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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大戰在即

  “窸窸窣窣…”

  “唏律律!”

  午時二刻,當尚婢婢的隊伍終于出現,吐蕃旌旗與大唐的三辰旗時隔多年,再度于祁連山下會面。

  兩軍陣前,尚婢婢人馬雖多,卻并不敢驕縱。

  山丹軍人馬雖少,卻并不因敵軍人馬眾多而膽怯。

  在眾人的注視下,一輛寬大的馬車緩緩駛來,顯然是尚婢婢的座駕。

  “這廝把中軍大纛插在自己的馬車上,就不怕自己被直取黃龍?”

  “噗嗤…”

  望著尚婢婢騷包的將大纛插在自己所乘坐的馬車上,索勛忍不住開口嘲諷,一些校尉更是沒忍住差點笑出聲。

  好在他是用唐音說的,不然四周的鄯州騎兵恐怕會惱羞成怒。

  “噔——”

  在索勛的嘲諷中,那寬大馬車停在了兩軍中間,停在了劉繼隆他們面前三十余步外。

  尚鐸羅翻身下馬開門,尚婢婢也在他的攙扶中走下馬車。

  下車之后,尚婢婢便將目光投向山丹軍,面對身穿吐蕃扎甲的山丹軍,他并未露出輕視,反而十分高興。

  三百騎兵,五百馬步兵皆身披重扎甲,是難得的甲士。

  這支隊伍,絕對是他擊退尚延心的一大助力。

  不過僅憑這點甲士,還不足以擊退尚延心,所以他料定山丹軍還有別的安排。

  “誰是這支兵馬的將頭?”

  尚婢婢小聲詢問尚鐸羅,尚鐸羅聞言示意尚婢婢順著自己的目光看去。

  不過尚婢婢的目光看到張淮溶三人后,不免低聲笑道:“這唐軍將頭怎地生得如此矮小?”

  由于相距太遠,在尚婢婢眼中,夾在劉繼隆、索勛二人中間的張淮溶顯得十分“矮小”。

  “罷了,今天是我們有求于人,我們上去吧。”

  整理了一番心情,尚婢婢這才在尚鐸羅的護衛下走上前去。

  只是隨著雙方距離靠近,他這才看清了張淮溶的情況。

  并非是他生得矮小,而是他身旁那兩名將領生得太過雄壯,尤其是張淮溶右側的那名將領,更是高大的形似天人。

  “下馬!”

  張淮溶沉聲開口,霎時間索勛與劉繼隆與他先后翻身下馬,朝著尚婢婢走去。

  “甘州司馬張淮溶,在此見過尚節度使了!”

  “鄯州節度使尚婢婢,見過張司馬!”

  雙方隔著數步便開始行禮互報家門,同時腳步向前,最終停留在了間隔一步的位置。

  只是雙方靠近后,尚婢婢的心情便不用多說了。

  先前被他嘲笑矮小的張淮溶竟比他還高出半個頭,索勛更不用多說,而劉繼隆更是高出他近一尺,幾乎需要他仰視才能與此人目光對視。

  “這廝怎么生得如此雄壯?!”

  瞧著劉繼隆那虎背熊腰的身材,加上其斧鑿刀削的面容,尚婢婢一時間竟挪不開目光,不免嘖嘖道:

  “不曾想到,這河西之地還有如此漢子!”

  他用吐蕃話說出這話,劉繼隆聞言并未回應,反倒是張淮溶輕笑介紹道:“這兩位是我大唐山丹左果毅索勛,別將劉繼隆。”

  “這是我鄯州都護尚鐸羅。”尚婢婢也不甘示弱的介紹著。

  只可惜,尚鐸羅的身姿連索勛都不如,更別提與劉繼隆相比較了。

  對此,張淮溶倒是十分自豪。

  索勛和劉繼隆二人,毫無疑問是此時河西內部的幾大猛將之一,用來震懾外人再合適不過。

  不過自豪歸自豪,眼下第一要務還是需要了解局勢,做出對敵措施。

  “事情緊急,我便不與節度使虛言了。”

  張淮溶先把話放在跟前,而后作揖道:“我軍在此地僅甲兵八百,民壯八百余,不知節度使兵馬幾何?”

