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河隴局勢第197章河隴局勢←→:sjwx
“阿翁,這便是劉節帥麾下押衙曹茂。”
“見過封尚書…”
六月初十,在劉繼隆抱玉入眠的時候,曹茂也跟隨楊知溫等人抵達了興元府南鄭縣,并在此地見到了山南西道節度使封敖。
面對突如其來的曹茂,封敖也有些吃不準,目光在封邦彥與楊知溫身上來回。
楊知溫見狀,當即解釋道:“美成邀曹押衙來見見小七娘子。”
“原來如此。”封敖聞言頷首,心想自家長孫是看上那劉繼隆了,恐怕當下已經同意婚事了。
這般想著,封敖對身旁的家仆道:“去傳小七娘子出來吧。”
“是…”家仆連忙作揖,接著轉身前往了西花廳。
做完這些后,封敖這才看向曹茂,笑呵呵說道:“劉節帥麾下青年才俊果然不少,不知曹押衙年歲幾何,可曾婚娶?”
“某當下不過十七歲,尚未娶妻。”曹茂笑著回應,并且委婉道:
“某家節帥常與某及隴西諸將道“隴西未復,何以家為”
“正因如此,某及隴西諸將,都未曾想過娶妻之事。”
曹茂此言,立馬便讓封敖臉色尷尬起來。
他六十多歲了,怎么可能聽不出曹茂話里的意思,顯然是劉繼隆并不想婚娶。
想到這里,封敖有些不太舒服。
他好歹也是渤海封氏出身,他的嫡孫女配劉繼隆區區一個奴隸出身的家伙,竟然還遭到了對方拒絕?
想到這里,他對曹茂的熱情也漸漸冷淡了下來。
好在楊知溫和封邦彥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曹茂和封敖的矛盾,因此二人不斷打著圓場。
一刻鐘后,長廊傳來聲音,眾人皆朝長廊望去。
但見少女朝內堂走來,隔著數步,只能瞧見她外穿大袖衫,內穿齊胸襦裙,裙上拴著淡粉色的絲絳。
她跟著兩個侍兒,飄飄曳曳地走來,不見少女容貌,但覺其氣質美如蘭,落落大方。
“阿翁、大兄、楊參軍…”
待她走入內堂行禮,曹茂這才看清其容貌。
這位小七娘子頭戴著八寶金頭冠,髻間插著金鑲玉步搖,另有應季的簪花插在步搖之間,容貌不算驚艷但也周正清麗,勝在膚白如玉,脖頸白皙滑膩,整個人如水蔥般的模樣,惹人疼愛。
曹茂仔細打量,卻見她身量苗條卻不失豐腴,身上那氣質如蘭花般,是個能鎮住內院的主。
這般一看,他倒是覺得讓自家節帥娶了這小七娘子也好,畢竟這小七娘子也是渤海封氏的嫡孫女。
雖說如今封氏落魄,但往上數幾代,還是出過封回、封隆之、封子繪、封德彝等大人物的。
笑道這里,曹茂遲疑起來,而楊知溫與封邦彥瞧見他遲疑的模樣,當即便笑著對視。
“七娘子,這位是隴右觀察使劉繼隆麾下押衙曹茂。”
封邦彥起身走到七娘子身旁,為她介紹起曹茂。
“小女子見過曹郎君…”
小七娘子雖然不解自家阿翁、大兄為何讓自己接見外男,但多年的知書達禮還是讓她恭敬行了一禮。
“七娘子不必多禮。”
曹茂連忙起身回禮,而封邦彥也對小七娘子笑道:“七娘子暫且回西花廳吧。”
聞言,小七娘子面露疑惑,目光看向自家阿翁。
但見自家阿翁點頭頷首,她這才行禮告退,帶著侍女離去了。
待他走后,封邦彥也笑道:“曹郎君舟車勞頓,先去寅賓館休息吧。”
“好”曹茂頷首應下,起身對封敖行禮:“下官告退。”
“德之,你帶曹郎君休息去吧。”
封敖對曹茂頷首,緊接著吩咐楊知溫。
楊知溫很高興的帶走了曹茂,留下了封敖與封邦彥二人。
“人家不喜,你還如此作賤小七娘子?”
見楊知溫他們走遠,封敖恨鐵不成鋼的質問封邦彥。
只是他不曾想,離開興元府前的封邦彥還一臉傲慢,此時卻熱切上前為他斟茶。
“阿翁不知,那劉繼隆身長八尺,姿貌端華,我初見以為神人!”
