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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大中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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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開我!!”

  “嘿嘿嘿…”

  初九入夜,由于叛軍被討平,松懈下來的四鎮兵馬也開始尋覓起了樂子。

  有的選擇好好休息或踢球飲酒,有的則是前往四周禍害鄉里。

  在這其中,負責外圍偵查的塘騎無疑獲得了更大的活動范圍和空間。

  正因如此,他們往往分出兩三人在外偵查,其余人走入鄉村尋歡作樂,凌辱民女更是常態。

  但凡有人不愿,當即將其打作叛軍余孽,抓捕為奴。

  正是因為松懈的軍紀,致使了今夜官軍防守格外空虛。

  一千五百精騎勉強能布防軍營南北十里,崔嶼、蔣系等人自然知道官兵的行徑,但對于他們來說,適當讓兵卒放松放松也是應該的。

  倘若惹惱了牙兵牙將,再引起一場兵變就不好了。

  在他們的縱容下,此夜軍營四周尋歡作樂的官兵不在少數。

  時間推移,夜色漸深…

  隨著營盤的尋歡作樂聲漸漸變小,時辰已經來到了丑時(1點)。

  在所有人都無比困乏的時候,嗡嗡的聲音卻從北邊一路南下。

  聽到這些聲音的外圍塘騎本以為是蒼蠅蚊子,但片刻后這些塘騎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拿起木哨吹響。

  “嗶嗶——”

  刺耳的哨聲本該呈階梯傳向中軍,但不知是某處環節出了問題,哨聲并未快速傳回軍營,而是吹響了無數陣后才得到回應,向南傳遞。

  “嗡隆隆…”

  “敵襲!!”

  “敵襲!!”

  沉悶的馬蹄聲從北邊傳來,臨汾南部軍營內亂成一鍋粥。

  有人喝醉未醒,有人睡眼朦朧,還有人被突如其來的哨聲吹出噩夢,忍不住叫嚷。

  這種叫嚷在軍營內此起彼伏,但很快便被經驗老道的牙將們喝止鎮壓,這才未能引發營嘯。

  “穿甲!都穿甲!”

  “窸窸窣窣…”

  “敵襲穿甲!”

  “嗶嗶——”

  叫罵聲、甲片聲、木哨聲…

  各種聲音在耳邊回響,所有人緊急穿甲,哪怕是那些已經醉醺醺的兵卒也手忙腳亂的爬了起來。

  “怎么回事?!”

  “哪來的敵襲?”

  崔嶼穿著中衣,披著大衣便走出了牙帳,而軍營內亂作一團,所有人都跑出帳篷相互穿甲。

  在混亂的環境中,軍營北方的木哨聲越來越近,臨時湊起來的甲兵被指揮向北邊駐隊。

  可是局勢太混亂,帳篷與帳篷之間到處都是穿甲的官兵,根本做不到預期那般快速前往北邊駐隊。

  “嗡隆隆…”

  沉悶的馬蹄聲在北邊作響,數千騎兵舉著火把沖向營盤。

  “列陣!!”

  軍營北邊數百名甲兵試圖依靠軍營外圍的木柵欄、拒馬來御敵。

  然而面對他們的列陣,數千精騎卻繞著軍營馳騁起來。

  就在越來越多甲兵向北邊聚集的時候,這數千騎兵張弓搭箭,朝著軍營內放箭。

  火箭如雨,瞬息之間落入營盤之中,點燃帳篷、草垛等物,火光沖天。

  即便官軍守住了營門,避免被精騎突入營內,但沖天的大火讓營內更為混亂。

  “出營!結陣!”

  崔嶼、蔣系、鄭助、馬明光等人各自節制本鎮兵馬,向北門突圍。

  兩千余甲兵率先沖出營門,在營門外列陣御敵。

  “這是被擊潰的叛軍精騎?!”

  “不對,數量怎會如此之多!”

  崔嶼錯愕,蔣系見狀也急忙道:

  “他們放火箭將我們從軍營內驅趕而出,肯定是為了突襲我們。”

  不等他話音落下,崔嶼連忙下令:

  “結六花陣,陣腳不要亂!”

  “接應營內兵卒出營列陣!”

  在崔嶼的指揮下,先走出軍營的甲兵開始結陣,但更多被困在軍營內的官軍則是遭受著火焰與箭矢的威脅。

  “額啊!!”

