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命案幻象第6章命案幻象→、、、、、、、、、、、、、、、、、、、、、、、、、
可“娘子會”那些姑奶奶們個個伶牙俐齒,眾口一詞,蔣沉苦于沒有證據,只好又把孟得鹿這尊“小佛”從牢里請了出來。
“那些郎君們有沒有說過案發當晚的肉糜有點咸?”聽了蔣沉探查的結果,孟得鹿只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咸?”蔣沉一激靈,記起各家夫君的確都隨口抱怨過那么一句,他還沒來得及提到,孟得鹿又怎么會知道這樣的細節?
孟得鹿避而不答,只是讓蔣沉想個法子把各家娘子一一傳來問話,自己躲在屏風后面幫他尋找破綻。
透過屏風狹窄的縫隙,各家娘子的臉從眼前一一閃過,孟得鹿已經是成竹在胸。
“那篾匠娘子的嘴唇生得十分單薄,她人又上了些年紀,嘴角內陷,如果用唇脂把雙唇畫得豐潤一點,不但能讓人顯得年輕,面相看上去也會厚道很多,可她偏偏要用圭筆蘸了唇脂把唇峰勾勒出來,越發顯得刻薄,我想,她平日里一定是個口角鋒利,嘴上不饒人的狠角色…那漁夫娘子呢,明明很年輕,雙唇又豐厚,卻偏偏喜歡學著那篾匠娘子的樣子,把雙唇化得很薄,像兩片篾刀似的,實在難看…”
“圭筆?唇脂?”蔣沉一臉疑惑。
孟得鹿看出蔣沉是個“妝容白癡”,只得對他從頭教起,“女子化妝時敷在臉上的白粉叫做‘英粉’,畫在眉毛上的烏粉叫做‘眉黛’,鋪在眼皮上和勻在臉腮上的彩粉叫做‘胭脂’,涂在嘴唇上的彩色膏子叫做‘唇脂’,至于筆頭粗細不等的各種圭筆,可以用來蘸上胭脂水粉在眼周、唇邊和臉上畫出各種線條和花樣圖案。”
“噢噢…”蔣沉聽得似懂非懂,回過神來,又低聲叫苦,“姑奶奶,都什么時候了,求你就別管這些閑事了,說正經的吧!”
他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把兄弟們都支出去跑差了,如果兄弟們突然回來,撞見自己在向一名外鄉來的舞伎討教探案,那他這不良帥的老臉是要還是不要了!
聽著班房外真的響起了腳步聲,孟得鹿才收起了戲謔的神情,“就從這兩人下手吧,分別去告訴她倆對方把她供出來了,至于她們信不信,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為什么偏偏是這兩個人?”
“凡是人群結黨集會的地方,就總會有勢弱的依附勢強的,軟弱的討好強硬的,‘娘子會’中又都是些柔弱的婦人,肯定更加難以免俗,那漁夫娘子連妝容都刻意地模仿篾匠娘子,說明她在心理上非常依賴篾匠娘子,想必平日里就是那篾匠娘子的跟班,處處都要看她的眼色行事,所以對于她們兩個人來說,無論是強勢的篾匠娘子以為自己被出賣了,還是弱勢的漁夫娘子以為自己被拋棄了,都最容易惱羞成怒,魚死網破!”
蔣沉聽懂了,這是他往日里審訊同案犯時慣用的“困獸互搏”之法,眼下孟得鹿幫他捅破了第一層窗戶紙,剩下的,他輕車熟路!
