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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角抵

  天一亮,趙懷安就被帳外的喧沸聲吵醒。

  賊娘皮,趙懷安把羊皮毯子往頭上一裹,大喊:

  “老六,出去看看。”

  昨夜趙懷安和大伙聊戰前準備,聊到了半夜,所以這會趙六也裹著毯子在睡呢。

  趙懷安喊的時候,他一動不動,像條咸魚,絲毫不理會趙大。

  但下一刻,一個蒲團就砸在了趙六的頭上,然后就是趙懷安的暴呵:

  “老六,你一定是想吃俺的拳頭了,是不是!”

  趙六一下子就起身了,看了一眼猶在睡覺的趙大,嘴皮子嘟嘟嚷嚷。

  但緊接著,趙懷安的聲音再次傳來:

  “老六,你再罵,我是真要捶死你。”

  形勢比人差,趙六只能起床,然后就看到趙懷安收的那四個五寸丁就守在帳篷邊,眼珠子一轉,招手就將四個小子喊來:

  “去,出去看看啥事。”

  趙文忠、趙文英、趙文輝、趙文遜四個五寸丁昨夜輪流守夜,這會各個眼睛通紅,聽了趙六的話,竟然絲毫沒猶豫,就奔出了帳篷。

  帷幕一開,寒風嗖得滾了進來,趙六一個激靈,罵了句“一群瓜慫”,然后就裹著羊皮毯子繼續睡了。

  但這邊剛躺下,趙文忠這些五寸丁就掀開帳篷大喊:

  “義父,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本來還裹著羊皮毯子的趙懷安,直接一個鯉魚挺身,大喊:

  “快,披甲。”

  說完,趙懷安對著磨磨蹭蹭的趙六就是一腳,大罵:

  “賊釀皮,文忠幾個那么小,你做叔父的,怎么舍得讓小子們出去凍,心眼子真臟。”

  趙六被踢了一下,不敢回嘴,開始麻利地給趙懷安的布靴塞干草。

  而那邊,趙文忠四個扛著木架,將上面的明光鎧取下,一個上胸甲、一個掛披膊,一個繞甲裙,一個綁吊腿。

  趙懷安自己抽出腰帶,將護腹裹上,然后取下兜鍪就頂在了頭上。

  然后趙懷安沖趙六大喊:

  “快去把大家都喊起來,賊娘皮,敵人都來要命了,還睡。”

  說著,趙懷安穿上布靴,掃了一圈,竟然沒發現孫泰、趙虎兩人,但這會顧不得多想了,他扛著陌刀,大踏步地沖出了帳篷。

  身后趙六、四個五寸丁拿著橫刀緊隨其后。

  當趙懷安頂盔帶甲的從帳篷中殺出時,眼前的一幕讓他愣住了。

  營地里人頭攢動,歡呼震天,但這些人可不像是要去打仗的樣子,更像在圍觀一場大戲。

  營地中間已經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了,但凡高一點的地方,這會也擠滿了人。

  土團們擠在輜車上,墊腳站在木箱上,甚至還有一個年輕人更絕,讓自家兩個力士伴當將他舉在肩膀上。

  所有人都忘乎所以,振臂呼喊。

  趙懷安扎營的帳篷稍微高一點,他能隱約看到圈里是兩個赤膊漢子在摔跤角抵。

  這個時候,他哪還不明白自己理解錯了,文忠那幾個小子說的打起來了,竟然是這個意思。

  頗為尷尬的趙懷安瞪了一眼老六,然后才若無其事地走到了豆胖子那邊。

  趙懷安頂盔戴甲雖然也足夠吸引眼球,但在場的全都沉浸在場上的角抵,固然有幾個看了一眼,但不一會還是轉回去了。

  趙懷安過來的時候,豆胖子頂著斗雞眼,額頭青筋暴起,單臂高呼:

  “干死他!”

  “干死他!”

  而在他的身邊,幾個穿黑幞頭,身穿綠色圓領緊身長袍的漢子也在吆喝:

  “買紅的到我這。”

  “買黑的到我這。”

  吆喝間,時不時就有熱血上頭的土團跑了過來,拿出零散銅錢押注自己中意的選手。

  趙懷安看著新奇,這是他第一次看唐人老祖宗聚眾賭博,那些連草鞋都穿不起的泥腿子這會竟然掏出一把銅錢來賭。

  真的是一群賭狗啊!

  他看豆胖子這么上頭,估計是押了不少,也來上來打趣:

  “豆胖子,我來幫你瞧瞧,押的紅還是黑啊。”

  正奮力嘶吼助威的豆盧封聽到這話時,剛想這是哪個龜兒這么不禮貌,然后就看到是趙大過來了。

  豆胖子沖趙懷安憨厚一笑,忙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趙懷安,還說了一句:

  “趙大,你那門徒是真厲害啊。”

  趙懷安莫名其妙,直到他站在豆胖子這個位置上,他才發現,賊娘皮,場上那角抵的竟然是他的人。

  而且他娘的,是兩個都是。

  只見孫泰和趙虎兩個就在場上互相角抵,除了用一些傳統的角抵套路,還時不時用上了巴柔。

  此時趙懷安的臉都氣綠了,他教兩人武藝是用來打賭賽的嗎?

