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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毛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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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下了兩日,唐軍仍在白術水與南詔軍對峙,雙方無戰事。

  今天化雪,趙懷安終于從貓了兩天的帳篷里鉆出來了。

  雖然外面更冷,但趙懷安是實在忍受不了,因為這居住環境是太差了。

  他們現在住的這個帳篷,是之前從銅山關繳獲的那些吐蕃人的,雖然都是地道的羊毛氈,保暖沒問題,但這味道簡直讓人催淚。

  且不說那常年浸的膻腥味,他們那夜廝殺,就不知道有多少血跡橫灑在帳篷上了,本來趙懷安都不要這些東西的,非得是老六舍不得,將這些帳篷拆下來帶著。

  他還給趙懷安說了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瓜慫,又不要你背,你叫什么。”

  好吧,也確實,反正都是那些山棚背。

  但不得不說,趙六的決策堪稱英明,誰知道這就來了一場大雪,要不是這些毛氈帳篷,真得死人。

  可不管怎么說,這十幾個擠在一個帳篷里擠了兩天,那尿桶都放在帳篷里,趙懷安是真的扛不住。

  他知道現在條件艱苦,比不得后世,但接地氣也不能這么接吧。

  倒是老六、老墨他們卻非常適應,甚至還覺得外頭大雪紛飛,他們能在帳篷里暖暖的,那是真幸福。

  這就是人與人的參差吧。

  趙懷安不管趙六他們幸福不幸福,反正今個雪停了,他肯定是要出來的。

  裹著羊皮襖子,趙懷安噓出一口氣,將兩天的憋悶統統吐掉,然后深深吸氣,再放出。

  啊!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不過出來的也就是趙懷安,其他人依舊貓在帳篷里,不是他們懶,而是大伙都沒冬衣,出來也是挨凍。

  這情況不僅是趙懷安這邊,他現在放眼望這片營區,出來的也是寥寥無幾。

  趙懷安四處打量著,看看附近有沒有認識的人,但可惜,沒有。

  三天前,他們隨大隊趕到邛州后,就被分到了這邊。

  然后保義、慕義兩支雄邊子弟有專門的營區,突將和忠武軍在丟下他們后,又去了營地更深處,那里有一處木寨專供這些精銳。

  那一刻,趙懷安再一次清晰地認識到軍中的三六九等。

  他帶的這些人甚至連大營都進不去,只是和其他郡縣支援過來的土團一起猬集在這片河灘地上,從這里能直接看到對岸的南詔軍大營。

  賊娘皮,要是那些南詔軍突然渡河襲擊,他們豈不是第一波就要被帶走?

  但這兩天,趙懷安發現自己是多慮了,那些南詔人啊,比他們還怕冷。這兩天別說出兵了,連過來取水的都沒見到一個。

  不過這肯定不是長久之計嘛,趙懷安這兩天呆在帳篷里一直在琢磨這個事,想來想去還是得跑關系,不然一旦開戰,自己這些人必是炮灰。

  所以這雪一停,趙懷安就出來了,就是打算跑大營那邊,看能不能找到宋使君,讓他幫忙給自己挪挪地方。

  趙懷安站著的這會,看見不遠處的帳篷也出來了一人,和自己一樣,也穿著羊皮襖子,只是套在此人圓潤的身體上,分外不合身。

  趙懷安自己這身是鮮于岳送來的,就是知道他這邊雖然有皮毛,但還是缺乏冬衣,所以剛一下雪,就親自送來。

  該說不說,自己這個便宜大兄對自己是真的沒說的,沒差過事!

  正當趙懷安內心秀著小優越的時候,那胖子堆著滿臉的笑容走了過來。

  一過來就向趙懷安熱情打招呼:

  “趙大,好啊!”

  趙懷安認識這人,叫豆盧封,據說祖上是鮮卑人,但看著這人黃皮膚黑眼睛的,這不地道的漢人嘛。

  三天前,他剛來的時候,這老小子就湊過來攀交情,趙懷安也是個湖海性子,和這人吃了一頓酒,就熟了。

  這人是成都新津那邊的小土豪,有個百十人的土團,就駐扎在自己的隔壁。

  豆盧封這人有點斗雞眼,再加上胖臉圓圓的,眼睛小小的,此刻臉上堆著笑,分外喜感,所以趙懷安也忍不住打趣:

  “豆三,咋有空到我這來了,不是說要去找你那姐夫嘛。”

  說到這個,豆盧封臉上有點尷尬,他的姐夫是大營的一個營級倉曹,雖然也算不得大人物,但在軍中還是有份量的,所以他就想求他姐夫給自己的人弄點冬衣。

  但誰知道他姐夫直接給他劈頭蓋臉一頓罵,然后把他趕出了大營。

  這種丟人事自然不能在趙大面前說,平白被人小看,他看了一圈趙懷安的帳篷去,羨慕道:

  “趙大,你這些毛氈帳篷是真不錯,我那些都漏風,你是不知道這兩天我怎么過的。”

  說到這個,豆盧封小眼睛一轉,忽然指著趙懷安:

  “趙大,我之前不是和你說了嘛,咱姓豆盧,不姓豆,你這是不尊重我們豆盧家,我豆盧家也是范陽名門,這樣你允我一頂帳篷,這事就算了,不然讓你瞧瞧…。”

  趙懷安直接給了這豆胖子一腳,罵道:

  “只有乃公敲別人的竹杠,你輸給我的三名竹篾匠還沒給我,我都沒和你要債!”

