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北疆,龍州。
威遠侯府。
書房里,披散著頭發,只穿著中衣的裴世擎正低頭認真看著一封信。
而裴少棠靜靜的坐在一旁等候。
眼見裴世擎放下書信,他才立刻起身上前問道:“爹,您覺得玉瑾的推測會不會是真的?二弟過去一直是在故意藏拙,干那些荒唐事也只是為自污,遂出京后與過去截然不同。”
“絕無可能!”裴世擎搖搖頭語氣斬釘截鐵,沉聲說道:“玉瑾嫁入裴家才多少年?她不了解那逆子,那些外人也不了解,你跟他一起長大還不了解嗎?他有那個腦子嗎?沒有!”
知子莫若父,他無比確定以及肯定自己二兒子就是個廢物、混賬、狗日的,絕不可能存在什么藏拙一說。
“爹,我也不想信。”裴少棠撓了撓后腦勺皺著眉頭說道:“可二弟出京后的變化太大了,殺開陽圣子還能說是走運,但是前段時間又揭穿了蜀王府謀反,這總不能也是運氣吧?”
說完又羨慕的補充一句,“還因此被賞賜了麒麟服和龍血寶馬呢。”
龍血寶馬裴世擎有一匹,他平時想騎著過過癮都沒戲,可現在裴少卿也有了一匹,讓他心里別提多別扭。
以前弟弟不爭氣,他很難受。
現在弟弟太爭氣,他也難受。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身邊或許有高人出謀劃策。”裴世擎起身在原地走了幾圈,然后停下腳步推測道。
裴少棠對此并不同意,“爹,既然你說二弟過去不是藏拙,那就他那模樣,哪個高人愿意為其效力啊?”
人家是高人,又不是盲人。
“但你卻忘了一個人,你那位弟媳可是名滿京城的才女啊。”裴世擎轉身盯著裴少棠,語氣幽幽的說道。
裴少棠瞪大眼睛:“爹,你是說這一切都是謝清梧在幫二弟謀劃?”
“只有這個可能,夫妻一體,也唯有她有能力且有動機,我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兒媳啊。”裴世擎感慨道。
以前京中盛傳謝清梧是才女,但在他看來女子再有才也就不過如此。
現在方覺得是自己太過傲慢。
裴少棠難以置信,“可就二弟那混賬性子,謝清梧能管得住他?才剛成婚時二弟就整天在外面亂來了。”
“或許也是她有意為之,她就是想運作那逆子出京遠離束縛,才好能借助其一展她心中抱負,就連我都被她給算計了啊。”裴世擎沉聲說道。
裴少棠抿了抿嘴,不知道說啥。
人畜無害的弟媳竟然恐怖如斯!
“雖然男兒操于女人之手有些丟人現眼,但也比那逆子整日胡作非為要好。”裴世擎吐出口氣道:“將我推測寫信告知玉瑾,她是聰明人,待那逆子回京參加御宴時,知道該分別用什么樣的態度面對清梧和那逆子。”
“是。”裴少棠應了一聲,接著又不放心的說道:“爹,既然謝家女心思如此深沉,又頗有野心,該不會利用二弟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吧?”
“凈說屁話,說的好像那混賬自己干過什么好事一樣,還用得著別人利用他嗎?”裴世擎沒好氣的回道。
裴少棠啞口無言,是哦,唯二干的兩件好事還都是謝清梧嫁進來后。
裴世擎語重心長道:“為父知道你擔心什么,但放心吧,既然是夫妻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清梧無論如何也不會對那逆子不利,何況也只有這么個廢物會任由她擺布實現抱負。”
而同一時間,遠在大周西邊的平西侯姜虎正在看兒子差人送來的信。
“爹,那裴少卿一出京城就判若兩人連續建功受賞,論圣眷如今無出其左右者,過去有意藏拙之說已是確定無誤,三妹懷疑他打死小柏也是另有算計,您覺得有沒有這個可能?”
平西侯世子姜嘯風面色陰郁的皺眉問道,被裴少卿當街打死的姜柏是他的長子,所以他對其是恨之入骨。
“難說。”姜虎放下信搖搖頭,沉吟著說道:“總之先讓月娥那邊暫時放下小柏的仇恨,不要再招惹他。”
“爹,你不是說陛下就愿意看見我們與威遠侯府不合,所以才讓三妹大膽去做嗎?”姜嘯風不解的問道。
“此一時彼一時。”姜虎起身負手在屋內踱步,一邊說道:“皇帝對裴少卿的恩寵做不得假,這時候我們還收拾裴少卿,那就是在打皇帝的臉。
皇帝還指望威遠侯府盡快幫他掃平北蠻呢,裴世擎好不容易才答應了出兵,這時候去添堵是自尋死路。”
“是。”姜嘯風雖不情愿,但也知道親爹說的有道理,只能悶聲應道。
“小柏不僅是你兒子,也是我的長孫子。”姜虎拍拍他的肩膀,面色凝重的說道:“皇帝很著急,證明身體越發不行了,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要保證你親妹妹的兒子能夠繼承大統。
只要我的外孫、你的外甥能當上皇帝,月娥垂簾聽政,到時候要收拾個小小的裴少卿還不是手到擒來?而在此之前,姜家要低調,再低調。”
“是,爹。”姜嘯風重重點頭。
如果姜月娥沒懷孕,甚至沒能夠順利誕下龍子,姜家都還能跟裴家一樣穩坐釣魚臺,保持中立旁觀局勢。
可姜月娥懷孕了,還生下來了。
且皇帝也非常寵愛這個兒子。
那姜家就沒得選了,必須爭。
因為一旦不爭,等帝國新的繼任者掌權后必然會發動對姜家的清洗。
當然,姜虎完全也可以選擇放棄女兒和外孫投靠新皇,以保全自身。
但是且不提父女情誼,就只從利益考量出發,他又何嘗沒有野心呢?
