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廣陵,東陽縣!
夜色已深,萬籟俱靜!
忽然颶風平地起!
大地微微震顫,轉眼地動山搖!
千軍萬馬呼嘯而至,如御風雷!
鐵蹄裂地,好似地震一般,轟隆隆作響!
東陽百姓人心惶惶,匆忙爬上城頭查看!
他們兩日之間,經歷了太多兵災戰亂!
先是天下第一滾刀肉周泰,直接攻破了城池!
一舉將城內守軍屠戮一空,還搶走了各家大老爺的牛羊!
其中一個廖化喊著此路是我開,就把各家大老爺砍得人頭滾滾!
還逼迫他們幫忙做肉干,不幫忙的就不能走東陽城的路!
之后又來個并州飛燕,一路被人追殺著狼狽過境,由他們東陽直奔下邳!
追殺并州飛燕的,正是天下第一滾刀肉周泰!
幸好并未進城,而是直接追進了下邳,才讓他們稍稍心安!
可是很快又來個天下第一陰險之人,揚州小白臉,徐庶!
雖然同樣沒有進城,可看著城墻一笑,就讓人直打寒顫!
哪有正常人笑得這么陰險的!
好在這些人都沒有對他們尋常百姓動手!
可回想著那一場場血腥殺戮,也依舊讓他們心有余悸!
城頭上血跡未干,城外還有大量火燒余燼!
這些都在驗證著新來的劉使君所說,揚州軍吃人不吐骨頭,全是牲口!
可惜劉使君帶著二十萬大軍,也逃進了下邳,終究沒來守護他們!
反而他們東陽之地,是廣陵和下邳的重要通道,此時最為顯眼!
東陽百姓也為此戰戰兢兢,只想著等揚州牲口一走,就趕緊搬離此地!
很快,大量騎兵迅速接近了城池!
一路風馳電掣,塵煙四起!
東陽百姓膽戰心驚,個個瞇著眼睛打量!
竊竊私語在城頭傳遞,還帶著牙齒打顫之音!
“不好,陸扒皮來了!吃人不吐骨頭,牙縫里還帶著肉絲呢!”
“快回去把閨女藏好,劉使君說了,此人來我們徐州就是搶女人的!”
“隔壁老王,拜托你回去照顧下我家娘們,我去給劉使君傳信!”
東陽百姓提心吊膽,轉眼間一哄而散!
陸遠縱馬疾馳,眨眼到了東陽城下!
抬眼打量,不由稍稍疑惑!
大軍過境,東陽百姓怎么毫無反應!
此時他們揚州軍主力,經過次次分兵,已經只剩兩萬討逆軍!
只是依舊在徐州招搖過境,肆無忌憚!
之前路過的平安縣,百姓們還在城頭觀望!
反而東陽百姓,竟然如此淡定,連個人影都沒有!
不過他也只思忖一瞬,就已風馳電掣離去!
大軍尾隨其后,正如離弦之箭!
一路塵煙漫天,萬馬齊喑,勢如奔雷疾行!
公孫離懷抱繡春刀,縱馬跟在陸遠身側,俏臉緊繃:“將軍,不按原計劃進城休整?”
她在行伍長大,深知騎兵底細!
要想保持最強戰力,就得不斷休整,保持戰馬體力!
此次他們深入下邳,直奔劉備老巢,正該時刻準備大戰!
“兵荒馬亂,難得一份從容,不必驚擾了!”
陸遠縱馬下邳,不免心神激蕩,豪邁笑道:“此城百姓不畏我揚州刀兵,必是因周泰進城時謹遵我揚州規矩,未傷百姓分毫所致,我又何必驚擾這份信任!”
說話之間,他已緩緩止住馬速!
信馬由韁,在官道上徐徐前行!
大軍當即響應,個個緩緩松開馬韁!
戰馬低聲嘶鳴,唏律律叫聲一片!
將士們一路追隨陸遠,早有默契!
知道此刻大軍緩行,就是在給戰馬休息!
