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天平兩端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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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辛在琥珀的攙扶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坐到了破舊的沙發上。
她喝了口水補充水分緩了緩神，陷入漫長的思考。
事情到了這一步，敵人是誰已經很明確了,如何處理敵人才是她如今面臨的最大的問題。
聯邦是一個整體，由錯綜復雜的勢力構成,但這些勢力并不是一條心的，機械黎明、反抗軍、秘密教團、財閥相互敵對,你死我活,基本沒有聯合的可能。
而這些勢力在你死我活的敵對局面下偏偏還對彼此保有一定的底線，沒有徹底撕破臉皮，這種情況真是相當神奇。
比如反抗軍和機械黎明都知道彼此的存在，雙方也有過摩擦，秘密教團隱藏在聯邦政府中,但是在明面上他們是被緝查部通緝追捕的對象,而聯邦政府的領導人基本上都是被財閥推舉上位的。
它們關系復雜，但是也明晰——這些勢力之間形成了制衡局面，誰都不敢輕易離開棋盤,誰都不敢把棋盤給掀翻。一旦誰對某個勢力動手了、撕破臉皮了，平衡穩定的局面就不復存在。
這些勢力之所以能互相制衡,就是因為他們每一方都不具備壓倒性的實力,無法一次性根除全部的競爭對手,一旦對某一方動手，就可能引來其他方的圍攻。
這些勢力也各有各的目的,秘密教團的目的暫不清楚,它們的主要策略是蟄伏。反抗軍和機械黎明的目的十分一致,他們的目的是動搖聯邦以及聯邦背后的財閥的統治,摘取利益的果實,翻身成為世界的掌控者。財閥的目的則是維持統治，繼續將一個又一個政治傀儡推上前臺，自己隱藏在幕后榨取利益。
所以他們互相牽制，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維持現狀，保護現有的利益。畢竟在激烈的碰撞中，這些勢力都會有所損失，他們不能保證自己在碰撞和摩擦中依然保存實力不受到損失。
隗辛極度懷疑這種互相牽制的穩定局面要被打破了，玩家的出現動搖了天平。
這些站在彼此對立面的勢力開始有了共同的舉措——清除玩家。
下一步，這些勢力的關系會出現什么樣的變化？他們會不會就清除玩家這件事情達成共識，把矛頭對準共同的敵人？一旦他們因為共識而達成了暫時性的聯盟，那么對于玩家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
要知道隗辛之所以能屢次逃生就是利用了不同組織間的信息差，要是最后發展成特情處、機械黎明、反抗軍、秘密教團互通情報，對她這個剝奪者進行聯合追捕清剿，那么就算死亡輪回的次數剩下一百次也是不夠用的。
眾多勢力聯合追捕——這個可能性一出現在隗辛的腦海里她就汗毛直豎。
擁有兩項s級能力的隗辛已經具備了和他們抗衡的資本，她不畏懼正面作戰，但是她的實力永遠不夠用，再強的s級能力者也沒辦法肉身抗核彈——汪飛馳就是個好例子。
他那么強，甚至□□都沒有明顯的弱點，斷肢也能飛速再生，可面對現代科技制造出的能使分子運動停止的絕對零度空間，汪飛馳的超凡能力還是被壓制了。
這固然有機械黎明布置針對性戰術和針對性戰略武器的原因，但機械黎明等組織難道不會針對隗辛布置針對性戰術嗎？
隗辛現在已經是和汪飛馳同一級別的人了。
面對眾多敵人，隗辛除了各個擊破之外別無他法。
