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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不動明王

  “和議后收割秋糧?”

  “他倒是想的挺好。”

  牙帳內,當劉繼隆知道拓跋懷光試圖和議的想法時,臉上不免露出了嗤笑。

  他確實心疼陣沒的將士,可有些仗必須得打。

  拓跋懷光折辱隴右,若只是請降就能全身而退,那旁人將如何看待隴右?

  更何況,拓跋懷光是自己殺雞儆猴的雞,不殺他,如何威懾尚婢婢這只猴子?

  鄯州二十余萬畝熟田的糧食,他也勢在必得。

  “不必理會這廝,繼續攻城!”

  “是!”

  劉繼隆下達軍令,張昶等人紛紛作揖支持。

  不過支持之余,李驥卻試探開口道:“節帥,雖說我們理應打殺這廝,但鄯城位于牛心川,極易逃亡吐谷渾。”

  “若是不能一役畢其功,讓這廝逃去吐谷渾,難免會留有外患。”

  鄯城極易逃跑,畢竟它卡在了多條谷道之間,有太多逃跑路線。

  李驥的提醒不無道理,而劉繼隆也自然有他的安排。

  “那關隘已經出現不少垮塌的地方,明日集結三千精騎,等前軍動用盾車與火藥將關隘炸開后,精騎立馬動身追擊。”

  “他即便想跑,也看看能否跑掉!”

  劉繼隆提起了火藥,這讓眾人精神一振。

  張昶當即作揖道:“節帥,這應該動用多少火藥才能炸開石墻?”

  “先用一百斤,一百斤不行就用二百斤、五百斤、一千斤!”

  劉繼隆話音落下,眾人紛紛作揖:“是!”

  在眾人應下之后,延綿十余里的營盤開始騷動起來。

  三千精騎被集結到了前軍步卒的后方,兩千前軍步卒也集結了起來,其中督管火藥的百余名爆破甲兵則是在研究應該怎么炸開城墻。

  他們都是被劉繼隆送去礦區炸了許多礦洞的老手,但炸城墻卻還是第一次。

  初版黑火藥的威力雖然不大,可幾十上百斤放在一起爆破,那威力就是兩說了。

  與此同時,久久得不到消息的拓跋懷光也猜到了劉繼隆并不想放過他。

  得知結果,他不免惱羞成怒:“要打就打,老子還能怕他不成?!”

  話雖如此,可昨日他已經露怯,諸將之間心知肚明。

  若是戰事不順,他們便只能撤往湟水,乃至鄯城和吐谷渾地區。

  翌日清晨,不待天色微亮,隴右軍中營壘內便推出了一輛輛沉重的“盾車”。

  盾車是隴右軍用于攻城爆破的戰車,車子有一人高,六個輪子,內里能夠容納一伙人推動盾車。

  隨著十輛盾車齊頭并進,關隘馬道上的番兵立馬吹響了木哨。

  “嗶嗶——”

  “沖車來襲!”

  他們將盾車誤認成沖車,大批番兵試圖登上馬道,可隴右軍的投石機卻并未停下。

  “嘭嘭嘭——”

  “投石機還在打,撤下去!”

  沉重的投石砸入人群中,鐵胄被砸得變形,紅白之物飛濺出來,驚得四周番兵紛紛撤回關內。

  值守關隘的節兒將隴右軍發起總攻的消息告訴了拓跋懷光,而他這時才剛剛從睡夢中蘇醒。

  “慌什么…關隘至少還能撐三五日。”

  “等他們的沖車靠近城墻根,他們的投石機自然投鼠忌器,只能停罷。”

  “抓著這個機會,用石脂給我狠狠的燒!!”

  拓跋懷光沉穩布置戰術,節兒也按照他的戰術,將隴右軍的盾車放了過來。

  果然,隨著盾車靠近城墻,隴右軍的投石機紛紛停罷。

  “準備火把和石脂,狠狠的燒!!”