  “我部有精騎甲兵五百,輕騎二千五百。”尚婢婢倒是不甘示弱,同時解釋道:

  “追擊我的賊將叫做尚延心,是論恐熱那廝手下悍將,率有五千輕騎。”

  “不知張河西除了派出張司馬,可還有其他兵馬在趕來的路上?”

  尚婢婢倒是很會恭維人,要知道張議潮此時對內依舊自稱沙州刺史,而尚婢婢卻稱呼張議潮為張河西,寓意張議潮為河西節度使。

  河西節度使,這不僅是張議潮個人的愿望,也是沙州內部所期盼的一個目標。

  如果大唐能冊封張議潮為河西節度使,那么沙州幾大豪強也能加官進爵,而沙州內部也就對整個河西地區有了大義。

  大義這玩意,哪怕在亂世都十分管用,更不用說如今了。

  因此他這番吹捧,不僅將張淮溶說的十分舒服,就連索勛看向他的目光都柔和了幾分。

  唯一不受影響的,恐怕就是知道歷史走向的劉繼隆了。

  此刻劉繼隆滿腦子都是在打量尚婢婢的人馬,他可以看出尚婢婢的兵馬疲憊不堪,倘若尚延心這個時候殺來,他們恐怕都得交代在這里。

  想到這里,他不免想開口提醒張淮溶,但考慮到主客之分,他還是忍住了,只是自己做好了隨時對敵的準備。

  “張掖的兵馬已經在路上,在此之前,還請節度使將五州圖籍先暫時交給我們。”

  張淮溶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這讓尚婢婢表情一僵。

  好在他養氣功夫不錯,僅是呼吸間便恢復笑容:“呵呵,五州圖籍自然要給,不過我在信中也說了,只要天軍與我一同擊退尚延心,我便將五州圖籍交出。”

  “不僅如此,倘若日后天軍要東進收復河隴諸州,我也可以為天軍策反一些有志之士。”

  尚婢婢是不會輕易交出五州圖籍的,張淮溶也沒想那么簡單將圖籍弄到手,剛才不過是試探罷了。

  見尚婢婢警惕,他便將目光放到了尚鐸羅及尚婢婢的那三千騎兵身上。

  “圖籍之事可以按照信中所說,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得擊退來犯之敵。”

  “為了以防萬一,還請節度使令尚都護配合我軍備戰。”

  “這是自然,呵呵…”尚婢婢沒有拒絕,他并不認為自己能帶著三千騎兵橫行河西。

  河西的局勢復雜,便是當年達磨贊普活著的時候都不算太平,更何況如今。

  張議潮能將河西收復,必然有其過人之處,尚婢婢不相信自己能在兵力不占優的情況下討得什么便宜。

  擊退尚延心,然后前往甘、肅之間的草場安頓下來,這才是他如今的想法。

  “尚都護,就請你暫時聽從張司馬的節制吧。”

  “末將領命!”

  尚婢婢吩咐一聲,尚鐸羅不假思索的應下。

  顯然,他也清楚人困馬乏的己方,根本不可能在河西掀起什么浪花。

  “既然事情談妥了,那就請節度使暫時入住祁連城,等待張刺史率兵抵達,擊退尚延心后再細細商討。”

  “請…”

  張淮溶做出手勢,尚婢婢也笑道:“不必,我在城外駐扎便可,不勞煩天軍了。”

  他保持著基本的警惕,張淮溶也沒說什么,只是輕笑后行禮,隨后轉身向己方隊伍走去。

  見狀,尚婢婢也帶著尚鐸羅返回了馬車附近,乘坐馬車帶隊跟隨。

  很快,兩部兵馬離開谷道口,向著祁連城的方向走去。

  劉繼隆倒是沒有立馬離開,而是站在谷道口打量了一番。

  這谷道口十分寬闊,左右寬里許,兩側雖然是高山,但山勢卻十分平緩,谷口還有小河流出,便是騎兵也能策馬沖過,并不合適駐守。

  反倒是距此地十余里外的祁連城位置十分妥當,不僅有現成的水井,還有城池據守,騎兵無法輕易突破。

  粗略打量一番,劉繼隆便轉身跟上了張淮溶等人的步伐,向著祁連城返回。

  返回路上,李驥忍不住對酒居延詢問道:“我們為何一定要在祁連城擊退尚延心,直接把這群番人帶去肅州不就行了?”

