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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報捷長安

  “前面就是五泉城了!”

  七月末,隨著馬車聲在五泉城西的官道上作響,一支千余人的隊伍緩緩穿過金城關,進入了五泉城所處的盆地。

  這支隊伍由三百名精騎,一千多輛挽馬車及一千多名民夫組成。

  馬車上拉拽著糧食,數量大概有數千石。

  至于這些民夫,他們大多是十二三到四五十歲的孤身男人,而來源便是廓州。

  由于尚未秋收,尚婢婢只讓尚摩鄢借給了劉繼隆五千石糧食,而糧食便是由這些廓州的孤身奴隸押運而來。

  在出發之前,奴隸們只當自己是被賣給了別的貴族。

  直到尚摩鄢在渡口把他們交給歸義軍的精騎,他們才知道了自己的去處。

  隴西的百姓失陷太久,因此不如河西百姓記憶深刻。

  河西的百姓,還有不少人曾經生活在大唐治下,并口口相傳著大唐的美好。

  但隴西各州失陷時間從八十幾年到九十幾年不等,早已過去三四代人了。

  對于所謂的大唐輝煌,他們早就忘記了。

  如果不是貴族們經常罵他們漢奴,興許他們連自己漢人的身份都忘記了。

  正因如此,他們并未對歸義軍有所期待,依舊麻木的干活,毫不關心外在的一切。

  只是這樣的麻木沒有保持太久,隨著斛斯光讓他們取出糧食造飯而食后,他們才漸漸感受到了當下和曾經的不同。

  他們在廓州生活了十幾年乃至幾十年不等,吃的最好的也就是摻雜著麩糠的粟米飯。

  斛斯光發糧并讓他們剔除粟殼,煮食米飯的行為,讓他們意識到了雙方的不同。

  從渡口到五泉,整整六天時間,他們一直在煮食米飯。

  這樣的飯食不僅讓他們精神了些,手腳也更為有力了。

  加之一路上斛斯光不斷為他們描述著“劉刺史”的壯舉,他們的雙目也不再麻木,漸漸有神。

  “來人了?”

  “斛別將就是去接他們吧?”

  “好慘啊,和我們之前一樣…”

  隨著車隊靠近五泉城,那些蹲在官道兩側田間的百姓們也一邊除草,一邊唏噓了起來。

  隨軍家屬和五泉原本百姓們的討論聲傳到車隊中的民夫耳中,這讓他們大受震撼。

  曾幾何時,他們以為奴隸就是他們的一生了。

  可如今來了五泉,他們終于意識到,自己脫離了曾經的魔窟,來到了天堂(佛家)。

  其實不用五泉的百姓們議論,廓州派來的民夫們也能從雙方的精神面貌看出不同。

  他們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雙目精神,而自己這一方雖說吃了幾天飯食,可依舊畏畏縮縮,萎靡不振的。

  “看吧,我沒有騙你們吧?!”

  斛斯光得意的回頭,與部分民夫展示著五泉的美好。

  民夫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可他們的眼底卻漸漸有了精神。

  他們駕車來到了五泉的西門外,而劉繼隆他們早就在此等待。

  眼見他們到來,劉繼隆他們紛紛從涼棚下走出,來到石橋前迎接他們。

  “吁…”

  “停下!”

  斛斯光勒馬駐足,回頭叫嚷一聲后,連忙翻身下馬:“刺史,一千余八十六名男丁,五千石糧食都在這里了。”

  “不過路上我們吃了些,糧食不是足數…”

  斛斯光上前作揖,交代了一切。

  面對他的話,廓州的民夫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深怕那位劉刺史會動怒,懲罰他們這群“偷吃”糧食的奴隸。

  “好好好…”

  令廓州民夫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劉繼隆在他們的注視下開懷大笑,隨后走上前來,目光滿意的掃視他們這群“奴隸”。

  “既然來了我治下,日后就不要自稱奴隸了。”

  “自即日起,你們就都是我劉繼隆治下的百姓。”

  “我不敢保證你們吃得好,但只要我有一口吃的,你們就都有一口吃的。”

  劉繼隆的話令他們感到震撼,而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劉繼隆卻回頭對那些將領招呼起來。

  “陳靖崇、張昶、馬成、耿明、李驥!”