幾名婦道人家到底不是經驗老到的不良帥的對手,經過蔣沉一番軟硬兼施的盤問,到底還是承認了她們幫助老賴娘子作偽證、清理兇案現場,并把老賴的碎尸塊剁成肉糜,帶回家喂食自家夫君的事實。
按照眾人供認的地點,蔣沉果然帶人挖出了老賴的骸骨。
經過仵作老法的檢驗,發現老賴的口腔和咽喉部位的骨骼受創嚴重,斷定他是被利刃多次刺穿口腔,扎斷咽喉脖頸處的血脈,失血而亡。
“利刃扎穿口腔…好奇怪的行兇手法…”不良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面對鐵證,老賴娘子終于承認了謀殺親夫,卻對動機三緘其口,只一心求死。
蔣沉軟硬兼施地盤問了一夜,仍然得不到主犯的供詞,無法呈報案宗,只好又來請教孟 得鹿。
這一次,他比上次更加殷勤,特意把班房里唯一一把帶靠背的圈椅搬了過來,還生怕椅 子硌痛了孟得鹿的傷口,先把自己換洗的外衣卷了墊好,才請她就座。
“娘子足不出戶,就能斷案如神,堪稱‘圈椅神探’,在下一事不煩二主,還請娘子再點撥點撥…”
見蔣沉如此做小伏低,孟得鹿心里也不由有幾分得意,便讓蔣沉把在兇案現場觀察到的一切一一道來。
一夜的牢獄之苦已經讓孟得鹿疲憊不堪,伴著蔣沉事無巨細的碎碎念,一股無法抗拒的困意席卷而來,她靠在椅背上想強打精神,上下眼皮卻不爭氣地打起架來…
眼前突然出現一座小院,竟然和蔣沉口述的賴家庭院一模一樣,賴娘子依然是日常打扮,在院中隨意地做著家務活…
孟得鹿一個激靈跳起來,發現自己已經落進了賴家的小院,賴娘子卻好像根本看不到她,只是自顧自地忙活著。
孟得鹿顧不得驚奇,趕緊跟上賴娘子,在院中機敏地尋找起線索。
院中晾著一張半干的床單,中間正有一小團血跡。
蔣沉的聲音像從天外傳來,“利刃是從死者口腔中扎入的,貫穿了咽喉和脖頸的多處血脈,但人的咽喉和脖頸處的血液是鮮紅色的,一旦被傷到,更應該留下噴濺狀的血跡,因此,我覺得這不是死者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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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吾地干咳了兩聲,好像想到了什么尷尬的話題,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孟得鹿卻已經看明白了,“這床單上的血跡是烏紅色的,只有小小一團,又恰好位于人的腰臀部位,應該是…女子月事時處理不凈留下的痕跡!這么說,案發時,賴娘子正趕上來月事,而且從這發烏的血色上看,她應該患有難以啟齒的婦科病…”
不知為何,孟得鹿有種強烈的直覺,“這件事一定和兇案有著某種微妙的關聯!”
賴娘子踱到窗邊,脫下腳上的繡鞋,又挑了一雙剛剛晾干的換上。
孟得鹿緊跟其后,才發現窗臺下晾著一排繡鞋,伸手摸摸,那些鞋子的濡濕程度卻不相同,甚至有的是一只濕一只干。
“賴家附近并沒有湖泊小河,賴娘子平常勞作也不需要大量地用水,為什么她的鞋子全濕了,還濕得這么不均勻…”
頭頂突然壓過一片烏云,孟得鹿抬頭一看,卻看到剛才還把自己視若無物的賴娘子此時卻正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兜頭向自己潑來一盆污水!
孟得鹿一聲尖叫,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還好端端地坐在縣廨的班房里,剛才,竟是她隨著蔣沉的講述在腦海中重現了兇案現場的幻象。
蔣沉見孟得鹿犯困,本想倒碗茶幫她解解乏,卻失翻了茶碗,潑濕了她的一只繡鞋,正忙不迭地臉紅道歉,“失禮失禮,在下不是故意的,娘子不要見怪…”
拖欠不還的嫖資,扎進死者嘴巴的利刃,月事弄臟的床單,半濕半干的繡鞋…一切看似雜亂不相干的細節竟都被蔣沉這半碗涼茶潑得水落石出!
孟得鹿眼前倏忽一亮,“我知道賴娘子的鞋子是怎么濕的了!”
“怎么濕的?”
“路過街坊門前時被鄰居潑臟的!所以那些鞋面才會干濕不勻…”
“鄰居為什么要向她潑臟水?”
孟得鹿張了幾次口,卻始終沒有力氣把腦海中那個殘酷的猜測說出口,“有些話當著男人的面無法啟齒,還是讓我替你去問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