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怡笑起來面頰酒窩輕陷,自信又大方,比起葉秋漓內斂于里的性格,以及葉寒霜頑固叛逆,葉雪怡可謂是父母最喜歡的標準女兒。
開朗愛笑,但事事都不會越矩。
至少明面上是這樣。
琴棋書畫亦是樣樣在行。
祖母自她出生起,便安排好了大家閨秀需要學習的內容,悉心教導,耐心呵護,如今也眾望所歸,成為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在祖母眼中,在父親嫡母眼中,在兩位哥哥的眼中,她都是最好的孩子和妹妹。
但只有葉秋漓和葉寒霜知道,葉雪怡是個多么虛偽的人,年歲比她們小三歲,心思卻極其虛偽。
年少時仗著自己年紀小,每每做錯事,都栽贓給她們。
家中祖母是重儒之人,家教甚嚴,最重禮教,嫡庶長幼,尊卑有序,不可亂了半分,更不可能出現寵妻滅妾之事,父親又是禮部郎中,當以身作則,不敢有違。
嚴苛是好事,這一點葉秋漓從未質疑。
可嚴苛之下,事情卻逐漸變成了偏寵,不公,無視,冷漠 譬如同樣的錯事,嫡出的大哥二哥,以及五妹妹犯了,說教幾句便可,她與葉寒霜卻要跪個好幾日,還要罰抄十遍以上的家訓,事情才能過去。
葉秋漓自己還好,性子能忍,也處處謹小慎微,不敢觸犯祖母定下的規矩。
四妹妹寒霜便可憐了,越罰她越叛逆,越叛逆越愛惹禍,越惹禍越愛被罰。
五妹妹就不同了,那是在蜜餞里面長大的孩子,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跟月牙似的,還帶著酒窩,說話也甜,不論男女老少,幾乎沒有人不喜歡她。
“自上次歸寧回門之后,已有好幾月未見三妹同三妹夫,不料想在白云觀遇上了。”
葉景禹這個葉家老二,倒是葉家老大還要會周全些,說話得體有禮。
葉景煥是家中老大,但對葉秋漓這個非一母所生的妹妹,沒什么感情,客套疏離地點了點頭,并未說其他。
葉秋漓對兩位哥哥也沒有太多感情,微笑著寒暄了幾句,順帶問了問家中長輩的身子是否安好。
正在說話時,身后的人不知何時悄悄靠近,一只手輕輕搭在她腰間,葉秋漓回眸,只見平常面色冷漠的陸清旭,柔和道:“不若請了兩位兄長同五妹妹到山下茶館小坐,也好敘敘話,山上有些涼,娘子穿得單薄了些。”
葉秋漓驚訝微愣間,男人虛搭在她腰間的手,實了幾分。
對面的三人,看著陸清旭的動作,眼底皆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因為一直以來,傳到葉府的消息,都是葉秋漓同陸清旭感情淡然,妾室都納了好幾個,反而是葉寒霜房里的生活好些。
更何況陸清旭是個有名的浪子,葉景煥還親眼看見他出入七荷坊。
不曾想他對自家妹妹,還挺上心。
于是剛剛除了客氣問好,沒有說過其他的話大哥葉景煥這才開了口:“既然遇到,也許久未見,那便去茶館坐坐吧。”
葉雪怡也過來自然拉住葉秋漓的手,笑容滿滿:“怎么不見四姐姐同來?”
“寒霜她生病了。”
葉雪怡黛眉緊蹙,驚訝道:“什么,四姐姐生病了?嚴不嚴重?”
“不算很嚴重,但也不太好,滑胎總歸傷身,不過家中二弟待她是極好的,想著她傷了身子,便安排來到白云觀小住養病,如今在家中收拾,晌午過后便來了,想必要住上些時日。”
葉秋漓是故意說的這番話。
一來告訴家里人,寒霜滑胎出事了。
二來是即使滑胎,寒霜的夫君待她也是極好的,這番話若是傳到祖母和父親那里,若他們在乎,便會知道有個人叫宋思卉,且此人一直在與寒霜作對,若他們不在乎,那只當自己白費了口舌。
聽聞滑胎二字。
葉雪怡驚訝更甚,“四姐姐有孕了?然后又,滑胎了”
不是說那陸清衍體弱多病,不能人事?
怎么還有孕了?
現下得到消息,居然又是滑胎了。
葉景煥和葉景禹露出驚訝,兩人目光對視,面色沉重了幾分,而后不約而同地瞟了陸清旭一眼。
出了這般大事,他們葉府竟渾然不知,這不明擺著她們在侯府毫無依仗,有事娘家人不見多管管嗎?
葉景煥正要開口周全。
葉景禹卻先開了口,他一身讀書人的儒生氣質,“祖母和母親在家時常掛念你跟寒霜,是怕別人說攀親于侯府,這才沒有時常差人問候,婚事過后,更不曾登門,不料想四妹妹身體有恙,待二哥回家將事情告知,祖母和母親可要好一頓心疼了。”
二哥葉景禹的這番話。
當真是足夠周全。
不僅說明了緣由,還將書香門第向來清流的好名聲,悄默聲地掛在葉府頭上。
葉景煥雙手背負在后,默默聽著,既然有人說了,他便沒有再說話。
葉秋漓輕點頭,聲音還是那般淡然輕柔:“若有祖母疼愛關心,寒霜的身子,肯定能很快好起來。”
五人下山去了茶館小坐,路途上陸清旭面色雖然依舊冷漠,可兩只手卻格外溫柔,一只手輕握著她,一只手搭在她腰間,不緊不慢護著她走下臺階。
葉秋漓開始還不明白。
后面才反應過來,陸清旭這是在給她面子,在娘家人面前,給足了她這個連圓房侍寢都不曾有過的人面子。
雖說是假的。
但葉秋漓心中頗為感激,漸生暖意。
到了茶館,他還親自給她斟茶。
這些舉止,看得她的兩位哥哥和妹妹,從下山路途開始,心里頭便無比揶揄,頗為感慨。
因為他們都沒有想到,風流名聲在外的人,也會待妻子這般好,時時刻刻都護著。
而且細細打量之下,也不覺得有半分假。
葉景禹這個細心無比的二哥,甚至還暗中觀察陸清旭的眼神,得出的結論也是,雖說面色肅穆高冷,稍顯陰沉了些,可眼神看葉秋漓的時候,確實柔和不少。
“三妹夫待敝人這妹妹,還真是好。”葉景禹笑著說。
陸清旭輕抓著她的手,輕抿唇角,邪氣一笑:“秋漓性子柔婉,可家中許多事情,都打理得緊緊有條,是個最識大體的人,這般好娘子,自然得好好待她。”
“這倒是,三妹在家中便是最乖巧懂事的。”葉景禹滿意點頭,笑容浮起。
葉景煥端起茶杯,看著窗外,聽著蟬鳴,自始至終沒有插嘴半句,只小二將茶點送到他面前時,習慣性地推到了葉雪怡身前。
葉雪怡目光落在葉秋漓和陸清旭身上,心中頗有些不平衡,原以為陸清旭是個風流紈绔之人,不曾想還能這般寵愛三姐姐。
如今家中也在給她議親,可大抵都是門當戶對之家,像侯府這樣的高門大戶,一家都沒有。
原先葉秋漓和葉寒霜出嫁時。
她心中皆是嘲笑與竊喜,因為她們不過是祖母為了跟侯府搭上連襟,走的險棋罷了。
可如今看著葉秋漓這般幸福,她心里自然不舒服,畢竟自己作為嫡女,若是來日嫁得還沒葉秋漓和葉寒霜好,那她臉往哪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