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心中不悅,而身邊的宮女,對此也不見任何驚訝,可見辰王時常這般與自己母妃講話。
“你這話什么意思?”
惠妃放下手中的杯子。
順手遣散了身邊伺候的人。
“肅昌候是靖王用過的人,且中軍都督府的四位大人,都不是好拉攏的,既然他們無法拉攏,那便直接毀掉,換上自己能拉攏的人便可。事情,從根源解決,才是上上之策。況且這些事情,我已經準備好了,母妃何必橫插一腳。”辰王不悅地說道。
惠妃臉色很是難看:“你為何不早些同我說?”
“母妃自小便不喜歡我,如今演一出母慈子愛,也不過是讓前朝的人知道,我在后宮也有一只手罷了,這些話,不是母妃您自己說的,如今何必問我為何?”
身邊伺候的人都遣下去了,辰王說起誅心的話時,也沒有絲毫收斂。
惠妃頓時無話可說。
“在母妃眼里,我可不是什么好兒子,而是克死兩位皇兄的煞星,我們的母子情分,在十幾年前便消失了,母妃如今只有我一個兒子,自然只能在我身上押寶。你做好后宮的事情便可,外面的事情,是男人的天地,母妃就不要隨意插手了!”
惠妃桌案下面的手微微收緊。
果然是跟天底下最大負心漢生下的兒子,跟負心漢一模一樣,無情至極,可惡至極。
男人的天地是嗎?
惠妃內心微微扯出冷笑,且等一等吧,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女人的手腕!
什么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她這輩子,只從自己!
丈夫,兒子,一個皇帝,一個皇子,但那又如何,她要做主宰皇帝,主宰皇子之人。
面對辰王的冷嘲熱諷,惠妃面上沒有絲毫波瀾,依舊溫和至極,唇角淺淺露出一抹淡淡微笑:“若你覺得母妃此事做得不對,母妃便差人去侯府,將話收回來。”
“以前的事,是母妃的錯,以后的日子,母妃會好好彌補你,此次好心辦壞事,是我操之過急了些。”惠妃言行舉止間,都是一副人淡如菊之模樣。
她曾經冷落自己的孩子。
是因為他太像那薄情寡義的皇帝了。
長相,脾性,幾乎成那個狗皇帝一模一樣。
缺點之處,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份薄情。
那份自私。
與她最恨之人,一模一樣。
她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同年前后夭折,她懷著身孕,悲痛欲絕,對她寵愛有加的男人,卻在跟新人承歡雨露。
孩子出生,她也沒有從喪子之痛從走出來。
皇帝卻欣喜若狂地抱著新生兒,迫不及待取名君宴 她痛苦至極,他開懷大笑。
這也就算了,辛苦教養長大的孩子,卻越來越像他,越來越像 要知道,年少時的她,根本不愿進宮。
可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她又如何反抗呢?
想起那些往事,惠妃臉上的柔和假笑更完美了些,她重新斟了茶,輕輕推到對方身前。
“不過既然說出口,便看看那肅昌候會如何做吧,若他能替我做事,我亦可慢慢攻破中軍都督府,將那幾個重要職位,皆換上自己的人,只要換了血,便能徹底掌握中軍都督府。”
惠妃點了點頭:“宴兒考慮事情,總是比我周全。”
“請安也請過了,兒臣先告退了。”
辰王起身,略略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惠妃寢宮。
看著離去的人,惠妃將熱茶慢慢幽幽倒在辰王用過的糕點上,似是想要沖洗那看不見的骯臟。
匡芷荷在神像前等待許久。陸亦璇坐在床榻之上,端端正正,背脊挺直,面色蒼白,她在等待,等待屬于自己的凌遲,自古女子的選擇,少之又少。
投胎之后,便是婚嫁。
若婚嫁之戶,所嫁之人,皆沒有選擇到好的人家,那便是地獄,永恒的地獄,無限的地獄 而最令人無奈的,是連這地獄,她都無法自己選擇。
若是父親定下,她便只能眼睜睜踏入地獄。
別無選擇。
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之前她還能跟匡姨娘慪氣,說這不想嫁,那不想嫁。可如今惠妃出面,又涉及辰王,她沒有選擇了,半分都沒有。
她當然可以反抗。
可若父親執意要她嫁。
她再反抗,又有何用呢?
唇角之間浸透著悲傷,陸亦璇望著手中的帕子,想起原本擇好的夫婿謝修竹,她背脊顫抖,淚水控制不住地滾落而下。
她為什么不能選擇自己想嫁之人 之前受制于嫡母針對,如今受制于皇子權謀。
當真是,半分由不得自己。
“侯爺傳話,請匡姨娘與四小姐,去后院偏廳說話。”
下面的人帶來的一句話。
如驚雷般。
在她們母女二人心口炸開。
后院偏廳一片寂靜,葉秋漓請安過后,便一直在此,直到此刻公爹露面。
關于陸亦璇的婚事。
所有人都想知道陸侯爺考慮的結果。
匡芷荷如此。
陸亦璇如此。
葉秋漓更是如此。
祖母說的話無比沉重,事關家族,她沒辦法完全冷靜。即使面上一片溫婉平和,波瀾不驚的模樣,可公爹上座之后,她便一直提著心。
寒霜不在。
陸清旭早早去了兵馬司。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火,只有她一個人撐著。若公爹不應允,那事情便無須擔心;可若公爹應允,她又該如何勸說,才能扭轉乾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