  “給他們登籍造冊,發牛馴化,把開墾標準告訴他們!”

  “另外…”

  往后的話,民夫們已經沒有心思繼續聽下去了,因為劉繼隆的開頭的那幾句話就已經將他們深深震撼了。

  “登籍造冊…”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是只有番民能享受的待遇,而他們…不過是奴隸罷了。

  登籍造冊,這代表他們不再是奴隸,而是民戶,不能隨意打殺的民戶!

  只是一個身份,便讓許多民夫鼻頭一酸。

  多年的委屈化作淚水涌出眼眶,清洗著眼睛曾經記錄下的不堪。

  他們的眼神不再麻木,漸漸明亮起來,而劉繼隆卻在宣布完一切后悄然離去。

  接下來,他們被將領們集中一處,將五泉城的規矩告訴了他們。

  五泉城現階段按勞分配,大口每日領米二斤、肉三兩,小口每日領米一斤,肉二兩。

  他們要做的,就是馴化黃牛為耕牛,然后將荒地開墾,挖掘暗渠,修葺明渠等等事情。

  這些事情相比較曾經為奴為婢時所做的事情,簡直不要太輕松。

  干著這么輕松的活,卻能吃上米飯和羊肉,這令廓州的民夫們感到不真實。

  有的人發狠咬了一口自己,還有的則是抽了自己耳光。

  那份痛感告訴著他們,他們眼下所經歷的一切,并不是虛幻。

  緊接著,他們爆發了山呼海嘯的慶賀聲。

  那聲音從城外發出,連城內的衙門都能聽到。

  返回衙門的劉繼隆聽到了那些慶賀聲,臉上不免浮現出笑意。

  尚婢婢只給了他們這一千多人,但對于劉繼隆來說也足夠了。

  他現在沒什么商品和尚婢婢交換物資,能空手借到一萬石糧食和一千多口人,這已經遠超他的預估了。

  有了這一千人的加入,五泉城內的軍民數量也隨之來到了一萬四千。

  劉繼隆入座主位,望著諸將陸續入座。

  待所有人坐下,他這才開口道:“水利、農事、民生、訓練這四件事情是我們的重中之重。”

  “如今隴西大旱,所以最重要的是水利,其次是復耕荒田,修葺民舍,訓練軍隊。”

  “雖說軍隊訓練放在最后,但這并不代表軍隊的操練不重要。”

  “三日一練,五日一操的規矩不能改,屯田同時要保障軍隊的戰斗力。”

  “此外,掃盲的事情也必須安排到位。”

  “午時到申時,期間這兩個時辰最為炎熱,不論是干活還是操練都容易中暑,用于掃盲學習最為合適。”

  “如今我們沒有那么多直白,哪怕是軍中識字最多的你們幾個,也基本是半吊子水平。”

  “因此從即日起,由我在衙門教導軍中旅帥及以上的將領識字,學習基礎算術!”

  “是!!”聽聞要學習,眾人熱情高漲。

  畢竟身為漢人,卻不會寫漢字,說不清楚官話,這無疑很傷害以漢人身份驕傲的他們。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話一點沒錯。

