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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夫人,請吧!”
柳府的嬤嬤眼中帶著濃濃的凌厲,沉臉請著江照瑩,要不是因為二少爺在這里,她連禮都懶得施。
幾十雙精明的眼睛齊數落在江照瑩的身上,神色各異,但有一點相同,就是都想看江照瑩是什么反應。
江撫琴長睫輕輕顫抖,似有似無落在玥明王的身上,玥明王似有所感,端茶的時候順帶著迎上江撫琴,眼里有一絲溫柔,江撫琴只覺臉上一燙,垂眸時,略有羞意。
這一次。
她相信江照瑩無處可逃,被自己的親妹妹證實她的命格有問題,她就是渾身長滿了嘴,恐怕也辯駁不了。
“世子夫人,你還不照著江三小姐的話做,是不想我家老夫人快些好起來嗎?”
江照瑩看著面前氣勢洶洶的嬤嬤,看著玥明王和江撫琴之間的眼神對視,突然間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知道玥明王為什么要和江撫琴在一起了。
可細想又覺得不對勁。
如果江撫琴偷走了她的氣運,那她也同樣有與天地溝通的能力,玥明王之所以要和她成親,那是因為…他要利用江撫琴的這一身本領,甚至是利用江撫琴身后的父親和財富,用最快的速度走向皇位。
江撫琴買通柳家的人精心布置,為的就是讓滿京城的人都看到她的本事,一鳴驚人的艷麗不止讓玥明王放心,也會讓原本支持玥明王的柳府同樣看重江撫琴,到時候,柳府支持的就是玥明王和她兩個。
這于沒有任何根基的江撫琴來說,是非常有好處的。
哪怕柳四小姐喜歡玥明王,到時候也只能讓路。
這一箭三雕的好處,哪怕是冒險,江撫琴也不會放過。
雙眸微動。
江照瑩看著床上雙眸緊閉的柳老夫人,上前兩步走到放著經書的矮幾前。
“丞相夫人。”
淡淡開口,一派鎮定,沒有絲毫慌亂。
“我的跪拜,不是每個人都消受得起,你確定要我這么做?”
一個被龍脈烙印過的人,便可視為皇族,甚至尊貴過皇族,柳老夫人雖然地位尊貴,但也還沒到讓龍脈一族來跪拜的程度。
“簡直是一派胡言,你再如何也不過是欽天監之女,我相府的老夫人,你又如何跪不得?”
“二姐姐。”
江撫琴上前輕輕抓住江照瑩的胳膊,眉眼里有絲無奈。
“姐姐,父親說過你的命格過硬,實際是不適合成親的,他讓你伴古佛青燈修行三年,去掉身上的戾氣,你偏不聽,非要嫁進宋府,如今宋府雞飛狗跳,你怎么還不知道收斂呢。”
這話一出。
幾乎把在場的人都震驚了。
宋家的事情她們都是聽說過的,眼下京城茶余飯后聊得最多的就是宋府的笑話。
她拼了命的證明不是自己的問題,結果自己的妹妹和父親都知道她的命格有問題,如果是她硬要嫁進宋府,那她豈不是故意要害宋府?
“你要是不跪,我就打到你跪下為止。”
丞相夫人的話音剛落,柳宴臣淡淡的眼眸就看向她。
“母親慎言!”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驚得丞相夫人愣了愣,她有些吃驚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這兒子平素里我行我素,最是寡淡狠辣,怎么今天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責備她這個當母親的?
“江小姐。”
柳宴臣看著江照瑩,江照瑩迎上他如畫的眉眼。
“我可以跪,不過,任何后果我都不會負責任,我說過,不是誰都可以承受我的跪拜的。”
“你這是什么意思?”
柳二夫人疑惑不安,顫聲問著,她看江照瑩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她氣質不凡,貴不可言,根本不像江撫琴說的那樣命硬。
“好。”
柳宴臣輕輕點頭,江照瑩冷哼了一聲,不再說什么,朝著柳老夫人的位置緩緩跪下。
翻開金剛經,江照瑩優雅磨墨,點墨,然后一字一句慢慢的抄寫。
柳宴臣好看的指腹輕輕點著椅子的扶手,目光籠罩在江照瑩的身上。
“江三小姐,接下來我們應該怎么做?”