戰馬可以在疲憊時自行駐足,體力充沛時放肆狂奔!
唯一辛苦的是他們,始終在馬上顛簸,得不到休息!
不過這對他們討逆軍將士來說,卻也是家常便飯,不值一提!
整支大軍終于止住狂奔之勢,沿著官道蜿蜒前行!
在夜色中漸行漸遠,終于徹底離開了東陽!
大群東陽百姓重新出現在城頭,齊齊松了口氣!
“嚇死老子了,總算送走了這群瘟神!你們盯著老子褲襠干啥,這是汗,老子出汗了!”
“陸扒皮果然好色,行軍還要帶個娘們!不過那娘們真美,比咱們徐州第一美人還美!”
“老王,老子跟你拼了!你們都別攔著,家丑不可外揚,此事老子不想多說!”
東陽百姓心頭稍緩,一眾討逆軍將士卻是徹底放松了下來!
個個姿態放松,任由戰馬沿著官撒歡兒!
一匹匹西涼戰馬閑庭信步,不時伸出大舌頭,卷起路邊一叢叢青草!
大軍橫行無忌,在下邳劉備之地如同春游!
黃忠則是端著滿面威嚴,縱馬在大軍之間,隨意講起了最新消息!
口若懸河,唾沫星子亂飛!
直聽得一群討逆軍將士一驚一乍,終于徹底沸騰!
個個聽著黃忠的消息,眉開眼笑,喜氣洋洋!
一路在戰馬上吵吵鬧鬧,聊得熱火朝天!
“張燕竟是主動讓出的廣陵,堪稱深明大義,義薄云天!”
“這是因為主公書信,主公向來以理服人,不服的都是死人!”
“書信也是第一次啊!主公的道理,終于有活人愿意聽了!”
“第一次難免有點不適,誰都一樣,你日后習慣了就好!”
討逆軍中多有最早追隨陸遠的老卒,甚至在皖城時就已跟著陸遠鏟除各個世家!
一路生死與共,向來言行無忌!
此時從黃忠口中得知了戰事詳情,當即個個心頭振奮!
能夠不用拼命,就這么得了廣陵全境,他們自然欣喜!
此次只要再攻破下邳,他們就將得到整個徐州,戰事也將圓滿結束!
而且此番南征北戰,如果算上徐州,他們就已是連得三州!
到時全軍封賞,主公還不知會有何等驚天賞賜!
反正主公對待他們,向來不會吝嗇!
建功立業,封妻蔭子,他們也自然人人期待!
黃忠聽著一群老卒問及戰事詳情,則是連連打著哈哈,咧嘴憨笑!
環視周遭一眾討逆軍將士,心頭無不得意!
自己牛刀小試,稍稍改動下張燕情報,就讓將士們有如此斗志!
大軍跑馬半日,如今深入敵境,依舊士氣高昂!
這就是自己輕車將軍的權謀!
相比起來,什么病秧子,小白臉,都要在自己面前甘拜下風!
黃忠正志得意滿,一群領兵校尉卻已湊到了他身邊!
“大黃,兄弟們吃烤羊肉吃膩了,你能不能去跟主公說說,弄點成都小火鍋,夠辣的!”
“是啊大黃,此事就得你來說,你喜得貴子,肯定不會挨訓!”
“主公最近愈發暴躁了,之前俺就是說下召集百姓弄個火鍋廠,主公就直接動手了!”
一群軍中校尉振振有詞,漸漸人聲鼎沸,喧囂不已!
他們始終與陸遠同袍浴血,無有芥蒂!
對于被踹了幾腳這種小事,根本毫不在乎!
反而念及戰后封賞,總要給麾下兄弟們爭取下,那個夠辣的成都小火鍋!
“你們一群混賬,現在想著這些屁事,主公不暴躁才怪!”
黃忠老臉一沉,煞有其事:“你們都知道新夫人來歷吧!北平軍常年跟草原人作戰,也學會了草原人在馬上休息的本事!主公正學這個呢,哪有功夫理你們這些破事!”