亞當顯然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它說：“你的不斷成長在促使著你的敵人們做選擇…不過越是大體量的勢力，越難做出重大的決策。”
隗辛說：“可是機械黎明這種集權到極致的組織很容易因為領導者的某個想法而做下決策，秘密教團這種狂熱的宗教組織，也很容易因為信仰而做出集體決策，不容易達成決策共識的恐怕只有反抗軍和聯邦財團。夏娃連續失敗，也該做出轉變了。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你的擔心是有道理。”亞當說，“所以下一步的計劃是…”
隗辛沉默片刻，“原計劃。只能是原計劃。”
原計劃是救人，隗辛不能因為面前有阻礙就不去救人了。
“那會成為一個陷阱。”亞當說，“尤其是你那晚在浮崗市市中心的戰斗已經被擺到聯邦大人物的桌面上了，聯邦可能識別不出你的真實身份，但是你暴露的特征夠多了，夏娃會認出你的。它同樣能猜到你下一步的行動目標，并且作出對應的部署。你要去救人，夏娃就會把你要救的人當做人質。”
“當做人質是較好的結局了。”隗辛低聲說，“最可怕的結局是，夏娃為了惡心我把我的同類全部殺掉，寧愿讓自己蒙受情報損失也不愿意讓我有絲毫可乘之機。它在白鯨市就那樣做過了。”
亞當說：“這的確是它能干出的事情。”
“而且距離我殺掉夜蟬已經過去好幾天了，我們被特情處和奧格斯絆住了腳步，機械黎明獲得了轉移俘虜的機會。”隗辛說，“我已經不能百分百確定那些玩家被關押的位置了，我只能通過琥珀感知到黑曜的位置。”
現在又有一個矛盾點了，假如黑曜和玩家們不在同一個基地關押，不管先救哪一個，都會引起另一個關押地的加倍警惕，屆時牽一發動全身，可能會導致后續救援行動全盤失敗。
在隗辛眉頭緊鎖沉思的時候，她坐著的沙發動了一下。
琥珀默默坐到她身邊，垂眸盯著臟污的地板說：“你在想什么？”
“一直以來，我思考的事情只有那么幾項。”隗辛仰頭靠在沙發背上仰頭看著天花板，“生存、怎么干掉敵人…現在多了個救人。”
“那你目前思考的應該是救人的問題了。”琥珀說。
“嗯。”隗辛說。
琥珀問：“這其實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計劃已經做好了，帶上足夠的武器偷偷潛入，遇到敵人就打，遇到要救的人就開空間漩渦帶回來…除了計劃，你還有別的疑慮嗎？”
“啊。”隗辛的語氣里帶著躁動的厭煩，“不是什么值得糾結的問題，問題的答案我也早已想明，只是我難以控制住自己不去思考。”
隗辛在意的點是——她注定救不下所有人。
那些她沒來得及救下的人必定會淪為夏娃的犧牲品，假設第一批營救計劃成功…后面也不會再有第二批第三批營救計劃了，因為夏娃在確認自己無法阻止隗辛后會把那些人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夜蟬的記憶里，夏娃抓到了多少人？不算上已死亡的人數，幾十個人是有的。
機械黎明跟聯邦相比就是個跨區域連鎖公司，連鎖公司里面隱藏的玩家人數怎么可以能跟一個國家相比？能抓到幾十個活的俘虜已經不少了，聯邦才占了抓捕玩家清洗玩家的大頭。
“我知道，你也一定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琥珀說。
“救黑曜。”隗辛說，“我會信守承諾。”
“我只在這一點上不讓步。”琥珀輕聲說，“就像我前幾次說的那樣…拜托了，隗辛。”
“好。”隗辛說，“計劃還需要仔細想，我們裝備耗費過于嚴重了，我去黑市補給裝備，你留下休息吧。”
她從沙發上起來，手扶著脖子稍微活動一下脖頸，喬裝打扮出了門。
“你的壓力是我所不能切身體會的。”亞當說。
“但是你切身分擔了，機房都炸了。”隗開了個輕松點的玩笑。