丞相夫人見江照瑩抄得很認真,字也寫得相當的漂亮,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又急忙轉身問江撫琴。
江撫琴在看到江照瑩那一手流暢的好字時,也心中微驚,暗暗懊惱,不該用這個法子。
“我出去看看便知。”
江撫琴轉身一走,屋子里很多看熱鬧的人也跟著一起離開。
外面時不時的傳來她們說話的聲音,初時還有些倨傲,但漸漸的全都是對江撫琴的恭維和欣賞。
柳宴臣握著柳老夫人的手,突然間轉頭沉聲道。
“為什么不準備蒲團?”
初冬已近,如今的地上十分的寒涼,而且這般跪得筆直寫字,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下人急忙把又厚又軟的蒲團拿了過來。
江照瑩認真寫著,冷聲回答。
“不需要。”
拂了柳宴臣的好意,柳宴臣倒也不惱,只是深深地睨著江照瑩,眼中沒有任何感情,可也從不離開。
江撫琴將自己暗中布下的尖銳陣法一一破解,隨后來到院子中央,雙手合十的時候,一陣風從外面竄了進來。
吹在江撫琴身上的剎那間,江撫琴眼露欣喜道。
“應該要醒了。”
沒一會兒。
里頭就傳來嬤嬤驚喜的呼喊。
“醒了醒了。”
丞相夫人聽著心中大驚,隨后與江撫琴一起轉身進了屋子,掀了簾子奔進去,便看到老夫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轉頭。
看到柳宴臣守著自己,老夫人眉眼都是慈祥,握著柳宴臣的手道。
“讓你擔心了。”
“祖母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接著更讓大夫上前替老夫人把脈,雖沒看出什么問題,但也下了調養的方子。
柳家各房的人齊齊上前噓寒問暖,柳老夫人眉眼里都是高興。
隨后。
便看到跪在地上抄經書的江照瑩,正想問,柳二夫人上前輕聲道。
“江家的三小姐說,因為世子夫人命格太硬,和您相沖,所以您才會暈倒,眼下她在替您抄經書,以示罪過。”
江照瑩聽出柳二夫人言詞里的善意,手中的筆微微一頓,抬眸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我已經跟他們說過,您的暈倒與我沒有任何關系,且我的跪拜不是誰都可以承受,可她們不信。”
“母親,喝點熱水。”
丞相夫人見老夫人沉了臉,急忙接過嬤嬤呈上來的熱水輕輕吹了吹,然后才柔聲道。
“不燙了,不用為那樣的人生氣。”
柳老夫人眉眼染笑,拍了拍丞相夫人。
“知道你們都是孝順的。”
丞相夫人得了臉,自是眼露喜意,接著說道。
“母親,是江府的三小姐看出了問題,方才將對您不利的地方全都做了修改,眼下您應該是大好了,再也不會出問題了。”
“哦?”
柳老夫人聞言抬眸,眾人讓開,江撫琴落落大方,眉眼溫和,上前施禮。
“老夫人真是抱歉,是我二姐不懂事,闖了相府,方才造成今天的事情,破解之后,不會再有問題的,您放心。”
說起江照瑩,老夫人的眼神便犀利起來,隨即有些疲憊一般,蹙眉道。
“讓她跪到外面去抄吧。”
外頭的風呼呼地刮著,黃葉一片片不斷墜落,園子里的氣溫一下子降了不少。
江照瑩能感應到有一股強大的氣流不斷的往床上涌,隨后才輕嘆了一聲道。
“要出問題了。”
柳宴臣眉眼微蹙,轉頭看向江照瑩。
卻見江照瑩搖了一下頭。
緊接著。
床前一陣驚呼,大家便看到柳老夫人突然間身子往前一傾,噗的一口鮮血就那么吐了出來。
剛好吐在江照瑩抄寫的經書上。
江照瑩看了一眼身上的血漬,慢慢站了起來,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
“二姐,你怎么又害老夫人?”
江撫琴心中大驚,腦子轉動時,急忙上前拽著江照瑩怒斥。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能隨便沖撞別人,你怎么總是不聽呢。”
“又是你?”