  正在趙懷安在想怎么收拾他倆的時候,二人的角抵已經結束。

  出人意料,技術更差些的趙虎竟然絕地反擊,趁著孫泰恍惚的時候,一個抱摔,然后將孫泰壓在了身下,完成了強人鎖男的招式。

  僵持了半息,角抵以孫泰拍地結束。

  角抵結束的太快了,本來還歡呼的土團們都懵了下,然后就是震天動地的大罵。

  他們大部分都是半場下注的,那會孫泰氣勢如虹,體格更壯,技術更好,誰都能看出來更有優勢。

  本來以為是下場撿錢的,現在你告訴我,輸了?

  土團們群情洶涌,罵罵咧咧,就準備找開賭的豆胖子討要說法,卻發現這會竟然怎么都找不到這人。

  眾人鬧了鬧,但到底也是愿賭服輸,慢慢就散場了。

  在趙懷安的營帳,趙虎和孫泰正跪在地上,趙懷安坐在馬扎上,四個五寸丁正幫他卸甲。

  而在一邊,豆胖子和那幾個綠圓袍的正喜笑顏開,正麻利地數著手上的銅錢,在他們的腳邊,一大筐銅錢正摞得滿滿的。

  趙懷安是萬萬沒想到,這豆胖子竟然找了他的門徒打賭賽,還他娘的打假賽。

  這…真是人才啊。

  他本來覺得豆胖子也就是個廢材,純純搞笑組,上了戰場也是墊刀口的命,沒想到還有這一手。

  趙懷安咳嗽一聲,對孫泰、趙虎二人肅容:

  “你兩是真長本事了啊,我教你們的是殺人技,你們倒好,給我雜耍起來了。”

  孫泰和趙虎這會低著頭,一句話不敢說。

  倒是老六有點尷尬,支支吾吾說了句:

  “這個也不能怪他們兩,昨天是我抱怨了句,說營里錢不夠使,哪曉得他們兩今天就去掙錢了,雖然不好看,但也是一片好心啊。”

  趙六不說話也就算了,說了,趙懷安更氣。

  趙六這會也坐在馬扎上的,可趙大一腳就把趙六的馬扎給鉤倒,直讓趙六摔了個大馬趴。

  看到這,趙懷安身后的四個五寸丁咧嘴一笑。

  趙六也惱了,躺在地上就開始鬧,嘴里大喊:

  “我不活了,你個瓜慫,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現在營里柴都買不起,都是牛禮那小子帶大伙去山里伐柴,手都凍得和饅頭一樣。不是你把錢都送了費大他們,能這樣?啊?能這樣?”

  趙懷安聽了這話,也是尷尬,他確實大手大腳慣了,不過牛禮這小子是個好小伙,不聲不響做了許多事。

  也覺得有點理虧,趙懷安陪著笑,將倒地的馬扎扶好,拉著趙六又坐了上去,嘴里討饒:

  “搞錢,答應你搞錢,今天就開始搞。”

  這下子趙六不哭了,重新坐在馬扎上,喜笑顏開。

  擺平了趙六,趙懷安這才得空處罰孫泰和趙虎兩個:

  “你倆幫牛禮砍柴去,牛禮他們砍多少,你們就砍多少。”

  孫泰和趙虎這才舒了一口氣,恭敬點頭,正要出帳,卻又被趙懷安喊住了。

  只見趙懷安走到帳篷的后面,從里面翻出三件羊皮襖子,還有三副毛手套,然后遞給了孫泰:

  “這是才讓張皮匠打的襖子和手套,你們一人一件,然后給牛禮也帶上。”

  孫泰、趙虎兩個人哪受得了這個,眼眶里當時就要奪淚,卻不想趙懷安上來又一腳,罵道:

  “還愣著干啥?要是敢偷懶,看我不捶死你們。”

  二人擤著鼻涕笑著,然后當場穿好羊皮襖子和毛手套,恭恭敬敬的走了。

  他們一走,趙懷安這才看向了豆胖子。

  他在想是不是要和豆胖子修復修復關系,這豆胖子一副欠打的樣子,但沒想到卻是個搞錢的好手。

  那筐銅錢他看了一下,少說二三十貫吧,雖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錢,但也夠一人生活十年了,換成后世的錢,那也有三四十萬。

  他現在正是缺錢的時候,不如和豆胖子好好合作一把,也不一定要打假賽,還可以搞搞其他嘛。

  但趙懷安不知道,他這樣上下打量豆胖子的時候,豆胖子的后背已經濕了。

  他頗為不舍地將手上的銅錢放進簍子,然后訕笑道:

  “趙大,這都是你那兩個門徒的功勞,我就是組個局,沒使啥勁。哦,對了,我記得我還有個事,就先不打擾了。”

  說著,豆胖子已經起身,看身邊幾個家奴還傻愣著,一腳一個,就拉著跑出了帳外。

  趙懷安被豆胖子搞蒙了,不清楚這是哪一出。

  直到他看到趙六那黃鼠狼偷雞一樣的賊笑,他才反應過來:

  “哈?這豆胖子不會以為我在和老六演雙簧?要黑他錢吧?這真是冤啊!”

  該死的老六,我趙大的名聲遲早被你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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