  “滅火!”

  “不要管火勢,從北門出營!”

  “北門人太多了,往東門突圍!”

  “不要擠!”

  “救我…”

  沖天的火光下,有人被困而活活窒息而死,還有的死于踐踏中。

  成批的官軍逃出軍營,除了少量官軍穿戴甲胄,其余大部分都沒有著甲。

  正因如此,早就在外等待的王守文當即下令:“放箭!”

  箭如雨下,那些沒有著甲的官軍被天平精騎射殺。

  對于那些試圖結陣的官軍,天平精騎更是短兵交擊,在其陣未能結成時破陣踐踏。

  “額啊…”

  “唏律律!!”

  “嘭…”

  軍營四門中,除了北門外的數千甲兵在崔嶼的指揮下穩住陣腳,其余東西南三門逃出的官軍在王守文的擾亂下,猶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竄,被天平精騎輕易收割。

  “李承勛這狗鼠輩!安敢欺我!”

  看著大火沖天的軍營,崔嶼破口大罵。

  “眼下當務之急是結陣自守,向討擊使求援!”

  監軍馬明光連忙催促,而崔嶼見狀立馬指揮大軍結大六花陣固守。

  由于大軍混亂,他們身邊騎兵數量不多,加之南邊全是叛軍精騎,因此崔嶼沒有著急派出精騎。

  “放箭!”

  “舉盾!”

  一攻一防,箭如雨下。

  蔣系、鄭助等人在親兵護衛下,狼狽躲避箭矢。

  “待撤回臨汾,我必彈劾此獠!!”

  “李承勛這叵耐殺人的田舍漢!”

  二人破口大罵,但卻無濟于事。

  一萬八千余兵馬,竟因李承勛之軍情而折損數千。

  四人仕途因李承勛假傳軍情而毀,局面已然不死不休。

  “吁…”

  “節帥,官軍在北門結陣,兵馬不少于萬人!”

  “節帥,我們是否要伺機沖殺?”

  廝殺數陣后,官軍軍營除北門外,已然尸橫遍野,鮮血注洼。

  王守文氣喘吁吁勒馬停下,他身旁幾名兵馬使紛紛作揖匯報情況。

  聞言,王守文略微思考,隨即抬手道:“不管他們,先派人護住渡橋,待軍營中大火熄滅,俘獲甲胄與錢財往沁水撤去!”

  “是!”諸將紛紛應下,隨后眼看著大火漸漸熄滅,當即將被大火融化的那些金銀銅錢盡數運走。

  除此之外,保全完好的甲胄也被俘獲,紛紛裝上挽馬車后帶走。

  渡過蒲水后,王守文命人斬斷崔嶼等人修建的浮橋,留五百甲兵護送挽馬車向南行軍,他自己親率剩余兩千多精騎向東南直奔翼城而去。

  待到天明時分,崔嶼與蔣系、鄭助、馬明光等人派出數百精騎,確認王守文撤走后,這才整頓兵馬,派人收斂被襲殺將士尸首。

  “殺!!”

  正午時分,翼城地界上數千騎兵交纏一處,來回拼殺。

  “叛賊何走!”

  李執義率一千八百余精騎與一千四百余名天平軍精騎糾纏交戰。

  吳煨、朱淮擔心李執義后方有追兵,只能邊戰邊撤。

  隨著他們漸漸靠近翼城,翼城城內的六百河中馬步兵也乘馬出城,列陣翼水(澮河),背靠渡河木橋。

  翼水為蒲水支流,水寬七八丈,如今結冰不過三五日,冰層并不算厚,想要不染濕身體渡河,唯有經此木橋渡河。

  六百馬步兵下馬結六花陣,將木橋層層守衛。

  邊打邊撤的吳煨、朱淮見狀,當即頓感上天無門,入地無路。

  “娘賊的,與這群狗官兵拼了!!”

  吳煨知曉本部已經是疲憊之師,自然無法沖過六百馬步兵所結六花陣。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駐馬與身后的追兵交鋒,多少一名官軍算一名。

  “駕!殺…”

  吳煨催促戰馬,舉槍朝著李執義等天雄精騎殺去。

  瞧他率領六百多天平老卒殺去,朱淮卻止步不前,眼見四周五百多胡騎動搖,心里不免活絡起來。

  “倘若負隅頑抗,我朱淮今日恐怕要葬身此處。”

  “既然如此,何不率軍殺了這吳煨,以此將功補過?”