他倒想不通主公為何暴躁,但卻知道絕不能提及民力之事!
反而主公學習草原人在馬上休息,在他看來,總歸是件好事!
平日行軍可以保持體力,最不濟戰亂時,還能抱著戰馬飛馳逃竄!
他甚至也有心學習,可惜此時他是討逆軍主將,終究還得統領大軍!
一群討逆軍校尉聞言,當即齊齊抻長了脖子,向著前方觀望!
只見他們主公正趴伏在戰馬上晃晃悠悠,左右搖擺,如同醉酒一般!
他們南北驅馳,始終就在馬上,自然能看出其中關鍵!
身子放松,任由戰馬顛簸,卻正可在行軍中休息!
主公正在學習這種行軍手段,他們哪敢耽誤!
反而這個關乎性命的本事,也讓他們眼熱不已!
當下個個閉目養神,趴在馬背上抓著馬鬃毛,自己摸索試探起來!
反正戰馬可以跟著大軍前行,草原人也是以此規律,在馬上休息的!
一路“砰!砰!砰!”的墜地之音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還沒到前方盱臺,就已個個摔得鼻青臉腫!
陸遠還在大軍前方,聽著軍中聲響,忍不住放聲大笑!
騎兵的行軍記錄,是蒙古鐵騎西征花刺子模時,可以在馬上連續行軍十余日!
直到后世都無人可破,堪稱奇跡!
他們揚州鐵蹄,如果真能在馬上連續行軍三日,就足以稱霸這個時代!
陸遠念及至此,當即回身一喝:“傳令!大軍過盱臺,睢陵,徐縣,夏丘,僮國,下相,直達下邳城休整!期間能學會馬上休息者,戰后有重賞!”
軍令傳達,大軍當即響應!
個個老卒趴伏馬背,琢磨著其中竅門!
一時“砰!砰!砰!”墜地之音比比皆是,悶哼聲不絕于耳!
“將軍,我軍已深入敵軍腹地了…”
公孫離遲疑片刻,終究忍不住提醒:“前方多座城池,皆可能有劉備伏兵,行軍如此渙散,到時如何抵御…”
揚州軍的處境,輪不到她來關心!
不過揚州的細鹽,棉花,偃月箭陣卻都是她北平軍急需!
她哪怕為了此事,也不得不擔心揚州軍安危!
“徐庶大軍就在前方開路,哪來的什么伏兵!”
陸遠老神在在,氣定神閑:“如果此時劉備還會派出步卒分批迎敵,與我軍鏖戰于野,我之前又何需步步謀算!”
對于劉備這等梟雄,他最是上心!
哪怕沒有徐庶在前開路,他也敢斷定劉備不會派出伏兵,與他揚州鐵蹄在外野戰!
何況劉備半生漂泊,豈會為了徐州死戰!
此刻他大軍齊聚,意圖明顯,志在劉備老巢!
劉備必然恨不得將外派的大軍全部召回,以免被他逐個擊破!
絕不會效仿荊州劉表,犯下分兵駐守,以弱擊強,這般添油戰術的低級錯誤!
而且自盱臺到下邳,雖然途經多縣,看似遙遙!
實則卻只是后世盱眙到古邳,三百余里而已!
如此距離,剛好可以讓張燕的大軍一路逃進下邳!
在他和劉備對決之前,先與劉備拼上一場,燃起最后一把怒火!
無論如何,這都是他在行軍中練兵最佳良機!
公孫離不知詳情,遲疑半晌,也只是覺得這廝的自信太不靠譜!
可惜天下勢力,能于他北平軍交易的,也只有這廝!
稍稍權衡,又鄭重提醒:“可是他們在后摔摔打打,卻只會徒勞無功!我雖不知將軍為何能學會,但草原人在馬背上長大,也要從孩童開始練習!我從未見過成人能夠學會!”
“摔打的多了,身體會有記憶,自然就會了!”
陸遠不以為意:“我曾在三個月間,被摔了上千次不止!之前還差一點竅門,這次經你提點,才算徹底掌握!”