  在軍中,劉繼隆遇見過抗拒學習算術的,但卻從沒見過抗拒識字、官話的。

  哪怕是曾經作為奴婢的兵卒們都清楚,身為一個漢人,寫不出漢字,說不出官話的恥辱。

  歸義軍內部,實際上是漢蕃雙語言并軌制,就連文書也是以吐蕃文字為主,漢字為輔。

  這并不是重番輕漢,而是軍中和衙門里沒有多少人識得漢字。

  劉繼隆被張議潮看上,除了作戰勇猛外,便是他能說一口官話,寫一手漢字。

  雖說軍隊中主要以吐蕃文字為主,但軍中還是以說官話、寫漢字為貴,說寫吐蕃文字語言為輕。

  正因如此,得知劉繼隆準備重開軍隊掃盲后,全軍上下都十分激動。

  接下來的日子里,劉繼隆上午在衙門教導四十余位旅帥及以上的將領識字,正午時分,將領們又去軍營教導將士們識字。

  申時以后,將士們繼續干活或休息、操練,而將領們再度返回衙門,接受官話和算術的學習。

  日子就這樣一點一滴的過去,而期間北邊也傳來了消息。

  八月初四,張淮深率軍協助索勛攻破烏蘭、會寧,收復會州全境,索勛擔任會州刺史兼防御使,就地依托俘獲的甲胄,募兵兩千人。

  此外,張淮深、劉繼隆、李儀中的擢升帛書也都送到了他們各自的駐蹕之所。

  劉繼隆擢升河臨渭三州節度使兼防御使,以及蘭州觀察使,其余諸將各自拔擢一至二級。

  陳靖崇被劉繼隆授為河州刺史,尚鐸羅為臨州刺史,張昶、馬成、耿明、李驥分別擔任河州、臨州、渭州的折沖都尉,斛斯光、厝本、鄭處擢升為果毅都尉。

  由于手下讀書人不夠,劉繼隆只能讓他們身兼數職,但好在五泉城小,眼下還沒有出現什么問題。

  不過隨著他們收復河州,這種問題也會日漸尖銳。

  正因如此,劉繼隆才沒有貿然去攻打河州,哪怕他如今的實力已經足夠攻打河州,可他清楚打下容易,治理難。

  先把五泉經營成他麾下糧倉,在此期間把掃盲貫徹。

  只要把識字問題解決,再加上加減乘除的算術基礎,他手下這兩千八百多人,完全可以將隴西、隴南十一州治理明白。

  當然,治理隴南十一州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所以他會在事后把這批人分流。

  有天賦的留下擔任文職,而沒有天賦的則是繼續留在軍中鍛煉。

  沒有政治天賦的這群人,劉繼隆會教導他們一些一些基礎的行軍、指揮等軍事手段。

  等他們把這些東西學會,他們便不再是兵卒,而是軍隊堅實的中下層軍官。

  屆時只要甲胄充足,劉繼隆可以立即拉起兩萬乃至更多的甲兵。

  只是想要做到這些,紙張和筆墨、印刷術是必不可少的。

  正因如此,當五泉城的軍民持續復耕荒地,興修水利時,劉繼隆已經將重心放到了手工業。

  在他忙碌的同時,張議潮派出的使者也通過會州與原州的官道,前往了長安報捷。

  “王長史,您看看這些大食人,您說他們是怎么出現在長安的啊?”

  “對啊,西域都亂成一鍋粥了,他們是怎么過來的,我們也沒有見到他們啊。”

  “你們看!那些是什么?”

  長安街頭,牽馬步行的歸義軍將士們咋咋呼呼,恨不得將長安城裝進眼睛里。

  對于自小住著土屋茅房的他們而言,這輩子見過最繁華的建筑,也不過就是土墻灰瓦的縣衙罷了。

  土墻刷上一層白灰,搭好框架后鋪設瓦片,那就是他們這輩子見過最豪華的建筑。

  可來到了長安,那些高大的坊市圍墻讓他們錯愕,能在坊墻開出門楣的屋舍,更是讓他們目瞪口呆。

  繁華的長安城迷亂了他們的眼睛,寬闊的朱雀大道更是令他們感到震撼。

  “別看了,抓緊趕路!”

  馬背上,王景之提醒著這群未曾見過繁華世界的將士們。

  上次出使長安并返回敦煌后,王景之就得到了拔擢,如今已經成為了沙州長史。

  由于上次出使過程過于危險,李恩將李明振留在了敦煌讀書,因此出使長安的任務就落到了王景之身上。

  王景之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長安,因此在隨行兵卒四處張望的時候,他已經沉著脾氣,思考著此行能否成功。

  “你個流子!竟然敢少放羊肉來騙你阿爺我!”

