。
安置谷婆婆的院子,在內城西北隅靠近西直門的位置,陸清旭原路返回小院,展鵬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么,只見他換了身夜行衣。
展鵬頓時大驚。
“公子!您這是!?”
“你不必換,人多不便。”
“公子,城門守衛森嚴,您如何出得去?”展鵬都有些暈了,連忙改口,“是,您是有法子出去,可沒辦法帶上小黑,還是找不到少夫人啊,出去也是白搭。”
“我去京郊白云觀。”
“白云觀?”展鵬皺眉疑惑。
“感覺此事與陸清衍有關,我去找他。”陸清旭沉郁嗓音間,寒冰蔓延。
他面上看似情緒不多,冷沉似若冰山,其實內心早已焦急如焚,如墜深淵,亂做一團。一想到葉秋漓驟然走丟,不知所蹤,他心似油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