“小七娘子如今不抓緊嫁過去,等關東那些名門向劉繼隆招枝時,便輪不到小七娘子了!”
封邦彥急得不行,恨不得現在就把小七娘子和劉繼隆的婚事給敲定,渾然沒有了當初的傲慢。
封敖聽他這么說,當即也狐疑道:“那劉繼隆…果真如此神俊?”
“若是如此神俊,豈會留到如今,有我封氏機會乎?”
封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劉繼隆真有楊知溫、封邦彥夸得那么厲害,哪里還輪得到他們。
見他如此說,封邦彥連忙道:“那些人定然如我此前那般物俗,嫌棄劉繼隆奴隸出身。”
“眾人自視甚高,合該我封氏拾此美玉!”
封邦彥三言兩語間,卻是將封敖給說動了。
只是封敖連忙想到曹茂的態度,不免苦澀道:
“可惜你有意,然那劉繼隆無心,我觀那曹郎君言語間多有抵觸,恐怕…”
“阿翁此言差矣。”封邦彥出言安撫道:
“那曹茂此前定是以為七娘子生得普通,先前他見到七娘子后,語氣也不如之前堅決了。”
“以孫兒所見,只要這幾日孫兒與德之兄熱情些,那曹郎君臉皮淺薄,必然作為我之說客。”
“此外,孫兒去了那武州,旁的不說,窺一斑而知全豹,隴西必然人口凋敝,不然劉繼隆也不會如此在意口馬貿易。”
“以孫兒之見,阿翁理應安撫各州官吏,先以口馬貿易讓劉繼隆嘗到甜頭,隨后劉繼隆必不敢與阿翁斷了聯系,只能迎娶七娘子。”
“這…”封敖總覺得這不是正人君子所為,但想到如今天下亂象,加之自己被山南西道跋扈武夫所折辱的那些經歷,他還是點了點頭。
“我雖有心,但想要遷徙如此之多的饑民前往隴西,動作未免太大了。”
封敖這般說著,楊知溫的身影也從外面走入內堂。
眼見封敖擔心遷徙饑民暴露的事情,楊知溫連忙作揖:“尚書放心,那三川饑民聚集數萬,各州官吏早已不安。”
“只要口馬貿易做起來,這些官吏必然因利而徙民。”
“某比較擔心的,還是劍南道的白敏中會因手下得知此事。”
“正因如此,臨近山南西道的劍南道諸州官員,也得出錢收買才是。”
楊知溫說的妥當,封敖聞言連忙道:“那山南東道的蘇滌也不是好相與之人,要不要…”
“不必!”楊知溫輕笑道:“山南東西兩道為秦嶺、巴山相隔,只要諸州官吏閉嘴,消息必然走漏不了。”
“某愿意前往諸州,最遲秋收前,便能讓各州官員倚重口馬貿易。”
楊知溫有這個自信,因為他清楚知道,如今的地方吏治有多爛。
秋收過后,還會有許多百姓因為官吏迫害而流離失所。
只要自己威逼得當,諸州官吏必然會同意遷徙饑民,而事后只要自己分利,他們便會守口如瓶。
威逼利誘之下,他不信有幾家官吏能堅守本心。
“好好好…”封敖連忙稱好,隨后交代道:
“曹茂與諸州的事情,便分別交給你們二人了。”
“多留那曹茂待些時日,等口馬貿易開始了,那劉繼隆嘗到甜頭后,再放這曹茂回去隴西。”
“屆時口馬貿易加曹茂勸說,老夫不信那劉繼隆會不動心。”
封敖高興撫須,好似看到了劉繼隆成為封氏女婿的那日。
封邦彥與楊知溫相互對視,不多時便退出了內堂,按照計劃操辦事情去了。
在他們專心致志謀劃招劉繼隆為封氏女婿的時候,劉繼隆卻才從溫柔鄉醒來。
朦朧睜眼,掙扎片刻后,劉繼隆悠悠轉醒,瞧著那丈許寬長的床榻上躺著兩道玉體,不由嘖嘖。
有道是溫柔鄉,英雄冢。
劉繼隆自認為自己不是什么英雄,可美人在前,加之二十二年不知肉味,這幾日也不免食髓知味,貪戀了幾日溫柔鄉。
“節帥要起床了嗎?”