  忽的,嘈雜聲吸引了朱雀大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就連王景之他們也停下了腳步。

  不過當王景之看見鬧事者竟然是神策軍和擺攤的攤販時,他立馬皺眉催促道:“別看了,先去找常侍!”

  “是…”將士們雖然應下,心里卻在為不能看熱鬧而遺憾。

  王景之催促著他們,并非是因為事情緊急,而是因為他知道如今神策軍的脾性。

  現實的神策軍,與族中長輩所說的神策軍,簡直是兩種不同的存在。

  在河西口口相傳的故事中,神策軍是拱衛至尊的精銳,長安在他們的維持下,保持著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太平景象。

  可是在現實,神策軍卻充斥著許多官勛子弟及豪強子弟。

  這群人在神策軍中濫竽充數暫且不提,欺壓盤剝百姓的手段令人眼花繚亂。

  王景之上次隨張議潭來長安后不久,便得知了神策軍的脾性,為此恍惚了好幾天。

  此等畫面若是被歸義軍的將士們親眼所見,恐怕會鬧出些事情來,所以王景之才催促他們趕路。

  他帶著遺憾的將士們來到了東市附近的平康坊,尋找張議潭門楣的時候,向這十余名將士解釋道:

  “這長安不比其他地方,除了張常侍的府邸我們可以走這烏頭門,其它的烏頭門最好避遠點,那些都是京城高官的門楣,觸了門楣,還得讓我去贖你們。”

  “那我們去其它坊市要怎么去?”

  將士們詢問著王景之,王景之也耐心解釋道:“走坊市的大門,京中三品以下的官員都要走坊門。”

  “三品才能開門楣啊?!”聽到這話,將士們不免咋舌。

  要知道即便是王景之,也不過是正六品的長史罷了。

  “在這長安城,行事最好小心些,這地方丟個磚頭,興許都能砸個七品官。”

  “好了,我們到了…”

  王景之話音落下,眾人這才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座烏頭門前。

  烏頭門的門楣極高,門前插十二支長戟,以此彰顯地位。

  王景之走上臺階叩響大門,不多時便有人將大門打開。

  一個十余歲的少年人伸出頭來,在見到歸義軍的將士時十分迷糊,可在看清王景之面容后,立馬驚喜道:“王主薄?!”

  “呵呵,常侍在嗎?”

  見到熟悉的面孔,王景之笑容燦爛,而少年人立馬將兩扇門打開,邊行動邊說道:“常侍在正堂和高都虞品茶,您來的剛好。”

  “這就好。”聽見張議潭在府中,王景之松了一口氣,隨后側過身子道:

  “小孟明,安排弟兄們去休息,準備些飯食,我去與常侍報捷。”

  “報捷?!”孟明聞言驚喜:“哪里大捷了?!”

  “涼州、會州、蘭州三處大捷。”

  王景之沒有遮掩,笑著告訴孟明,隨后示意他安置將士們,自己則走入了府內。

  不多時,他便穿過院子與長廊,來到了府中正堂處,并隔著十余步,見到了正在品茶的張議潭和一名淺緋袍官員。

  “常侍!”

  王景之隔著老遠便作揖走來,而被熟悉聲音叫喚的張議潭也側過頭來,好奇聲音出處。

  只是當他瞧見王景之后,他立馬站了起來。

  “夫之,你怎么來了?!”

  張議潭十分驚喜,畢竟距離王景之他們上次離去,還不到一年。

  面對張議潭的詢問,王景之則是看了一眼淺緋袍官員,恭敬作揖。

  張議潭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這是右神策軍都虞侯高駢,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說出來。”

  “高都虞…”王景之行禮作揖,高駢也回了一禮:“喚我表字千里便可。”

  “是…”王景之倒是沒想到這長相端正的高駢竟然如此平易近人,加上張議潭說不用回避,他立馬就知道了高駢的身份。

  顯然,這是朝廷派來監視他們舉動的人。

  想到這里,王景之便沒有藏著掖著,深吸一口氣后沉聲道:

  “河隴大捷,涼州、會州、蘭州三州收復!”←→新書推薦:、、、、、、、、、、、、

飛翔鳥中文    歸義非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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