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心與我夫婦一體,無需多問,我做什么,你跟著便可,若要葉秋漓平安無事,你便說服她,將陸清旭拉到我們的陣營,如此,便可萬全。”
如此,便可萬全嗎 葉寒霜睫羽微微顫抖,屋外一陣西風吹來,耳鬢發絲拂過臉頰,陸清衍輕輕將發絲撩在她的耳后。
他低頭,將吻落在她有些僵硬的唇瓣上,一觸即離:“葉寒霜,就像你所說的,你我是拜過天地的夫妻,夫婦一體,罪恩與共,我將你繩索解開,你可不要辜負為夫的心意才是,明白嗎?”
說完,他眼底病態暗芒漸顯,吻住葉寒霜的唇時,發狠地咬了下去。
意在提醒她。
他們之間,主宰的人,是他陸清衍。
拴住手腳的繩索,被解開了,可同時,葉寒霜又被扣上了另一條枷鎖。
夜里的侯府陷入了一陣死寂,陸懷林手捏著眉心,嚴肅的面孔,繃著壓抑許久的怒意,這惠妃忽而登門,留下這番話,到底是何意?
到底是為了年輕時的恩怨,故意報復;還是為了辰王,特來試探 宋白晴坐在他身邊,面色沉靜,目光落在下方椅子上著急不已的匡芷荷母女身上,嘴角暗自扯了扯。
她們也有今天,真是解氣!
“璇兒是要嫁去勤王府做正室的,兩家八字都看好了,就差個提親的流程,那好歹也算是口頭約定好了,如今哪能隨意悔掉?”看著沉默不語的陸懷林,匡芷荷忍不住開口打破了寧靜。
辰王為人風流,府中豢養的美人,那可謂數都數不過來,自己的孩子,絕對不可以嫁給那樣的人!
“侯爺正在思慮,你何必這般著急上火?”宋白晴冷冷噎她一句。
“大夫人自然是不會著急上火,若璇兒的婚事能早早定下,也不會遇到如今之事?”匡芷荷白了她一眼。
“我倒是希望能早早定下,可你們眼光高,誰也看不上,那我能有什么辦法?”
這娘倆真是可笑,當初又不是沒有議過,是他們自己眼光高,這家品級低了,那家兒郎長相不好了,左挑右挑,定不下來,這才有了如今的糟心事,居然還在這里怪她?
當真是可笑至極。
“我們璇兒想高嫁,那也是為了陸府著想,為了家族著想,不想某些人,為了一己私欲,這也不管,那也不顧,還臥床裝病,不愿出門替我兒相看夫家!”匡芷荷也不軟弱,直接將話戳了回去。
“匡芷荷!你胡亂攀咬些什么?分明是你們自己——”
“好了!”陸懷林猛地一拍桌子,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震懾住,瞬間閉上了嘴,“你們每日除了明爭暗斗,還會想些什么,不思慮如何解決此事,反而在此互相攀咬,當真是鼠目寸光,不知輕重!”
陸懷林氣得鼻孔冒氣,胸膛起伏。
廳內一片寂靜,陸亦璇輕咬紅唇,她看了看這華貴的侯府,心緒凄迷之間,總覺得莫名恍惚,女兒家生下來,便注定了諸多的身不由己,心口萬分不愿,但看著這一家子為此事憂心不已的模樣,她沉默良久,終究還是開了口。
她站起身子,朝著陸懷林福了福身子:“父親,女兒嫁誰都可以,只要對侯府有利,不讓侯府陷入窘境,不讓父親過于憂心。嫁謝修竹做世子妃,還是嫁謝君宴做側妃,女兒都愿意。”
“璇兒!”
匡芷荷瞬然紅了眼睛,起身拉住她的手臂。
陸懷林緩緩抬起眸子,看著懂事的女兒,心中也莫名酸楚。
如今前朝風云變幻,只要身處上京城,便不能獨善其身,他想持身中立,可總有人要將他拉入陣營。
陛下在立儲之事上,也是搖擺不定,猶豫不決,還忌諱別人置喙此事,如今養了許多紫衣道長在宮內,日日夜夜摸索燒煉長生丹藥,也實在有些荒唐 可這些事情,誰又敢多說些什么。
勸諫參奏的言官,都以大不敬之罪,賜死了好幾個,如今可謂內憂外患,諸事衰損。
立儲乃國本,若遲遲不立,恐江山動搖啊。
可陛下卻遲遲不愿定奪。
不過,若反過來想,陛下總有壽終正寢的一天,自己再怎么中立,若得罪了未來儲君,待新帝登基,自也逃不過 辰王行事是荒唐些。
可能力,還是在的。
陸懷林眉間“川”字越加沉重,看著主動請纓的女兒,他緩緩收回思緒,視線落在陸亦璇身上,曾經呀呀囈語的孩童,如今倒也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人模樣,時光過隙,自己,到底是老了啊 匡芷荷看著自己丈夫隱忍的目光。
心想自己璇兒都這般說了,他多少也該心疼些,可安靜許久后,卻聽到他說:“既然惠妃已經開口,跟勤王府的婚約也未定下,那便與辰王結親吧。”
陸亦璇瞳仁猛縮,眼前逐漸模糊,父親果然,不在乎她。
她認命般的福身行了禮:“女兒聽從父親安排。”
默默接受命運帶來的無法選擇。
“侯爺!”匡芷荷淚水滾落,“辰王并未良人啊,他風流在外,流連青樓的名聲,比家中大公子還要重啊,侯爺!”
陸清旭:
宋白晴唇角扯了扯,能嫁去辰王府做側妃,已經算是她陸亦璇最大的福氣了,還在這里挑三揀四,真是夠了。
權貴你們也要,品行你們也要,正妻你們還要,怎的,以為自己是公主嗎?
天下的男人任你選?
有這么好的事嗎?
搞得好像辰王側妃都配不上她陸亦璇一樣,也不看看,自己就是個庶女,還在這里挑三揀四!
“姨娘,別再說了,既然爹爹做主,女兒都愿意的。”她眼中含淚,卻強顏歡笑,揚起了唇角,以往嬌生慣養的人,竟也學會了安慰自己娘親。
“璇兒,不”
匡芷荷拉著女兒的手,豆珠大的淚水不停地往下流,“我的女兒雖說有時是嬌縱了些,可琴棋書畫,插畫品茶,樣樣都是好好學著的,屈身妾室也就算了,偏偏還是那般風流好色的人。”
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應了龔家。
“侯爺,嫁去勤王府的好處,您是知道的,這若嫁去辰王府中,那您不是”匡芷荷哭著跪下身子,想讓陸懷林收回成命。
“姨娘,女兒沒事的。”
陸懷林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人,于心不忍,但也無可奈何,只說:“一切,以大局為重。”
透著燭光的雕花窗格間,人影孤立,幾分蕭瑟隨風而去,陸亦璇眼前忽明忽暗,事情已成定局,似乎再無轉圜的可能。
可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道聲音,像是在黑夜中驟然劃亮夜空的焰火:“父親,四妹妹不可嫁與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