老夫人顫手指著江照瑩,褪去慈祥,突然間溢出高高在上多年的凌厲。
“是我!”
江照瑩點頭。
這直白的模樣把整個柳府的人都嚇了一跳,她就這么承認自己的罪行,不怕被殺嗎?
“你怎么能這樣?你為什么要這么歹毒破壞我的及笄禮?江照瑩,就算我看你不順眼,你也不該這般害我。”
柳四小姐氣得咬牙切齒,這件事情一旦傳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她的名聲可就完了。
柳府可是非常注重名聲的,但凡有人出錯,就會被棄掉,成為了棄子,要么死,要么茍且偷生。
“世子夫人,今日之事,我斷不能再留你,來人啊,把她給我打出去。”
丞相夫人怒視江照瑩,指著門口狠斥,隨后下人沖了進來,伸手便要抓江照瑩。
柳宴臣的眼神淡淡落在下人的手腕上,下人心驚,急忙縮回自己的手,朝著江照瑩作揖冷聲道。
“請吧,世子夫人。”
江照瑩看了門口一眼,與那下人說話。
“我父親來了,去迎他吧。”
下人聽到江監正的名號,臉色一驚,轉頭看向柳宴臣。
江撫琴心中一慌,上前拉著江照瑩道。
“父親來了,你還是快走吧,若是讓他知道你干的好事,非得打死你不可,走,你先走,我去替父親解釋。”
“解釋什么?越描越黑嗎?從頭到尾我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一切都是你在說,你在做,你沒發現嗎?”
這話一出。
柳宴臣眼中犀利閃過。
這其中的奧妙他也看出來了,這江撫琴字句好像都為她道歉,責備于她,實際上,字句都在把江照瑩往火里推。
“二姐,你信我,我一定會幫你跟父親解釋,你先走,好不好?”
“怎么?害怕了?”
江照瑩淺淺笑著,抬手輕輕將江撫琴臉頰上的長發撩到耳朵后面。
“江撫琴,我一直都小看你了。”
重重一巴掌甩在江撫琴的臉上時,江監正也正好被引了進來,看到這一幕,江監正疾步上前與柳老夫人施禮,和大家見禮。
“父親。”
江撫琴委屈地紅著眼眶奔到江監正的身邊,伸手捏著他的袖哽咽。
“我…我只是想幫柳老夫人,姐姐她實在是有錯…”
“給江監正和世子夫人布椅子。”
柳宴臣淡淡開口,打斷江撫琴的話,隨后下人搬來椅子,江監正和江照瑩落坐。
不過。
大家驚奇的發現,下人把江監正的椅子布在了對面位置,而把江照瑩的位置布在了柳宴臣的身邊。
落在外人眼里,沒有什么毛病,可江照瑩卻總也覺得怪怪的。
她轉頭看向柳宴臣,卻見柳宴臣接過帕子正在替柳老夫人擦拭唇邊的血漬,大夫上前把脈,一個個臉色陰沉。
柳四小姐一臉戾色,恨聲道。
“這樣的女兒也敢放出來到處亂跑,非要害死了人命才甘心?”
“這樣的女兒?”
江監正看向柳四小姐,細細嚼著這幾個字,隨后搖頭。
“柳四小姐,這樣的女兒就是再生十個我也甘之如飴,可如你這樣的,我是一個都不想要。”
一個小小監正竟這般形容相府嫡女,這把利箭刺在柳家人心上,更狠狠扎進柳四小姐的心里。
不過剎那間。
柳四小姐臉色煞白,眼中淚意翻涌。
院子里的客人聽著江監正的話,隨即輕聲議論,方才還在熱烈議論想要和柳四小姐結親的家族也瞬間不再言語。
“江監正,您這是什么意思?我堂堂相府大房嫡系,怎么還比不上她一個世子夫人?”
江監正也不惱,只是緩緩搖頭。
“四小姐出身比我照瑩好,但命格卻未必。”
柳四小姐聽著更是惱怒,剛要斥責,卻聽到江監正看向柳老夫人。
“想必小女提醒過老夫人,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沖撞她的命格,否則必受反噬。”
“什么?”