  想到這里,朱淮當即就準備集結河中胡騎動手。

  不曾想,不等他動手,西北方向便出現揚塵。

  “援軍嗎?”

  朱淮將手握緊長槍,然而不等他動手,便見打著天平旗號的騎兵從揚塵中冒出頭來。

  吳煨欣喜若狂:“王郎!!”

  “弟兄們,王郎來了!”

  吳煨叫嚷,四周天平老卒士氣一震,而朱淮也連忙收起心思,叫嚷道:

  “殺退官軍,拿下翼城!!”

  “殺…”

  一同動搖的胡騎們眼見王守文率軍到來,當即佯裝堅定,紛紛朝著天雄軍精騎殺去。

  天雄軍的騎將李執義見狀,當即調轉馬頭:“撤!撤回曲沃!”

  霎時間,雙方角色轉換,天雄軍成了被追擊的一方。

  天平軍會師追擊書吏,天雄軍落馬死者數以百計。

  獨守木橋的河中馬步兵見狀連忙往翼城撤退,但是卻被王守文注意。

  王守文率軍調轉馬頭,將翼城馬步兵連殺三陣,僅有百余人逃入城內。

  不等城門關上,王守文率軍沖入翼城,將翼城官兵盡數捕殺,劫掠翼城府庫及城內富戶。

  “我只給四個時辰,四個時辰后,大軍立即動身前往沁水!”

  “是!”

  王守文在城內街道上對身旁將領吩咐,隨后調轉馬頭看向吳煨。

  “大郎…”

  “王郎,我…我無能!”

  吳煨眼見能夠休息,當下便低頭對王守文認錯。

  王守文見狀詢問過程,盡管對于吳煨喪師九千的結果有些不滿,但畢竟是他在戰前讓吳煨率老卒出逃,因此他只能壓下不滿情緒,安撫其道:

  “此事是我交代的,自然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

  話音落下,他看向朱淮說道:“你能率軍突圍而不變,我果然沒看錯人。”

  夸贊之后,他不等朱淮開口,便與二人交代道:

  “眼下爾等敗亡消息,應該才傳遍四周不久。”

  “趁此機會,我軍收沒翼城財物,一鼓作氣沖入河陽,不給河陽集結兵馬的機會,走入魏博,以錢帛賄賂魏博境內衛州刺史,趁機走入天平!”

  “眼下河南饑民甚眾,只要我等散發錢糧,必然能聚集兵馬,拿下鄆州。”

  “屆時再向朝廷請表,不怕朝廷不同意!”

  王守文還是想著坐大后向朝廷請表,而這也是安史之亂后,諸鎮牙兵心里對出路的大概想法。

  見慣了河朔、淄青等鎮牙兵驅逐節度使后請表留后的戲碼,王守文也以為朝廷會以自己為鄆州刺史為結果,將這場鬧劇結束。

  在他這么想的同時,位于正平縣的李承勛也才剛剛得知昨夜的臨汾之戰,也知道了崔嶼等人對他的彈劾。

  “荒唐!叛軍已經被我討平大半,不過千余騎兵,如何能突襲臨汾?!”

  正平縣衙內,李承勛生氣拍案,但心底卻隱隱后怕。

  他想到了拓跋思恭昨日的那番話,因此連忙看向拓跋思恭:

  “拓跋頭領,你昨日說陣上軍馬、乘馬數量不足,可是真的?”

  “估計是末將看錯了…”

  拓跋思恭當然不可能承認,如果他承認了,那豈不是坐實了崔嶼等人的彈劾。

  “哼!這崔嶼坐擁萬八精銳,竟然被不足千余叛軍殘寇所襲,如今還想把戰敗之因推到本使頭上!”

  李承勛冷哼一聲,反駁了崔嶼口中,北邊有數千叛軍精騎的言論。

  不過他也知道,叛軍估計還有精騎藏匿于他處,不然自家侄兒還在追擊的賊軍精騎,為何會突然從翼城方向出現在北邊的臨汾方向。

  只是這種事情,他自然是不能承認的。

  他已經向長安發去捷報,倘若崔嶼此言坐實,那他先前的捷報就成了笑話。

  李承勛的想法還沒有落地,衙門外便響起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不多時,王重榮帶著一份軍情走入衙門:“討擊使,曲沃傳來軍情,請您閱覽!”