他微微沉吟,又繼續道:“此時讓他們摔摔,也是為了這份身體記憶!讓他們處于危險時,肌肉骨骼都可以做出應急反應!此事你倒可告知伯圭兄,也算我投桃報李!”
肌肉記憶,他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不過公孫瓚這等百戰余生的老卒,自然可以一點就通!
他們哪怕被利箭瞄準,都會心有感應,更何況即將墜馬!
公孫離神色一亮,難得眉目舒展,脆生生道:“將軍如果有心,不妨再說說偃月箭陣的關鍵!”看書溂 她在揚州軍蹉跎已久,還是初次得到陸扒皮善意!
只當陸扒皮良心發現,才會這般投桃報李!
可惜她終究不知,揚州軍的箭陣,何止偃月箭陣一種!
陸扒皮對此箭陣,根本從無敝帚自珍之念!
“百煉成鋼,如此而已!”
陸遠大手一揮,順勢抽出公孫離懷中繡春刀,屈指在刀背上一敲,漫不經心道:“哪怕伯圭兄能與我一樣,與將士們相處不論尊卑,但也要將士們不畏勞苦,你以后就懂了!”
他對此事無意多說,順手還回了繡春刀!
繼續趴伏馬背,試探著在休息中行軍!
公孫離卻是俏臉一繃,滿臉通紅!
緊緊盯著陸遠,幾度欲言又止!
心頭一陣憤懣,這廝豈能如此不知禮數!
把繡春刀送給了自己,卻好像只是讓自己保管一般!
予取予奪,肆意妄為!
經常從自己懷里取刀,再隨手插回自己懷里的劍鞘!
雖然身上還隔著甲胄,但胸口何其敏感!
可恨這廝出手太快,自己總是反應不及!
而且這廝之前竟然還用夢游來嚇唬自己!
這般荒誕理由,簡直把自己當作了三歲孩童!
行伍中哪有什么離奇夢游,會夢游的早就死在夢中了!
顯然和最初時一樣,執意想趕走自己!
幸好自己沒信,這才得以留在軍中,繼續等待交易!
公孫離胡思亂想,黃忠卻是看著前方老眼一瞇,若有所思!
黃忠在大軍分兵之前,與徐庶調侃,卻也得知了一些徐庶心思!
這個北平新夫人,關系著揚州戰馬的著落!
此刻他也是覺得自己責任重大,必須得他來親自操持!
如今揚州治下五萬新軍,都是急需戰馬!
如果能與北平軍交易,別說讓主公娶這個如花似玉的新夫人,就算娶個青樓女子都值!
可惜主公已經與新夫人相處數夜,他也始終不知主公有沒有得手!
之前夜間倒是鬧出點動靜,可之后就偃旗息鼓,新夫人也不見異常!
此時卻親見主公碰了新夫人,新夫人神色異常!
這顯然是主公已經得手大半,只差自己下次親手布置軍帳即可!
反正相比五萬匹戰馬,什么軍規和主公名聲都不重要!
他們揚州軍行事,到手的東西就絕不能撒手!
哪怕未到手的,也總得搶到手才是!
大不了到時忠言直諫,讓主公別再沖鋒陷陣就好!
免得全軍將士,都跟著主公提心吊膽!
黃忠有了計較,也不再多想!
徑自統領大軍,懶懶散散而去!
長路漫漫,大軍摔摔打打,一路招搖過境!
日升月落,其間瑣事不足言表!
只是嚇得徐縣,夏丘,僮國,下相幾縣百姓心頭直發毛!
紛紛覺得陸扒皮果然喪心病狂,對自己大軍都要下此狠手!
如此窮兇極惡而來,顯然是要斬盡殺絕了!
陸遠自然不知百姓心思,只是在過了下相半晌后,猛地神色一震,直立起身子!
極目遠眺,看著遠方的州治下邳,難掩眸中熾熱!
劉備就在城中,這就是他在徐州的最后一戰!
大軍姿態一致,同時在原地齊齊勒馬!