  節兒激動下令,數百名番兵涌上馬道,而盾車也在這時撞上了關隘。

  早就準備好的番兵開始傾倒石脂并丟下火把,大火點燃了盾車的頂部。

  盡管有濕牛皮保護,可車內的溫度卻不可避免的上升起來。

  “咳咳咳…”

  “嘔…咳咳…”

  盾車已經抵住城墻,濃煙弄得眾人咳嗽不止,甚至有些干嘔。

  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位置靠前的兩名甲兵卻在揮舞鎬子,將這些日子被投石砸垮的坑洞刨了出來。

  他們將火藥包被塞入這個坑洞中,留出引線后開始回填。

  做完這一切,車內的伙長拿出木哨猛吹。

  “嗶嗶——”

  “嗶嗶…”

  因為盾車幾乎同時抵達,所有哨聲此起彼伏,先后作響。

  率領他們前來爆破的旅帥算好了時間,待聽到最后一伙的哨聲后,立馬拿出號角吹動起來。

  “嗚嗚嗚——”

  沉悶的號角聲使得所有人的神經緊繃起來,他們用火折子點燃了那三尺長的引線,隨后從盾車尾部向外跑去。

  所有甲兵玩了命的往本陣逃跑,值守城墻的節兒連射好幾箭,射倒了好幾名隴右甲兵,但這些兵卒都被身旁的兵卒拖走了。

  “哈哈!乞利本說的不錯,這群漢奴逃了!”

  節兒還在放聲大笑,殊不知危險距離他越來越近。

  待隴右的甲兵們跑出四五十步開外,朦朧的關隘處突然爆發微弱的閃光,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轟隆——”

  聲音最先傳到耳邊,等張昶他們反應過來,朝關隘看去的時候,只見二十余丈的關隘被一片揚塵所覆蓋,碎石如驟雨般落下。

  揚塵向四周擴散,很快便沖到了他們的身前,將前軍兩千多名甲兵所遮蔽。

  “咳咳…”

  好在揚塵沒什么威力,除了讓眾人咳嗽幾聲外,并未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但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卻使得三千精騎胯下的馬匹受驚騷亂,精騎與甲兵們不得不騰出時間來安撫它們。

  待揚塵散去,空氣中流通著一股硫磺味,而阻截在隴右軍面前的那座關隘,卻已經消失了大半。

  它被炸出了五六丈寬的口子,透過這個口子,可以清楚看見關隘背后的谷地山川!

  “嗚嗚嗚——”

  號角聲作響,剛剛安撫好馬匹的少量精騎便開始沖鋒,而其它精騎也在安撫過后,跟隨沖鋒。

  “怎么回事?!”

  拓跋懷光只感覺到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隨后便是地面震動。

  待他沖出自己的木屋,卻見到了關隘三分之一憑空消失,百步范圍內散落著大小不一的石塊。

  隴右軍的精騎在此時發起沖鋒,而拓跋懷光也連忙翻身上馬:“撤軍!撤往湟水!!”

  由于關隘“消失”的突然,許多精騎都沒穿上甲胄。

  在他們看來,關隘被攻破雖然只是時間問題,但這個時間卻還有三五天。

  即便突然被攻破,他們也有時間穿戴甲胄,而不是關隘突然消失一整段這種如鬼神降臨的手段。

  “象王!象王有神明的幫助!”

  “神明出手了!我剛才看到了!”

  “神明用手段把關隘摧毀,給象王的軍隊開辟了道路!”

  “我們完了…”

  許多精騎和甲兵已經魔怔,不停地在宣傳自己看到了神跡。

  昔日他們面對某些稱呼劉繼隆為明王、象王的舉動嗤之以鼻,現在卻主動相信了這種說法。

  有的人干脆不逃了,匍匐地上等待受降,唯有數百番兵跟隨拓跋懷光逃往了湟水縣。

  “嗡隆隆…”

  沉悶的馬蹄聲作響,大批精騎從豁口處沖過,向著湟水縣的方向追擊而去。

  身份更換,督管后軍的李驥成了前軍,而前軍的張昶則是成為了斷后的后軍。

  “丟下兵器投降!誰敢亂動就是死!”