  “交上來!”

  得知曲沃傳來軍情,李承勛心里漸漸不安。

  果然,當軍情被他打開,其中內容便是李執義講述了率軍追擊叛軍精騎,然后被北邊出現的精騎夾擊的事情。

  不僅如此,翼城被叛軍攻破,城內情況不明。

  李承勛臉色難看,隨后當著眾人面將軍情丟入香爐中焚毀。

  “李執義傳來軍情,有千余精騎從臨汾殺來,與叛軍余寇合兵后將其擊退,翼城被攻破。”

  他隱瞞了北邊那支精騎的數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在正平打出的大捷看起來分量沉重,不至于把報捷鬧成笑話。

  “叛軍如今聚集兩千余精騎于翼城,恐怕走向沁水,走入河陽鎮。”

  “王牙將,你派輕騎走絳縣前往河陽鎮,請河陽韋節度使阻攔叛軍前往河南道!”

  “末將領命!”

  王重榮眼神閃爍,隨后作揖退出衙門。

  在他離去后,拓跋思恭見狀詢問道:“討擊使,朝廷并未準許我們進入河陽,您看…”

  “我現在就向朝廷請表!”李承勛連忙解釋,隨后手寫奏表,派人送往長安。

  在奏表送往長安之余,翼城的王守文果斷率軍走入澤州,進入河陽鎮。

  因為并未得到討擊平叛的旨意,澤州刺史并未出兵阻攔,而是加急將軍情送往孟州。

  河陽三城節度使乃是深受皇帝信任的韋澳,他于去年被外派河陽,擔任河陽三城節度使、孟澤懷等州觀察使。

  消息送抵孟州河陽時,韋澳還在理政。

  “不是說叛軍被討平了嗎?”

  韋澳抬頭質問眼前人,河陽左廂兵馬使聞言作揖道:

  “昨日送來的消息中,確實說叛軍在正平慘敗,已經被朝廷討平。”

  “只是不知,這被討平的叛軍為何會出現在我河陽。”

  見兵馬使這么說,韋澳當即起身來回渡步。

  “王兵馬使以為,本使是否要率軍討平叛軍?”

  “這…”王兵馬使見狀遲疑,隨后作揖道:“末將以為,不如請示朝廷。”

  “…”韋澳聞言皺眉沉默片刻,接著詢問道:“叛軍如今到哪了?”

  王兵馬使不敢怠慢,當下解釋道:“叛軍已經抵達沁水,并未與我軍為難。”

  “李討擊使已經在往翼城集結兵馬,看樣子是準備等到朝廷旨意,隨后入境河陽討擊叛軍。”

  李承勛討擊叛軍的范圍在鳳翔、邠寧、涇原、河陽、天雄等鎮境內。

  如今叛軍走入河陽,他自然是要請示朝廷的。

  盡管這樣做很耽擱時間,可規矩擺在這里,倘若他不遵守,未免會鬧出事情來。

  按照規矩,韋澳也可以討擊叛軍,但若是交戰不利,朝廷是不可能為河陽鎮表功的。

  正因如此,王兵馬使才不愿意與叛軍為敵,而是想著趁早驅趕叛軍前往魏博或義成等鎮。

  王兵馬使不愿意與叛軍交戰,韋澳一介文人,自然是沒有領兵打仗能力的。

  倘若折損河陽鎮兵馬,那他的仕途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

  想到這里,韋澳沉吟片刻后,還是對王兵馬使開口道:

  “既然如此,那本使立即向朝廷請表,勞請王兵馬使派輕騎偵查叛軍動向。”

  “使君放心,末將定不辱命!”

  王兵馬使聞言也松了一口氣,隨后在韋澳示意下走出衙門。

  不過等他走出衙門,走上馬車后,他卻對車夫吩咐道:

  “派人告訴天平軍的叛軍,趁朝廷旨意下來前,盡早離開河陽鎮!”

  “是…”

  車夫應下,隨后駕車護送王兵馬使回家,再派輕騎傳出消息。

  與此同時,王守文等人也急忙向東行軍,準備穿過澤州后,派人賄賂魏博鎮衛州兵馬后走入鄆州。:sj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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