雖然都是摔得鼻青臉腫,眉宇卻格外亢奮!
個個眺望遠方,全軍卻出奇的安靜!
如此時刻,只等主公一聲軍令!
“傳令!”
陸遠毫無拖延,揮手間取來繡春刀,橫向一劃,沉聲大喝:“大軍南北扎營,就地休整!百步警戒,九十九步殺敵!此外傳令各軍主將,速速前來議事!”
他信手還回繡春刀,縱馬查看著下邳城地形!
大軍風風火火,就地扎起一座橫向軍營!
軍營連綿,似乎只要再西進一步,就將兵臨下邳!
正如一頭巨獸橫臥,狠狠掐著下邳的咽喉,猙獰無比!
唯有公孫離目瞪口呆,這廝竟然習慣成自然了!
可恨自己,竟然也好似習以為常了!
只是這個一慣無禮的黃忠將軍,今日哪來這般殷切!
忙忙碌碌,竟然親自幫他們搭建軍帳!
而且這個大沙盤,和這個馬槽改制的大浴桶,未免太大了吧!
到時他們軍帳內,還有地方休息嗎!
她還未想通緣由,軍營外已經四方奔馬!
一隊隊揚州鐵蹄呼嘯生風,須臾而至!
尤其一隊重甲騎兵,黑壓壓一片!
奔行如山岳橫移,驚天動地!
典韋,許褚,趙云,周倉,徐庶,周泰自各方奔來,齊聚于此!
許褚一嗓門喊出,如同晴天霹靂:“主公,不必親自查探!我等知道你必會戰前議事,在此等待多時,早已將此城看得清清楚楚!”
陸遠縱馬而歸,豪邁大笑:“進帳詳談!”
沒過一會兒,各軍主將的親衛都已安置妥當!
眾將齊聚,紛紛進入陸遠軍帳!
一個個彪形大漢全部擠在沙盤前,紛紛罵著黃忠小氣,怎么將軍帳弄得這么擠!
公孫離則已報刀躲閃,終究還是被擠出了帳外!
只有黃忠和徐庶擠眉弄眼,心領神會!
“好了,戰時不慮其它!”
陸遠揮臂一招呼,卻直接打歪了周泰頭盔,也不由連連暗罵黃忠幾聲,才若無其事道:“都先將就一下,逐個匯報戰況!”
他眼中已經只剩下邳,哪知黃忠和徐庶的心思!
“主公,末將先報!”
典韋重重一抱拳,大粗胳膊卻硬是沒撐開,掃了眼兩邊的趙云和許褚,這才甕聲甕氣道:“末將自楚國南下,屯兵良成,已經在北面將劉備大軍全都擠回了城內!”
他咧嘴一笑,又繼續道:“劉備派出萬人到良成搶小麥,如今已經入土了!劉備麾下就是一群青壯,毫無斗志,根本不足為慮!”
值此時刻,他也只想盡快匯報完軍情,得到新的軍令后趕緊離開!
免得在此擁擠不堪,喘氣都費盡!
當然離開前得狠捶黃忠一頓,這廝搞得什么軍帳!
他們兵臨下邳,哪用得著整個揚州治下的沙盤!
“不錯!重甲騎兵不負眾望!”
陸遠隨手擠開周泰,看向典韋,鄭重其事道:“你軍無需其它動作,鎮守原地即可!封住下邳北城門,但有進出者格殺勿論!事不宜遲,趕緊去吧!”
他同樣想著先將典韋趕走,免得這頭人熊在此,一人能占四人地方!
不過軍令卻已多次推演,絕非無的放矢!
說話同時,直接將一桿小旗插在了下邳的北城門外!
重甲騎兵不畏尋常刀槍箭矢,最適合封城!
只要頂在城門口,就可在敵軍剛剛出城,尚未擺開軍陣之時,直接一輪長槊沖鋒!
一萬重甲,足以在二百步這個強弓的射程外,擋住二十萬大軍的出城通路!
