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老趙和小宋一番和睦談話,雙方充分溝通,解開了誤會,進一步加深合作。
但當趙懷安親自將宋文通送到寨門時,看著踉踉蹌蹌離開的宋文通,趙大還是忍不住擔心起來。
這次是不是嚇慘了這個宋文通?
想到這里,趙懷安忍不住又瞪了一眼趙六。
趙六看到了,努了努嘴,在心里腹誹:
“這趙大現在咋那么愛瞪眼?哎,趙大官做得大了,但兄弟感情是淡了啊!想當日,不是咱老六,趙大能…,哎,不提了,感情淡了啊。”
趙懷安要是知道趙六這想法,非得再捶他一頓不可。
不過雖然覺得有點對不住人宋文通,但趙懷安并不覺得那最后的小插曲能影響到這場交易。
說白了,相比于那些首級,宋文通的個人榮辱似乎并沒有那么重要。
而果然,當宋文通回去后,那些神策軍也沒什么幺蛾子,倒真的老老實實跟趙懷安做買賣了。
其他人也就罷了,像陳法海就是老神策軍,見這些神策軍那么守規矩,簡直是驚掉了下巴。
他們神策軍能搶錢就不會去掙錢?作為長安最大的暴力集團,上面又有中尉老公們罩著,簡直是吞金蛤蟆,坐地虎。
長安最富裕不過兩市,但他們神策軍就能自己去市場上征收各種雜稅。
你以為你小商人,不去長安賣東西不就免于盤剝了?但對不起,逃過長安的刀,還有畿內各神策軍鎮的刀。
隨便一個路口橋津,這些神策軍就敢設卡,人走要給錢,貨過要抽份,甚至連只豬過去了,都要留一條腿下來。
他們神策軍就是這樣的底色。
所以當陳法海看到外頭那些神策軍這么老老實實做生意,還明顯是虧本做生意,他才吃驚。
那一刻,趙懷安在陳法海心中,有三層高樓那么高,這背后關系得上天啊。
但陳法海哪里知道,那些神策軍之所以老實合作,除了那位監軍使周從寓的確對他們嚴格,另外一個很重要原因,就是趙懷安現在的威名,比保義都這些人以為的都要大。
這些人這些日一直在金馬寨堅守作戰,所以不清楚現在雙流的風評。
現在軍中提到趙大趙懷安,除了那句“呼保義”之外,心里更多的是一份復雜和佩服。
當時情況多么危急,南詔軍浩蕩東進,而雙流城內藩內外諸將哪個不是武名卓著的悍將?但就是沒一個敢出城守寨的。
但人趙懷安不僅主動領了這樣的任務,還打得真的好。
他們在雙流城內的時候,城內也組織過幾波陷陣隊出城襲擾南詔軍,但戰果都不大。
然后第二天這些人就看到什么?
看到西面出現了敵軍潰兵,逶迤潰進了城外大營,然后這些人就被趕到城外壕溝砍了頭,血流了一地。
最后呢,就是數百根竹竿頂著首級,一支南詔軍就急匆匆地殺往了西邊。
此時,城上的人哪里還不知道人家趙大肯定是在外面打勝仗了。
即便再瞧不上趙懷安土鱉身份的藩外武士們,也不得不感嘆一句:
“趙大不愧是我淮西豪杰,非是蜀中人物。”
你看,這會趙大又成自己人了。
一個人的威望有時候就很直接,就看你能不能成事,能不能為他人所不能。
一旦一個人在別人的心中總是那種,臨危受命,挽狂瀾于既倒的。平時可能還看不出,可一旦危難,大伙下意識就會指著這人拿主意。
如此,權力自然向這樣的人靠攏,這番道理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而現在趙懷安就有點這個味道,前后兩次大戰,這趙大都為他人所不能,行他人不敢為之事,端是一豪杰好漢。
對于軍中的這些風評,那些神策軍如何不知?他們本來隨監軍使到各個藩鎮,就是要采訪藩鎮風評,好及時傳回長安。
這也是中晚唐后,外放的監軍使和神策軍的固定任務了,真當他們來就來撈錢的呀。
當然,出差的時候謀點福利,這點人之常情,縱然是圣天子都能體恤的。
所以,這些神策軍們很容易就判斷,這趙大用不了多久就能在成都混出來,到時候上頭有背景,下面有一幫能打的部隊撐著,在成都也是個人物了。
而他們神策軍要發財,就要和這些地方人物關系搞搞好,畢竟他們基本盤在京畿。
對于其他地方,人家要是賣天子幾分面子,他們神策軍還能狐假虎威一下,要是當你天子是個屁,那他們也是屁都不如。
所以,當趙懷安看到宋文通的時候,覺得奇貨可居要小小投資一下,那這些神策軍同樣如此,看到趙大這樣的扎勢人物,也決定小小的投資一下。
是的,幾千匹布的大錢,在他們這些神策軍眼里就是小小的投資。
毫不夸張的說,就這會在金馬寨外頭吹風的這些個神策軍,哪個不是分分鐘上萬絹布的大生意?