藕臂環上脖頸,隨后便有玉體貼來。
陳娘子在劉繼隆耳邊呼吸著熱氣,弄得他耳邊酥癢。
他饞陳娘子、胡娘子的身子,二人又何嘗不是同理。
感受著陳娘子的呼吸,再瞧胡娘子翻身趴在他腿間,劉繼隆不免有些恍惚。
“娘地,自己以前過的是什么苦日子!”
一時間,劉繼隆不免想要沉入溫柔鄉中,但好在他及時驅散了那份念想,決斷著走下床榻,穿上中衣。
“節帥…”
陳娘子趴在床榻邊,抬頭仰視劉繼隆,眼中好似有秋波般,令人不舍離去。
那西域的胡姬胡娘子也翻過身來,春光乍泄,語氣委屈:“節帥…”
此刻劉繼隆算是知道歷史上那些前期英明之主,是如何在后期安定之后變得昏聵了。
若非他意志堅定,此刻恐怕已經重新坐回床上了。
想到這里,劉繼隆輕笑道:“與你們待了半月,這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軍政繁忙,還需處理,你二人稍后回去西花廳休息,此外告知那郭娘子,這幾日沒我傳喚,便好好在西花廳休息吧。”
眼見劉繼隆要暫別她們,兩女子皆是不舍。
對于劉繼隆這具肉體,她們遠比劉繼隆更加食髓知味,恨不得每日盯著。
劉繼隆輕笑兩聲,穿上外袍便走出了臥房。
堂內,張嫂已經讓婢女準備好了洗漱的東西。
劉繼隆簡單洗漱過后,便走出了內院,前去了繁忙的外堂。
半月前,隨著劉繼隆返回臨州,這都護府便開始進入官吏當差辦事。
高進達、崔恕二人將都護府治理的井井有條,而劉繼隆雖然沉迷溫柔鄉,可每日也會抽出兩個時辰來處理軍政事務。
不過相較前段時間,今日的他趕在辰時便來到了衙門的正堂,因此讓高進達和崔恕十分意外。
“節帥,您來了。”
高進達與崔恕站起來行禮,劉繼隆輕笑道:“沉迷幾日溫柔鄉,這身子卻有些僵了。”
“看來這溫柔鄉不能貪戀,畢竟我們還沒有到安逸的時候。”
劉繼隆此言,倒是讓高進達和崔恕對他更為敬佩了。
那三位侍妾被送來時,他們也是見過的。
他們自認為面對那三人時,做不到如此之快的脫身,甚至會沉迷其中,但劉繼隆卻能從中走出而不沉迷。
唯有這樣的人,方才能帶著他們建立功業。
“好了,按照時間來算,尚鐸羅他們應該在收復三州的路上了吧?”
劉繼隆走上主位坐下,詢問二人。
二人聞言頷首,高進達作揖道:“一千精騎,四千甲兵,八千民夫,幾乎抽調河、岷二州所有男丁。”
“此戰必須在八月末結束,不然便會耽擱秋收。”
“問題不大。”劉繼隆篤定,十分信賴尚鐸羅等人。
畢竟有著配重投石機相助,收復三州對于他們而言問題不大。
“節帥,三州收復后,我們下一步應該怎么走?”
眼見劉繼隆如此信任尚鐸羅他們,高進達便詢問起了隴西接下來的方向。
對此,劉繼隆先示意二人入座,隨后才沉吟道:
“那口馬貿易若是不出意外,應該能定下來。”
“山南西道在開元年間便有近三十五萬戶,一百零八萬口。”
“雖說期間經歷了西川劉辟之流的叛亂,但總體來說還是承平的。”
“山南西道的人口若是算上隱戶,絕不止一百零八萬口,理應更多,要不然不會這么短時間內就聚集數萬饑民。”
“此數萬饑民雖然對隴西十分重要,但終歸還是太少了。”
“先前陳瑛前往關內道商貿,如此輕松便獲饑民三千余,不知能否從其他諸州下手,再獲饑民以實隴西?”