  張昶率領兩千多甲兵緊隨精騎腳步,沖入了關隘背后的平原上,對著那些匍匐的番兵說降。

  不過不用他開口,這些人已經決定投降了。

  關隘被輕易攻取,拓跋懷光麾下的五百多名精騎、甲兵被俘。

  得知消息,劉繼隆也率領中軍拔營,越過關隘。

  “額嘔…”

  走過關隘的豁口時,那些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尸體引起了曹茂的陣陣不適。

  他并不是沒有看過死人,但死狀那么凄慘的死人,他還是第一次見。

  不止是他,許多新卒和民夫也是一樣。

  一時間,嘔吐物遍地,這還是沒吃早飯的結果,倘若吃了早飯,恐怕吐的更多。

  “節帥…這些甲胄就不用收取了吧?”

  鄭處臉色難看,雖然身經百戰,但他也沒看過那么惡心的場景。

  他試圖勸說劉繼隆,不要再收集這些甲胄,但劉繼隆卻輕笑道:

  “惡心固然惡心,但甲胄還是得收取的,能省不少功夫呢。”

  “是…”鄭處無奈應下,隨后開始讓民夫和新卒去收集埋沒亂石中的甲胄。

  這般舉動,讓關隘四周出現了一群一邊嘔吐,一邊翻找的人。

  他們總能在接受一種死法后,見到另一種更惡心的死法。

  如果可以,他們寧愿去掏糞,也不愿意在爛肉堆里收集甲胄。

  “節帥,俘虜了六百五十二個人,最少炸死了兩百人。”

  劉繼隆才下馬走入拓跋懷光的木屋,見到了沒能收走的不少地圖,便聽見了張昶得意的叫嚷聲。

  “把這些收起來。”

  他對曹茂和陳瑛交代著,二人臉色蒼白,顯然吐得不輕。

  在二人收集的同時,劉繼隆也走出了木屋,見到了走來的張昶。

  “用了多少黑火藥?”

  “三百斤!”

  張昶說罷,急忙解釋道:“這是他們‘攻城旅’商議的結果,可不是末將胡亂安排的。”

  攻城旅也就是負責爆破的那一百人,他們炸了那么多礦洞,經驗十足,所以知道要用多少黑火藥。

  事實證明,他們選擇的數量也沒有什么問題。

  三百斤火藥確實把不堪重負的關隘炸開了,但這也說明劉繼隆手中黑火藥的威力不足。

  要知道,關隘已經遭受投石機強攻十日,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用了三百斤火藥,才把關隘徹底炸開。

  雖然劉繼隆不知道楊行密進攻淮南和豫章時用了多少火藥,但這么看來,雙方的火藥威力似乎差不多。

  “這黑火藥得小心使用才行…”

  劉繼隆沉思著,他倒不是擔心威力波及到己方,而是擔心消息走漏,被唐廷知道自己手中有這種東西。

  大唐境內早就有了制作火藥的“伏火礬法”,只不過并未運用到民生和軍事,而是被用于道士炸洞修煉,亦或者民間娛樂中。

  如果黑火藥被運用到戰場,那以唐廷的體量,造出來的火藥即便不如自己手中的火藥,也能憑借體量把自己堆死。

  想到這里,劉繼隆暫時不準備將火藥用于隴右西境以外的戰場。

  不過等他完成了從西川遷徙人口進入隴右的計劃后,他的體量便足夠守住隴右了。

  想到這里,劉繼隆眺望西方:“大軍開拔,向湟水進軍,天黑前我要入駐湟水縣!”

  既然已經對拓跋懷光用上了火藥,那就得趁其病要其命。

  不多時,隴右大軍向湟水開拔,而拓跋懷光則是帶著不足六百精騎、甲兵向湟水縣撤去。

  “駕!”

  “嗡隆隆…”

  李驥的三千精騎還在追逐,這使得拓跋懷光不敢停下。

  兩方距離不過里許,但凡他們稍有松懈,便會被李驥追上來。

  不少甲兵騎的挽馬,因此被甩落隊伍最后。

  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所乘挽馬的體力耗盡,開始口吐白沫。

  這樣的情況下,逃跑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他們紛紛勒馬駐足。

  “投降免死!”

  “我投降!”

  面對追上來的隴右精騎,他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下馬投降。

  李驥沒有心思受降他們,招呼一聲后便繼續追擊拓跋懷光而去。

  拓跋懷光眼見雙方距離不斷拉近,他只能埋頭狂跑。

  從關口到湟水縣,距離不過四十里,因此還沒到午時,他們便見到了遠處的湟水縣。

  “加把勁!沖進城里就好了!”