  那天吃酒,豆盧封見趙大傻不拉幾的樣,就當成是大肥羊,非得和他賭骰子,但最后反被這趙大贏走了三名竹篾匠,血虧。

  他也就是一小土豪,少了三竹篾匠也心疼,所以后面裝醉賴帳。

  現在見趙懷安催債了,他也不理會剛剛的小冒犯,開始各種插科打諢。

  趙懷安不理會豆胖子,想了想,對他道:

  “你要是真少冬衣,這樣,我這有不少羊皮,你拿營里的工匠來換。修甲匠五張羊皮一個,麻繩匠、竹篾匠這些,給你一張一個,你看怎么樣。”

  豆胖子內心在琢磨,覺得這事肯定劃算,但斗雞眼一轉,馬上就砍價:

  “不行不行,誰家不稀罕匠人啊,麻繩匠、竹篾匠這些少說兩張,修甲匠更是難求,怎么也得十張羊皮。”

  趙懷安理他個屁,頭也不回就走了。

  這片營區的土團,誰家沒匠人的,造甲、造刀的難得,修甲還少?更不用說弄麻繩、竹篾的,那不是有手就行?

  而且說個難聽的,這一場大雪下來,后面化雪會更冷,沒有冬衣暖帳,凍死了都不稀奇。

  所以給豆胖子臉了,愛賣不賣。

  趙懷安這邊走,豆胖子連忙跟了過來,拉住趙懷安的手,諂笑:

  “好趙大,好趙大,咱們都是兄弟,就是要互幫互助,你這忙我幫定了,就按你說的來。”

  趙懷安將手從盧胖子肥膩的手掌中拔出,然后張開手指,冷哼:

  “晚了,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現在兩人給你換一張,還要不。”

  豆胖子倒吸一口氣,就要罵,就聽趙懷安哼道:

  “再叫就一張三人。”

  登時,豆胖子就閉嘴了,抓著趙懷安的肩膀,哀嚎:

  “好趙大,好趙大,哥哥服了,就兩人,就兩人。”

  說著,這胖子真就從斗雞眼里擠出了一滴淚,太委屈了。

  趙懷安也是真有事,不然少說要逗逗這活寶,拍了拍豆胖子胸脯上的肥肉,笑道:

  “你去找我帳篷里的趙六換,記得啊,之前欠我的兩個竹篾匠給我送來,不然有你一頓好打。”

  看著趙懷安那粗暴的樣子,豆胖子縮了縮腦袋跑開了。

  其實對豆胖子來說,這筆買賣劃算,因為這場突然的大雪,各家都沒有準備多少冬衣,其實主要是沒錢置辦,所以都指望邛州大營發放呢。

  但大營的倉曹們管他們這些土團死活,自家冬衣都不夠分的,就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所以趙懷安的這批毛皮倒是真的稀缺資源,緊俏的很。他也知道豆胖子不富裕,所以買不了幾張,買了也是給他營里的幾個好漢穿,哪會管那些工匠的死活。

  趙懷安估摸這片營區的其他土團情況也差不多,打算等他回來后,就和這些人問問,爭取把毛皮都賣了,不然后面打仗了也不安心。

  趙懷安打發走豆胖子后,其他幾個毛氈帳篷里也鉆出了幾個人,正是陸仲元、周德興兩個,他們這會都披上了甲,跑了過來。

  原來這兩個在帳篷里見郞主一個人出來,連忙讓伙伴幫忙披甲,然后套著全帳僅有的冬袍,就奔了出來隨扈。

  趙懷安很滿意這兩人的機靈,又想想懶憊的趙六,暗罵了句:

  “老六啊老六,要是遇不到我,你一輩子吃不上四個菜!看看人家,這才是要進步的樣子。”

  趙懷安和陸仲元、周德興兩個招呼了下,就準備直奔后頭的大營。

  這個時候,另一處的毛氈帳篷里,又鉆出了一人,正是招募的山棚把頭之一,費揚古。

  他也裹著一件袍子,穿著雙皮靴子,奔了過來,人剛來就給趙懷安行禮。

  趙懷安有點看不上費揚古,伏擊南詔人的那一仗,這老小子一看危險就要跑路,看到有便宜占,又沖得最快。

  就他現在穿的這雙皮靴子,就是從一個南詔武士腳上脫下來的。

  狗日的,咱老趙都沒混到一雙皮靴子呢。

  所以他沒聲好氣的對費揚古道:

  “老費,你這做甚,我這要趕著去大營,你有事咱們路上說。”

  說完他拉著費揚古,向前方的大營緩步而去。←→新書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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