反而劉備的大軍屢經打擊,已經不足二十萬了!
典韋毫無廢話,猛地探出大長胳膊,一拳錘上了黃忠肩頭,隨即直接擠出了帳外!
雖是如愿以償,卻也在心頭思忖,那條護城河怎么辦!
帳內眾人卻是齊齊一松,無論身心,都好似挪開了一座大山!
只有黃忠齜牙咧嘴,反復晃著肩膀!
“主公,末將再報!”
許褚抱拳,聲似炸雷:“末將自泗水南下,途徑司吾!如今大軍就在下邳北城門外!劉備派出搶糧的萬人已經升天,而末將趁著劉備探望糜竺當夜,沖進城內又斬了萬人!”
他一胳膊肘頂開周倉,這才眉宇森然,繼續道:“不過末將沖進下邳城期間,已經看清其城防情況,我等輕騎兵封鎖城門容易,但大黑的重甲騎兵有護城河阻攔,反而有些麻煩!”
他統領陌刀軍,本為克制騎兵的專用步兵!
不過陌刀等裝備不全,他的麾下也依舊是揚州大軍的統一制式!
強弓烈馬配腰刀,正是輕騎兵!
“不錯!見機行事,一擊即走,有長進!”
陸遠暢快一笑:“先說說下邳的城防情況,這是我軍攻城關鍵!”
他的確對許褚趁機沖進城內,斬殺萬余人極為滿意!
如果是之前的許褚,殺紅了眼,恐怕得在亂軍之中戰死為止!
此時卻能趁虛而入,及時退走,已是極大進步!
而且還能注意觀察城防,說出重甲騎兵的不足,更是讓他欣喜!
終有一日,無腦許褚,也會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將!
“主公,下邳城是州治城池,與我軍之前面對的幾城都不一樣!”
許褚大手按上沙盤,言之鑿鑿:“下邳北城長約六百余丈,高約四丈,寬約五丈,城外護城河則寬約十丈,深達十四丈!我等輕騎可以在上游搭建浮橋,迂回攻擊!大黑則速度太慢,有點麻煩!”
他搖頭晃腦,心頭無不得意!
難怪主公南北征戰,始終要帶個行軍文書!
娶個會算賬的行軍文書,的確有用!
白日書信,夜間暖床,關鍵時還能給自己長臉!
否則自己面對這些細致計較,腦袋都大了!
哪能在眾將面前侃侃而談!
“細致入微,不錯!”
陸遠不動聲色,樂呵呵道:“你軍保持如此態勢即可,不必急于攻城,只需靜等軍令!事不宜遲,你也速去吧!”
他看著許褚說的如此細致,也終于心頭了然!
這廝體壯如牛,卻是滿腦子肌肉,大字都不識幾個,哪會算這些細賬!
不過這些無關緊要,有人肯幫許褚就好!
主要是下邳城防,的確有些麻煩!
其中的護城河,就是攔路的第一步!
他們在徐州并無百姓基礎,無法調動大量民力,一舉廢掉此河!
此事也得再做打算!
許褚一聲炸雷,并未拖延!
只是猛地一拳,錘上了黃忠大腿!
隨即奔行如飛,大步流星出帳!
帳內眾人再次松了口氣!
紛紛活動肩膀,揉著耳朵!
這廝滾蛋,不只讓出了位置,還免得他們耳邊一直轟隆隆作響!
自然人人欣喜!
只有黃忠目光閃爍,知道自己犯了眾怒!
稍稍遲疑,就齜牙咧嘴地扯到了木桶旁邊!
反正他們討逆軍剛進下邳,也沒什么可報的!
“主公,末將來報!”
趙云一如既往,坦然自若:“末將領兵自泗水南下,同樣遭遇了劉備外派的搶糧隊伍!劉備應該不知我軍如此神速,因此還在四處伸手,末將也順勢斬殺了他的一萬手足!”
他點指沙盤,繼續道:“如今末將與大黑,許褚一樣,同樣屯兵下邳北城門,連兵一處后,末將也經常自護城河中游搭建浮橋,以箭陣封鎖城門!”
