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8月,法籍茂生號游輪,早上8點45分。
顧硯聲睡夢中感覺到床在晃,以為地震了,猛然起身,翻身下床,動作不可謂不流利。
身為一個刑辯律師,身經百戰,一根神經永遠繃著,什么情況沒遇到過?
只是當他看著這個像是臥室,但是一點熟悉感都沒的狹小空間,一時間覺得確實不該起這么猛。
看起來像是個船艙,還是法式風格的船艙。
就在這個時候,面前的移門有節奏的被扣了三下,隨即被打開。
一位年約二十七八,旗袍開叉到大腿的民國風女子走了進來。
“燒退了?”
她關上門靠近輕聲道:“博文說等船一靠岸我們就先去接頭......”
一點距離感沒有,顧硯聲不自覺的扯了扯被子。
接頭,是要接頭,這頭都感覺不是他的。
等等,接頭?
民國?
顧硯聲面皮繃直,如水的記憶襲來。
顧硯聲,杭州人,22歲,北京大學法律專業畢業,畢業后作為愛國青年不懼艱險前往延安參加革命,在抵達半年后,被陳部長派往上海執行特殊任務。
以合法商人身份在日偽控制的上海,為組織賺取經費。
整個小組三人,二男一女,其中一個女的就是眼前這個女人,會計,何蕓。
女人還在說話。
“另外就是出了點變故,船長通知接到日本方面的命令,日本人強制要求船只停靠在虹口的碼頭,博文有些擔憂,他覺得金條隨身帶著還是不太安全,萬一被日本人搜身怕出事情,讓你一起想想辦法,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更安全.....你怎么了?”
何蕓發現了顧硯聲的表現似乎有些奇怪。
剛上路就發燒,許是受了風寒,這兩天在船上更是燒的嚴重,剛才看他能起了,還以為好了。
“你...等等。”
顧硯聲嗓音有些干澀,穿好鞋就往外走,拉開門經過通道,通道上的洋人令顧硯聲自閉,但他依舊前行,直到行至甲板,海風撲面,空氣中帶著海水熟悉的海鮮味。
看著遠處依稀可見的碼頭,還有那江面上上個世紀的漁船貨船,以及更遠處那標志性的上海外灘建筑,對面卻沒有東方明珠,顧硯聲懸著的心終于是死了。
真他媽是民國。
我頂你個肺啊......
顧硯聲閉上眼,他要收回剛才的大話,這情況他確實沒遇到過。
輪船的汽笛聲響起,預示著離靠岸已經不遠。
甲板上有些心急的人都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下船了,一是可能見到親人的親切,二是在海上窩了三天,再好的游輪都呆的想吐了。
深吸一口氣,顧硯聲皺著眉往回走去,一路不停消化記憶,心里在判斷,1938年的上海,組織上交給他們三人組的大任務是賺錢,而交給他的細分任務是打進日偽政府的政務部門。
出發點不是為了竊取什么情報,而是為了三人小組的組長,何蕓嘴里的博文,陸博文,經商提供法律方面的保護和政策方面的預知。
眾所周知,信息差才是賺錢賺大錢的利器,也就是顧硯聲這個未來的官和陸博文這個未來的商,形成利益鏈。
問題是沒什么問題,身為刑辯律師,顧硯聲見的不少,對要用到的一些技巧可以說了熟于心,但是這畢竟是1938年。
唰,顧硯聲皺著眉拉開了門,果然,何蕓還在房間等著。
“你怎么了?”何蕓瞧著顧硯聲的表現可太奇怪了。
大家雖然認識的時間總體不長。
但是在三人小組人選被選定以后,三個人一同經歷了有針對性的培訓,包括上海現在的局勢,物價,民風,以及該有的情報傳遞,密碼破譯,電臺使用,以及基礎的槍械運用知識。
雖然時間就二十天,但是朝夕相處之下,熟悉是必然,顧硯聲今天的反應確實反常。
上前摸了摸頭,“是不燒了,還不舒服么?剛好注意保暖,外套都沒穿你就去外面,小心反復。”
顧硯聲微皺著眉看了她一會,盡快的融入角色,想了想道:“我去看了下船到港的距離,時間不多,想要把東西藏好避過檢查,短期我有一個辦法。”
“有辦法?”何蕓眼神一亮,臉上也有了些驚喜。
顧硯聲點了點頭,何蕓說的金條,就是這次上海之旅,組織上給予的本錢,三根金條,延安的三根金條。
本來這艘法國人的游輪,按照計劃應該停靠在租界的十六鋪碼頭,那里下船就是公共租界的英美法區域,沒有日本人搜查,這也是他們專門選這艘船的原因。
但不知道法國人抽什么瘋,居然同意日本人的要求,把目的地改為虹口的匯山碼頭。
兩者距離是不遠,也就十分鐘,但是待遇天差地別,虹口,那就是日本人的大本營了,搜身不可避免。
他們身上沒什么危險的東西,連槍都沒有,不怕搜身,就怕金條出問題。
藏箱子藏身上塞鞋子都不保險,但這個問題不難解決。
“辦法很簡單,就是過程可能有點不太體面。”顧硯聲先打個預防針。
“體不體面又不重要,哪有金條的安全重要。”何蕓快人快語。
顧硯聲點了點頭,直言告知:“那好,把金條塞入肛門。”
何蕓眼睛肉眼可見的瞪大,面色唰的一下紅了,嘴唇在動,卻硬是沒說出話來。
她總算知道了什么叫不體面。
欲言又止,止了又欲。
顯然有些破防。
“就這個辦法,最安全。”顧硯聲強調。
小黃魚不過一指寬,塞進肛門空間完全足夠,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現在是久經考驗的戰士,身份使然,只想解決問題。
民國人可能思維禁錮,但他又沒有。
不過對于女性,顧硯聲也要照顧一二。
“三根金條,理論上三個人很輕松,你要是不方便,讓博文塞兩根,誰讓他是組長,官大的抗事,對吧?”
顧硯聲沖著她眨眨眼給個笑容,擦身而過,開始收拾床上的東西準備下船。
何蕓瞪著眼看著顧硯聲收拾,硬是一句話都憋不出來,什么都沒說就轉身出門去了。
門關上,又打開。
何蕓說道:“就用這個辦法。”
顧硯聲扭頭和她對視一眼,“很好。”
門再次被關上,顧硯聲收拾箱子的動作一頓,經歷太過離奇,一時間仍舊恍惚是不是起的太猛?
狠狠掐了下大腿肉,他選擇接受現實。
拿起自己包里的那根金條操作一下。
......
......
從架子上拿下西裝外套往身上一套,系上扣子,一位年輕精英登場。
嘟,伴隨著第二聲汽笛聲,船舶正式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