  拓跋懷光對左右激勵,但跟隨他的番兵已經不足五百人了。

  一千四百人駐守關隘,如今只剩下五百人,這讓拓跋懷光心痛不已。

  “乞利本!快!!”

  湟水縣東門吊橋處,一名節兒叫嚷著催促,拓跋懷光等人也卯足了勁的沖刺。

  在他們沖過吊橋后,節兒便命人拉起吊橋,但速度還是慢了。

  李驥所率精騎,有近百余名在馬尾相銜間,緊咬拓跋懷光等人的隊伍,與之一起沖上了吊橋。

  “殺!!”

  百余名精騎在沒有李驥指揮的情況下,直接對四周的番兵砍殺了起來。

  “蹚水過河!”

  被阻攔在護城河對岸的李驥開口下令,沒有放過這個好機會。

  湟水縣的護城河并不寬,僅僅丈許。

  隨著大批騎兵催馬下河,馬匹開始帶著他們渡河,而拓跋懷光見狀也下令道:“不要戀戰,撤入城內!”

  在他的命令下,大批數百名甲兵手持長槍,列陣掩護五百名潰兵進入城內,而那先渡河的百余名隴右精騎也在交鋒間,死傷數十人之多。

  好在他們打亂了番兵布置,而李驥也帶著騎兵渡過了護城河。

  甲兵將城門關閉,李驥見狀當即下令:“封閉城門,別讓他們跑了!”

  “是!”

  不足三千精騎開始封鎖城門,而拓跋懷光也在帶人進入湟水縣后,望著空蕩蕩的湟水縣吩咐道:

  “集結所有馬匹,我們走西門突圍!”

  “啊?”節兒錯愕:“我們不守湟水了?”

  “守不住!”拓跋懷光腦中想起了關隘被炸開的場景,顫抖道:“現在立即撤走,沒能撤走的番口就別管了!”

  “是…”

  節兒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能讓拓跋懷光如此失態,必然是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拓跋懷光帶著不足五百的殘兵換馬,而駐守湟水的八百甲兵也將準備用來遷徙百姓的挽馬從馬車上解下,作為自己的乘馬使用。

  待他們忙碌之后,將西城門徹底打開時,早早在此等候的隴右精騎便盯上了他們。

  “拓跋懷光!”

  李驥在旌旗下朝拓跋懷光的大纛叫嚷道:“現在下馬投降,我家節帥還能留你一條生路!”

  “甲兵下馬列陣,我看他們敢不敢用身軀來撞陣!”

  拓跋懷光厲聲下令,八百甲兵開始列陣,而李驥雖然叫嚷著拓跋懷光投降,可他卻并沒有真的沖上來。

  以隴右精騎換鄯州番兵,這種賠本的事情他還干不出來。

  反正從湟水撤往鄯州足有九十余里,他就不信拓跋懷光能一直列陣作戰。

  他要是真的這么做,等張昶和鄭處他們率步卒追上自己,那他就是待宰的羔羊。

  正因如此,李驥眼睜睜看著他們放下吊橋,走到了護城河對岸。

  在他們走遠后,李驥又帶著精騎跟了上去,不給他們放松的機會。

  隴右精騎一人雙馬,有足夠的馬力來消耗拓跋懷光這點人。

  如此行軍十余里,拓跋懷光麾下的甲兵終究是體力不足,陣腳開始紊亂。

  “沖!”

  李驥抓住這個機會,當即發起沖鋒。

  拓跋懷光眼見自己成為困獸,當即也被激發了兇性。

  “漢狗!老子宰了你!”

  他率領好不容易恢復些士氣的四百余名精騎發起了沖鋒,但沖鋒路上卻有人半路逃跑。

  他來不及生氣,便與隴右精騎沖撞在了一處。

  一時間,精騎猶如洪流碰撞。

  拓跋懷光他們幾欲被淹沒,而隴右軍卻游刃有余的鑿穿他們,同時沖向了陣腳不穩的鄯州甲兵。

  “嘭——”:sj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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