他一切皆是按令行事!
不過可以配合許褚封鎖城門,卻也可圈可點!
同時也完成了大軍部署,徹底封鎖了下邳北城!
“子龍一如之前穩重,不錯!”
陸遠和顏悅色,笑呵呵道:“你部與許褚一樣,保持如今攻擊態勢,靜等軍令即可!軍情如火,你也速速回去領兵吧!”
他依舊未想到破護城河的辦法,不過卻也不會在眾將面前流露!
反而趙云指出,劉備并未預料到他會雷霆南下,還在四處搶糧!
只經過他們三軍打擊,二十萬大軍就已廢掉四萬,只剩十六萬了!
同時也終究沒有搶到糧食!
此消彼長,這倒是一大幸事!
趙云一本正經,重重一抱拳!
目光巡群,盯了盯黃忠,見黃忠已經躲得遠遠,一時也毫無辦法!
軍帳之中,總不能大打出手!
當即大步流星,揚長而去!
黃忠終于松了口氣,拍了拍浴桶!
心頭嘀咕,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
只是不知北平新夫人,那般嬌滴滴的貴族女子,近半月衣不卸甲,見著這個浴桶,還能忍得住嗎!
只要主公勇于進取,這不就得手了!
到時他們揚州與北平軍做起交易,那就是自家生意!
公孫瓚送來五萬匹草原戰馬當彩禮,不為過吧!
“主公,末將繼續報!”
周倉晃了晃大黑臉,神采飛揚:“末將按照主公部署,直入下邳境內!自曲陽,臨浦開始,剛好碰上張飛麾下的搶糧隊伍,這一萬青壯也已經飛升!”
他大黑胳膊戳上沙盤,笑容滿面:“如今末將已經與趙云連兵,堵住了下邳的東城門!趙云在護城河中游搭建護城河,末將卻是在尾端,時不時過河給守軍來一下子!”
他緊接豎起三根手指,意氣風發:“末將已經看透了城內守軍虛實,就是一群青壯!百步距離,他們對我軍毫無辦法!因此末將每天過河三次,以強弓獵殺城頭守軍,任他們謾罵!”
他嘿嘿直笑,眉宇間無不得意!
行伍老卒,經歷的罵陣多了,豈會在意別人罵他十八輩祖宗!
再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祖宗是誰!
反而利箭總比舌頭硬,你自謾罵,我自殺人!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
陸遠神色一亮,暢快大笑:“如果他們沒有強弓,那城頭守軍還如何立得住!滾木礌石,誰能拋出百步!也就只有投石機,可以對我軍形成真正打擊了!”
他心思急轉,思考著其中戰機!
雖然還沒想到如何破解護城河!
不過如今算起來,劉備大軍已經只剩十五萬!
而且真正令他心頭振奮的,是周倉的無賴打法!
強弓欺負軟弓,讓城內守軍毫無還手之力!
投石機的發射頻率,對他們靈活轉戰的揚州騎兵根本毫無辦法!
只要不是大規模軍團作戰,投石機就是擺設!
“主公所言極是!”
周倉眉開眼笑:“末將就是擔心他們的投石機,誤傷了兄弟們性命,因此每次都是射一輪就走!讓他們來不及發射投石機!如果沒有投石機,末將哪怕站在城下,射上一日都無妨!”
他的打發雖然無奈,但他也依舊以此為榮!
只要這么一直打擊下去,城內守軍再是謾罵,也終究會膽寒!
反而他們不傷一人,每日如同狩獵一般!
總之都要遛馬,閑著也是閑著!
黃忠見典韋,許褚等幾個牲口已經離去,終于重新湊回了沙盤前!
稍稍思忖,忍不住擦嘴嘲笑:“射上一日,你有那么多箭矢嗎!你以為這是在荊州或交州?”
他說的也是實情,大軍征戰在外,輜重已不如之前便利!
其它物資都不是問題,但將士們攜帶箭矢有限,卻無法立刻得到補充!