想想看,皇帝駕崩,他的外孫幼年繼位,女兒垂簾聽政,而姜家又有兵權,完全能實質上掌控整個朝廷。
甚至更進一步,以姜代周。
也未嘗不可。
相比這千古基業,暫時放下和裴少卿那點仇恨,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自己那個不太聰明且極其任性的女兒,姜虎補充一句,“盡快給月娥回信,免得她按耐不住亂來。”
三天后,貍將軍出關了。
裴少卿繞著圈細細打量它。
“主公,臣只愛母貓!”貍將軍被看得心里發毛,尾巴緊緊護住后庭。
畢竟自家主公有這個屁好。
屬黃鱔的,什么洞都能鉆。
裴少卿站直身體,“你煉化狐妖內丹之后,看起來也沒什么不同。”
“當然有了!”貍將軍頓時忍不住想露一手,人立而起說道:“卸甲!”
裴少卿一把將它提起來倒拎著雙腿一陣抖,頭盔和鎧甲一件件掉落。
“哎呀呀!主公停手!停手!”
貍將軍被抖得頭暈眼花的。
終于,身上最后一件臂甲也被抖落在地,而它也被隨手扔在了地上。
貍將軍爬起來甩了甩腦袋,然后嘿嘿一笑說道:“主公可要看好了。”
下一秒,它體型迅速膨脹,從原來只比普通貓大一圈變成牛犢大小。
老鼠看見肯定感覺天都塌了。
“主公,我大不大!快說,大不大!”貍將軍滿臉興奮的連聲問道。
裴少卿聽見這話臉一黑。
“就這?”他一臉大失所望的道。
“當然不止!”貍將軍咻的一下化作黑影瞬移到了門口,抬起爪子就沖著一張椅子掃去,哐,椅子炸開四分五裂,木屑橫飛,碎塊上可見爪印。
裴少卿滿意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好歹總算有了自保之力,我也不用擔心你出門就被人降妖除魔。”
“嘿嘿。”貍將軍又縮小回原來的體型,眉飛色舞,走路都虎虎生風。
那狐妖害人無數,最終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全然給它做了嫁衣。
當妖!也要有靠山才行。
突然一聲貓叫傳來:“喵”
貍將軍和裴少卿同時循聲望去。
只見一只黑貓站在外面假山上。
“愛妃何事向孤稟報?”貍將軍立刻跑出去,輕松一躍落在假山上面。
裴少卿瞇起眼睛,竟當著朕的面稱孤道寡,貍將軍實力提升后明顯膨脹了,再這樣下去豈不是想當主公?
貍將軍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懷疑有不臣之心,聽完愛妃匯報后立刻去向裴少卿轉達,“主公,三花愛妃有情報傳來說宛貴妃欲壑難填,皇帝無雞可施,她夜夜讓宮女蹭吃蹭喝。”
“呵,意料之中,皇帝老了。”裴少卿對這個情報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畢竟現在又不敢給皇帝戴綠帽。
貍將軍又說道:“還有,三花愛妃說宛貴妃又對您出手了,但它只聽其偶然自語過,不知道具體計劃。”
“哦?”這倒是讓裴少卿很意外。
他本以為看在自己正當寵的份上姜家會先暫時擱置仇恨,免得事發引起皇帝不滿,但沒想到宛貴妃居然還敢對自己出手,姜家竟狂妄如斯嗎?
不對,姜家不可能如此不智。
裴少卿推測估計還是宛貴妃擅作主張,畢竟謝清梧說過她是個蠢貨。
“呀!這椅子怎么了?”葉寒霜進來看見散架的椅子一驚,但也沒當一回事,說道:“大哥,歐陽榮來了。”
“歐陽榮!”裴少卿又驚又喜。
沒想到歐陽榮會主動來找自己。
葉寒霜點點頭道:“他看起來情況似乎不太好,大哥你快些去吧。”
“嗯。”裴少卿點點頭就往外走。
急著出門的他和正好邁步進門的柳玉蘅撞了個滿懷,柳玉蘅呀的驚呼一聲,手里端著的茶被撞灑了一地。
“公孫夫人你沒事吧?”眼見熱茶灑了她一身,裴少卿臉色一變關切的問道,伸手去幫她擦拭胸前的茶水。
然后擦著擦著就頓時愣住了。
“公子,我沒事…”柳玉蘅話說到一半突然注意到裴少卿眼神不對。
低頭一看,才發現領子被他在擦拭過程中弄得微微敞開了些,里面為圖舒適貼身穿著的白絲吊帶連體衣露出小部分,沉甸甸的豐滿隱約可見。
“啊!”柳玉蘅面紅耳赤的丟了手里的茶盤,慌忙的合攏衣襟,心慌意亂的站了起來,眼神躲閃、結結巴巴的說道:“公子…妾身先行告退。”
說完就低著頭轉身匆匆離去。
心里都悔死了。
連續穿了幾天,她已經習慣了冰蠶絲帶來的舒適感,發現根本沒有走光的風險,因此也穿得越來越放心。
所以今天連肚兜都沒穿,卻沒想到被裴少卿看見了,他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個表面端莊背地風騷的蕩婦吧?
柳玉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裴少卿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往外走去,真是沒想到公孫夫人看似保守,其實也挺能接受新興事物的。
公孫掌門是有福之人啊!感情上能遇到柳玉蘅,事業上能遇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