  酒居延聞言也壓低聲音回應道:“張掖、山丹的糧食還未收割結束,倘若不在祁連城作戰,那便要將戰火引燃到張掖和山丹了。”

  “寧愿守祁連城,也不愿讓尚延心那群番賊禍害二城城外的糧田。”

  “懂了。”李驥倒是一點就通,目光掃視了兩方隊伍,不免咋舌道:

  “我先前聽說尚婢婢也是河湟強鎮之主,怎么就只有五百甲兵和兩千多輕兵?”

  “他甲兵要多,也不至于西撤了。”酒居延還顧著尚婢婢的面子,李驥卻不以為然。

  兩方人馬緊趕慢趕,一個時辰后便返回了祁連城,而祁連城內的民夫也將兩面城墻的豁口補高了些,但依舊不算堅固。

  剛剛返回祁連城,張淮溶便吩咐人殺羊造飯,招待山丹、鄯州兩方人馬。

  現如今祁連城聚集軍民四千六百余,還有四千多匹挽馬及耕牛,若非劉繼隆帶來了三千石糧食,城內原本的糧食還真不夠吃。

  劉繼隆返回城內便尋了一處牙帳休息,并吩咐兵卒到飯點的時候叫自己。

  漸漸地,天色也暗了下來,但山丹軍與鄯州軍卻各自提防著對方,畢竟河西漢人與吐蕃人的矛盾太深,不是一時就能化解的。

  “噼里啪啦…”

  入夜,當木柴在火中噼啪作響,一隊騎兵也舉著火把沖入了距祁連城數十里外的一處臨時營地。

  營地里滿是帳篷和馬匹,除此之外便是蹲守在帳篷前的人影。

  駭人的是,騎兵所過之處的人影盡數穿戴重扎甲,哪怕是面對自己人,他們也面色不善。

  每頂帳篷旁聚集著數十匹馬,僅是穿過營地這條不足三百步的長道,左右兩側出現的馬匹就多達千匹,而營地內的火光卻能向左右蔓延近百步。

  “吁!”

  終于,騎兵勒馬翻身,直接走入了一頂不算大的牙帳內。

  走入其中,那騎兵的將頭立馬行禮,低頭稟告:

  “乞利本,我們沿著尚婢婢的足跡追出了十余里,并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恐怕他們已經沖出谷口了。”

  燭光下,帳內場景忽明忽暗。

  隨著將頭稟告結束,氈子上才坐起一道人影,聲音粗獷道:“尚婢婢這個家伙,還真的投靠那群漢奴了。”

  “應該是,我們發現了反方向的蹄印,而且一路上沒有發現交戰的痕跡。”

  將頭附和著,而那人影也站了起來,走到將頭面前。

  將頭緩緩抬起頭,眼前也出現了一名身材中上,相貌普通的三旬將領。

  將領嘖嘖幾聲,最后化作輕嗤:“拿不到尚婢婢的人頭,大論恐怕不會高興。”

  “張議潮這群漢奴兒竊取四州,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話音落下,將領目光俯視將頭:“傳令三軍,明日辰時出發,午時前殺出谷口進入甘州,三日不封刀!”

  “是!!”將頭激動應下,隨后在將領的目光中起身退出牙帳。

  在他走后,那將領也重新躺回了氈子上,而他的心思卻已經飛到了甘州草原之上。

  與此同時,祁連城外也是火光沖天。

  數百處大大小小的篝火堆被點燃,尚婢婢的兵馬幾乎將峽口中的所有枯木拾盡。

  這也就是這個時代氣候濕潤溫暖,這才能在祁連山腳下找到枯樹枯枝。

  放在一千多年后,便是往山下走十余里,恐怕也遇不到一棵枯樹、一根枯枝。

  “出來那么多天,終于吃上了一頓熱乎飯!”

  “都吃飽些,明日才好教訓尚恐熱(論恐熱)那個麻風病犬!”

  “哈哈哈…吃!多吃點!!”

  祁連城內,山丹軍的將士們可以清楚的聽到城外吐蕃人的喧鬧聲。

  此刻城外是尚婢婢的兵馬,而城內則是山丹的兵馬。

  只是相比較城外的喧囂,城內卻是除了馬匹唏律聲外死一般的寂靜。

  許多將士三五成群坐在一處,手里雖然端著粟米粥,可卻沒有什么胃口。

  “娘賊的,我們還得供這些番狗飯食吃!”