周瑜的海船歸來,雖然帶來了大量輜重!
但許定等人還在南海郡和百姓交易,一時也來不及南下!
這是他們始終在面對的問題!
揚州大軍攻城略地太快,揚州規矩,揚州官府,都始終跟不上大軍腳步!
哪怕是當下徐州,按計劃也只能擱置!
由豫州曹操出人,暫時維持住農耕!
“俺就是這么一說,兄弟們都能聽懂,你放什么臭屁!”
周倉大黑臉一繃,惡聲惡氣:“城頭沒人,俺還能對著空城射箭不成!你連個軍帳都擺弄不好,趕緊滾回去種地去吧!”
他和黃忠見面就吵,已是常態!
反正黃忠和周泰一樣,在哪都不受待見!
“好了,一會兒你們出去再打!”
陸遠臉色一沉,揮手呵斥:“繼續商議軍務,火油你們動用了多少?夠不夠讓這長達六百丈,寬達五丈的城墻燒上一天?”
水火無情,他從不輕易動用!
不過他也不是善男信女,迂腐之輩!
城墻上的都是敵軍,不會殃及無辜百姓,他自然也不會心慈手軟!
只要能讓城墻上起火一天,無論投石機藏在何處,都會徹底焚毀!
城墻上的守軍,也會隨之一舉清空!
大火余溫,至少還會使城墻上兩日內,根本上不去人!
到時典韋的重甲騎兵,就可以輕易在城下扎營!
其它大軍以利箭掩護,下邳城的東北兩面城墻上的防御,就已徹底廢除!
而下邳城的東北兩側城門,自有典韋的重甲騎兵親自駐守!
無論下邳城內多少大軍,都會被堵在狹窄的城門口,任由重甲騎兵沖鋒!
“主公放心!”
周倉同時想到了關鍵,不由神色一震,慷慨陳詞:“末將軍中輜重,連箭矢都沒有浪費,只有焚燒敵軍時用過一些火油!而且末將知道,大黑,許褚,趙云等大軍,都與末將一樣!”
他咧嘴一笑,略顯森然:“如果我等連兵,軍中火油足以讓下邳城墻上,燃燒三日不止!”
他之前的無奈打法,自然是忌憚這個州治城池的投石機!
不過一條護城河,讓他們騎兵周轉不利,也是重要原因!
因此只能一擊就走,不斷騷擾!
如果以火箭攻城,之后不時發射一點火油,城墻上就斷然站不住守軍!
到時他們在外,自然可對這條護城河任意施為!
哪怕號召不到百姓,由軍中將士自己挖,也總能引水南下!
“看來不必我多加交代了!”
陸遠神色一喜,快意笑道:“你速速回去,傳令許褚,趙云,全部以你的方法過河騷擾!晝夜不歇,火油燒城,最終讓守軍無法立足,而我軍重甲騎兵可以在城下扎營即可!”
他也只是提前安排!
城內隱患頗多,都可以容他靜等變故!
反而對于這條起于淮水的護城河,讓他另有心思!
如果能夠引水到長江,雖然海船依舊無法進來!
但他們轉運物資,卻要方便得多!
不過這是未來之事,多思無益!
如今對于下邳城,他已經關注到了四丈余高的城墻上!
周倉自然顧不得其它,大黑臉一晃,眉飛色舞!
想通了戰事關鍵,當即毫不拖延!
甚至連已經在他身邊,摩拳擦掌的黃忠都懶得理會!
直接腳步嚯嚯,匆匆離去!
陸遠目光逡巡,帳內已經只剩徐庶和周泰等待匯報!
實則戰事已有規劃,此時倒是無需多言了!
不過周泰卻是興高采烈,直接站了出來!
“末將先來!”
周泰一臉橫肉,卻笑得比花兒還燦爛,瞇著眼睛道:“末將奉命在廣陵境內奪取,射陽,平安,東陽三縣,已竟全功!來不及帶走的牛羊,都已號召百姓做成了肉干,沒有一絲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