丞相夫人和柳家人聽著一愣。
隨后又看向江撫琴。
江監正說的和江撫琴說的根本不是一碼事啊。
而且。
江撫琴臉色發白,眼神閃躲,一幅想要逃跑的模樣又是怎么回事?
丞相夫人正要說話,柳宴臣微微抬眸。
“柳安。”
“奴才在的,二少爺。”
“把方才府里發生的事情與講與江監正聽,一字不差。”
“是。”
柳府管家柳安上前把方才發生的事情一點一滴全都講與江監正聽,江照瑩全程氣定神閑的喝茶,不插嘴,也不辯駁,待到一杯茶喝完,江監正才冷著眉眼看了江撫琴一眼。
江撫琴慌亂間看向玥明王,可是玥明王卻只是靜靜的坐著,根本不幫她,江撫琴更加的心慌起來,只能強作鎮定輕聲道。
“父親,這一切都與二姐有關,您不得不承認。”
“這點我承認。”
江監正點頭。
江撫琴見他承認,眉眼一松,上前道。
“所以女兒做的并沒有錯,是不是?”
江監正眼中嚴厲四起。
“江撫琴,偷換概念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而且你也不要把大家都當成傻瓜。”
不再理會江撫琴,江監正轉頭與柳老夫人語重心長。
“照瑩的命格貴不可言,老夫人若是不信,盡管讓人來測算,若是老夫人不讓小女跪在床前,局勢一破,您就安然無恙了,可您偏要讓她長跪于此,故天地看不下去,才讓您吐血。”
江監正此話一出。
整個庭院都嘩然,全都不相信江監正說的話,可…可又不敢不信。
畢竟。
江照瑩先前在大理寺自證清白的那一幕,都還在眼前。
柳宴臣在聽到江監正說江照瑩說她的命格貴不可言時,眼神微抬看向江照瑩,這話他倒是承認。
“那…那這事該不會對老夫人的壽數有影響吧?”
柳二夫人眼中滿是擔憂看向江監正,江監正看向江照瑩,江照瑩看向江撫琴,挑眉。
“你來說,你既然這般厲害,應該看得出來吧?”
江撫琴慌忙上前,急道。
“老夫人身子康健,自是百歲無憂,二姐姐,你別總是那般喜歡記恨,故意說些不吉利的話,何必呢。”
這話讓江照瑩氣得都笑了起來,這江撫琴別的不想,挖坑埋人的本事還是很好的。
若是別人,就是怒不可遏也不敢再多說什么。
可她。
從來不怕。
“原本是可以再康健三年,但方才一事,老夫人恐怕要斷斷續續病三月,再享一年半壽命。”
“這不可能。”
柳四小姐怒瞪江照瑩。
“我祖母的身子一直都是很好的,就連風寒都很少。”
江照瑩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四小姐,你當真孝順你祖母嗎?你若是真的關心于她,就該細心發現她的身子應該是大不如前。”
這話一出。
柳家人又是狠狠一愣,齊齊看向柳老夫人。
老夫人眼中驚愕閃過,她身邊的嬤嬤有些忍不住上前跪在柳宴臣的面前,紅著眼睛道。
“二少爺,老夫人的身子確實大不如前了,只是一直瞞著你們,不告訴你們。”
“所以,祖母每次說要吃齋念佛不讓我們打攪,是因為她生病了,不想讓我們發現,一個人偷偷吃藥調養,是嗎?”
柳宴臣冷聲問著,嬤嬤急忙點頭。
“正是如此。”
柳宴臣絕美的臉龐此刻有如寒冰浸染,微微轉頭道。
“來人。”
下人恭敬上前。
“把江撫琴趕出去,永世不準她登柳府的門。”
玥明王聽著臉色微微一變,江撫琴更是慌亂的上前抓著江監正的胳膊。
“不,不是這樣的,父親,不是這樣的,你幫幫我。”
江監正沉臉將自己的袖子一點一點抽了回來,由著下人把江撫琴拖出去。
柳宴臣站了起來,修長身形傲如松柏,他走到江照瑩的面前。
“所以,江小姐,你有沒有辦法幫我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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