  “哼!家中人若是知道,恐怕都得罵我們為癡漢子(癡傻之人)。”

  “你們沒看到他們剛才拿米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欠他們!”

  “犬娘頭,莫不是還將我們視作奴婢!”

  三五成群間,將士們罵罵咧咧,心里充滿了對吐蕃人的仇恨。

  劉繼隆坐在自己的帳內,卻也能聽到帳外將士的謾罵聲。

  他能理解將士們的心情,畢竟他也是從被吐蕃貴族奴役之人努力到如今的。

  吐蕃人昔日對他們這群河西百姓的欺辱,直至如今還在他心底難忘。

  這樣的心情,不是張淮溶、索勛這群豪強子弟能理解的。

  想到這里,劉繼隆嘆了一口氣,起身向帳外走去。

  見他掀帳,原本還罵罵咧咧的將士們先后閉上了嘴。

  劉繼隆看向他們,上前安撫道:“吐蕃人欺辱我們,這份仇不能忘,可城外的那群吐蕃人也會與我們并肩作戰。”

  “若是遭遇戰事,死傷十個他們我不心疼,但死傷幾個弟兄,我便會難受。”

  “昔日的仇暫時放下,先對付了論恐熱再說。”

  “論恐熱是什么人,想來也不必我與你們說了吧…”

  面對他的一席話,眾人心情好受了不少,同時也想起了論恐熱昔日帶給河西漢人的悲慘。

  論恐熱為人殘暴,動輒將人斬斷手足,焚毀屋舍。

  瓜沙百姓因為距離河、渭過于遙遠而受害較輕,但甘、肅二州中,尤其是甘州受禍害最重。

  如今劉繼隆提起這件事,一些張掖參軍的將士都不免升起一絲恐懼,但恐懼過后,更多的是憤怒。

  河西各族百姓,無不痛恨論恐熱之殘暴,只是苦于無能為力罷了。

  如今他們即將與論恐熱交戰,每個人心底都提著一口氣,想要將漢人的武功展示在論恐熱部將身上。

  “打起仗來,別沖動,聽從令旗與軍令從事。”

  劉繼隆看著眼前這群熱血上頭的兵卒,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趙遷他們。

  他所想起的不是趙遷,而是這一路走來,許許多多與趙遷一樣,初上戰場便性命消散的袍澤弟兄們。

  “別將您放心,上了陣我們肯定會聽從您的軍令!”

  “對,別將您就放心吧!”

  “嘿嘿…”

  火光下,將士們的笑容格外真誠,他們都對劉繼隆這位親近他們的別將有著不一樣的情感。

  平民出身的他們,都將他這位劉別將視為標桿,視為日后的自己。

  面對他們的目光,劉繼隆心情沉重。

  “義不掌財、慈不掌兵”的道理他懂,可當一張張鮮活的面孔擺在面前,又有幾人不經歷結果,就能從容犧牲他們的性命呢。

  劉繼隆不知道自己何時能做到,興許經歷的戰事多了,他也就能做到了。

  至少從瓜州參軍開始算起,他能回憶起來的面孔越來越少了,而隨著他的官位越來越高,那些他不熟悉的將士對于他來說也變成了一串冰冷的數字。

  “多吃些吧,吃飽了好上陣殺敵。”

  交代一番,劉繼隆便朝著張淮溶的牙帳走去了。

  在他離開的時候,他還能聽到那群將士們的討論聲。

  只是隨著他越走越遠,那討論的內容也漸漸地聽不清了,只知道四周確實有著討論聲。

  步行十余步,他便來到了張淮溶的牙帳前。

  掀開牙帳后,便見到了正在吃飯的張淮溶。

  “你來了?”

  張淮溶見劉繼隆到來,緩緩放下手中的粟米粥,而劉繼隆見狀也開門見山。

  “將士們對于和吐蕃人合作有議論,我建議將各隊隊正召來,讓他們好好安撫一下弟兄們,以免臨陣配合不利。”

  “嗯…”張淮溶點了點頭:“這件事交給你,按照你說的辦吧。”

  他的表現讓劉繼隆有些失望,心想若不是自己提醒,恐怕他根本就不會在意這種事情。

  單從這點來說,他比張淮深差得太多了,也難怪歷史上他甚至留不下名字。

  心底搖了搖頭,劉繼隆便作揖退出了牙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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