劉繼隆詢問高進達、崔恕,二人對視一眼后,崔恕作揖道:
“下官曾前往五泉與陳瑛湘詳談過,此次之所以能簡單獲得三千余口,主要還是得了朔方節度使劉潼默許。”
“那劉潼雖然剛毅,可其麾下朔方軍卻需要錢糧,而饑民聚集靈州,又易生亂,劉潼又不忍打殺,故此販賣給了陳瑛。”
“此外,劉潼也想開辟穩定好靈武與隴西的商道,以此增加治下賦稅。”
崔恕說罷,劉繼隆頷首道:“關內道缺絹、布,而巴蜀缺牲畜,此前諸多行商往來兩地,卻要遭諸鎮盤剝。”
“眼下我隴西置于兩地之間,正好借此牟利。”
“節帥。”高進達也開口道:
“眼下庫中有金三萬余八百二十五兩,銀一萬余二百三十五兩,錢七萬六千余貫,赤銅三萬七千六百余斤。”
“倉中糧二十一萬五千余石,另有絹三萬九千六百二十匹,麻布三萬六千余匹,豆三萬余石,龍須席六十五張,雕翎等物數不勝數。”
“下官算過,赤銅鑄錢可得七千余貫,而秋收后各州依政策不同,可收糧五十萬石左右,豆五萬石左右,麻布二十萬匹,龍須席一百二十張。”
“隴西糧食雖已足,然收復三州后,還需要安置三州百姓,故此還需在蘭河臨渭四州向百姓買糧。”
“麻布、龍須席、雕翎等物,倒是可以趁此機會販往靈州。”
“此外,都護府下牧群幾經繁衍,如羊群已不下二十萬,倒是可以適當往秦州、劍南道、山南道販賣。”
“都護府也該在長安購置宅院,作為進奏院來隨時打探長安城內消息。”
高進達將隴西家底如數家珍的說出來,不得不說當下的隴西還是很富裕的。
等成岷宕武四州的民生恢復差不多后,各州也就能按照五稅一的方式交稅,百姓的生活會更富足。
只要不需要養百姓,都護府的工作就會降低許多,每年三十萬石左右的糧稅,基本可以解決軍、吏的俸祿。
至于額外的犒賞,則是完全可以通過貿易來向外獲取。
“此次向百姓采買糧食,你們覺得出價多少合適?”
劉繼隆詢問高進達與崔恕,畢竟隴西各州各自為政許久,物價都是幾年前旱災時的水平,現在旱情退去,理應降低物價。
不過降低太多,又容易被走私境外,因此需要好好商定。
對此,崔恕主動開口道:“隴西雖產銅,可如今各道錢荒嚴重,銅錢理應放在都護府手里比較好。”
“百姓所缺,無非酒肉油鹽醬醋茶,因此只要定下各類商品值糧幾何,以糧食換購便可。”
酒肉油鹽醬醋茶,這七樣東西基本都掌握在都護府手中,所以只要定下以糧換物的價格,確實很容易收購百姓手中糧食。
不過這么做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得加大對銅礦的開采才行。
想到這里,劉繼隆的思緒也飛到了鳳凰山中的火藥廠那邊。
“既然如此,此事便按照你二人之言敲定,事后擬出以糧換物的各商品價格文冊給我就行。”
“眼下時辰尚早,我需要去一趟鳳凰山,你們先忙吧。”
劉繼隆起身向外走去,不過卻被高進達攔住道:“節帥,還有一件事需要與您說。”
“什么?”劉繼隆疑惑,高進達則是將陳瑛在關內道探查的許多情報告訴了劉繼隆。
其中最讓人關注的,還是關內道向嗢末、回鶻走私的問題。
“此前我等不知西州、甘州回鶻與嗢末杜部為何突然強盛起來,能夠屢次入侵河西。”
“現在得了陳瑛情報,卻是知曉他們為何強盛了。”
高進達憂心忡忡:“長此以往下去,河西必然抵擋不住胡虜入侵。”
“這朝廷…實在是…唉!”
高進達還是沒敢罵朝廷,倒是劉繼隆聞言冷哼:“狗腳朝廷!”
罵完之后,劉繼隆對二人交代道:“時刻關注河西的情況,只要張節度使在河西坐鎮,便不會有太大的事情。”
“若是張節度使有變,立馬將此事通稟與我。”
“是!”二人作揖,劉繼隆便頷首向外走去。
其實他大可以開辟河隴商道,以此來幫助張淮深。
但他現在已經不是張淮深的部將,而是隴西的節帥。
張淮深太迂腐,不讓他看到這個狗腳朝廷的真面目,他是不會迷途知返的。
他若是弄丟了涼州,自己正好名正言順的收復涼州,增強隴右都護府實力的同時,將他與唐廷的聯系切斷。
如果他愿意歸附自己,那他們二人可以一起打天下。
如果他不愿意…
劉繼隆眉頭緊鎖,加快了腳下的步子。: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