他們是真心投資趙懷安。
這人扎勢得很。
所以這筆生意,他們神策軍投了!
當然,有一個不是太正經的消息也在軍中有流傳,說這趙大壯闊長大,宋使君素愛之,所以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噓寒問暖,給衣賜金,寵愛尤慎。
雖然他們這些神策軍不太覺得趙大這樣的昂臧漢子會做這等賣溝子的事,但萬一呢?
反正不管怎么說,這趙懷安奇貨可居!
可惜啊,趙懷安并不知道自己在軍中復雜的風評,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放走了一群天使投資人。
此刻,他目送著這些豪爽走人的神策軍傻錢,捏著手里的四張錢契,心里大爽。
他趙懷安來了大唐快三個月,靠著自己的努力,終于成有錢人了。
他現在手里的四張錢契,每張都是成都大慈寺畫押的五百貫錢契,
大慈寺趙懷安聽鮮于岳說過,是成都最大的寺廟,占了成都東城的快一半的面積,平日僧眾萬余,放在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大廟祖庭。
趙懷安知道這會的寺廟不純粹是念經,什么買賣土地,公證,放錢,典押,只要能掙錢的生意都做。
這倒是和那幫神策軍挺像的,除了不修善,其他都干。
而趙懷安手里的四張錢契就是二千貫,這四張麻紙是多大的錢呢?
光成都的大宅就能買十套,去養門客武士,能養一百人一年。
可以說,趙懷安前后兩輩子都沒掙過這么大的錢。
此刻,趙懷安再無法按捺住激動,扭頭對趙六等人道:
“將兄弟們都喊到大營,我趙大要給弟兄們發賞!”
是的,他趙大前腳掙到錢,后腳就和兄弟們分,就是這么大氣!
趙六他們高興大吼,紛紛簇擁著趙懷安登上了點兵臺。
而各隊將把頭也紛紛把麾下吏士們喊了過去,七百多號人都擠在營內,各個把脖子伸得老長,臉上是化不開的興奮。
都將要給大伙發賞啦!
他們可太喜歡這位都將了,跟著趙大走,有酒有肉不說,還時不時來幾次團建,甚至還動不動給你發獎金。
這樣的領導,你受得了?
趙懷安意氣風發,看著自己拉起的隊伍,豪邁大喊:
“兄弟們,咱們話不多說,發錢!”
說著趙懷安就讓背嵬他們將后頭的竹筐都抬了出來,數十筐里面裝了一千多貫銅錢,除了這段時間上頭發下來的餉,還有之前潰退路上“撿”到的八百貫錢。
滿滿當當、金燦燦的銅錢充斥在眼前,一眾武夫吏士們鼻息粗重,心情搖曳。
相比于抽象的數字,還是這些東西最有畫面沖突。
趙懷安開始發布犒賞條件:
“俘斬賊都頭,賞絹百匹,錢百貫;俘斬賊將頭者,賞絹五十匹,錢五十貫;俘斬賊府兵、長行,賞絹十匹,錢十貫。不在此列者,亦有出戰賞,人皆獲絹兩匹,錢一貫。”
此言一出,眾吏士歡聲雷動,只因為這份賞賜太豐厚了。
目前絹布這些需要到了成都后才能兌換,所以趙懷安決定先給各有功的先賞錢。
于是就發生了這樣一幕。
各軍士跑回帳幕中,從包裹、竹筐里面抱出一節節首級,這是他們之前幾次出戰斬下的,現在要作為報功的標準。
這些人按照各隊序列站在營地內,王鐸則帶著幾個書手開始勘驗首級。
別覺得他們都是和南詔軍作戰,這些首級就沒問題了。
要是不檢點清楚,這幫殺胚能從戰死的同袍那里,取下首級充作軍功,你信不信。
王鐸在軍中多年,武夫們什么品行,他還不清楚?
果然,這邊剛勘驗到一半,王鐸旁邊的一個書手就發現問題了,此人拿著毛筆,對著一個黑黝黝的大漢,搖頭:
“你說你斬了十三人?但你這邊只有兩顆首級,其中一顆還是被砍得分辨不清,這如何能信?”
說著,這刀筆書手就要給這軍漢記功一首級,但這卻惹惱了對面。
這黑粗漢也是個強人,一拳就頂在了那人心窩,大罵:
“吃屎不你,乃公在戰場手殺十數人,要受你這刀筆羞辱?”
說著,這人就要再打這書手。
很快這邊的混亂就引起了點兵臺上趙大的注意,他皺眉,將胡弘略喊了過來。
請:m.badaoge←→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