亞當說：“只要我的存在沒有被發現，我都是有退路的，而你已經被發現了，所以你沒有退路。如果你和其他玩家一樣獲得一個比較安穩的開局，比如當一個普通的學生或者上班族，再不濟成為黑戶，也不至于像如今這般艱難。”
“有得必有失吧。”隗辛撇撇嘴，“我得到了很多，站立于頂端的實力、一呼百應的聲望、他人的敬畏…還有比坐過山車還要刺激的驚險生活。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得低血壓方面的疾病，因為我隨時隨地都處于高血壓狀態，我經歷的所有事都是對我心肺功能和精神承受能力的強大考驗。”
“但我知道這不是你想要的。”亞當說，“實力、聲望和他人的敬畏，這些對你來說應該是無用之物吧。”
“要說野心，我還是有那么一點的，我也想當人上人，只不過不想以現在的方式當人上人。”隗辛說，“我能走到今天不是野心作祟，是報復欲和求生欲作祟…此刻我自我剖析，覺得我的報復欲是要大過求生欲和野心的。”
通俗地講——隗辛是個極端記仇分子。
隗辛忍不了她的敵人在她面前亂晃，更忍不了她的敵人過得好，這會戳她爆點。
等隗辛通過灰色渠道搞到了足夠多的裝備和武器，夜色已經深了。
鳴山市真的是個很小的城市，資源匱乏，搞到武器的門路也不多，隗辛不得不通過空間漩渦回了一趟浮崗市進行武器交易，幸而有驚無險，沒有遇到什么意外情況。
她停留的時間比較短，免得天使反應過來又派人過來追殺她。
隗辛看了眼時間，目前是9月3日晚上，再過兩個小時就9月4日了。
浮崗市的市中心在那晚發生戰斗之后進入了維修狀態，好幾個區域封閉了，數棟受損的大樓燈光昏暗，失去了霓虹燈的點綴不復往日的華麗。
隗辛背著沉重的裝備包，正要返回臨時安全屋跟琥珀會合，忽然間遠處高樓上的廣告屏幕吸引了她的視線。
“星游科技，您的不二之選。專業機械義肢定做，多種功能和材質供您選擇。”
這句廣告詞不是重點，重點是廣告屏上顯示的人像，那個在廣告中當義肢模特的人…好眼熟。
隗辛肩膀微微一震，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的廣告屏，等待廣告重播。
廣告又播放了一遍，不同的義肢模特在廣告屏上閃動，熟悉的面孔一閃而逝，隗辛終于能確定廣告屏上的熟悉的人不是錯覺了。
唐冠？！
他怎么會出現在廣告上？他早就被機械黎明抓到了，并且他的身份又不是明星。
隗辛臉色沉了下來，隱約意識到了什么。
星游科技應該就是機械黎明的批皮公司，隗辛作為機械黎明成員曾經參與過克拉肯號事件，她在輪船上見過唐冠，認得唐冠的臉。
夏娃把唐冠當做廣告模特投放在市中心的巨幅廣告屏上，主動揭示了星游科技公司是機械黎明批皮公司的事實…它想干什么？
“隗辛。”亞當突然出聲，“夏娃在剛剛主動聯系我了，它讓我轉告你一些事。”
隗辛把字音咬得重了些：“告訴我，它要對我說什么？”
通訊器嗡嗡震動，亞當把消息打在了隗辛的通訊器屏幕上。
“搜索星游科技投放的廣告，看看廣告上充當義肢模特的全息建模，你會發現一個熟面孔。那次在克拉肯號上抓捕到的玩家，我知道你一定記得他，并且對他印象深刻，他叫唐冠。”
字里行間，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是隗辛卻體會到了來自夏娃的深深惡意。
“義肢廣告上的每個模特都是用機械黎明俘虜的玩家的面孔建模的。我把他們的臉作為廣告播放出來，是讓你知道他們長什么樣子，是什么身份…接下來，我要對你下戰書了。”
“這些玩家目前都還活著，我知道你已經到了浮崗市。如果你想救他們，那就來星游科技公司。如果你不想救他們，那么廣告屏上的臉就是他們最后的遺照。”
信息的最后一行落款只有兩個字——“夏娃”。
隗辛久久地盯著落款的那兩個字，放下了通訊器，望著高樓大廈上仍然在不斷重播的廣告。
陌生的面孔夾雜著熟悉的面孔在廣告上不斷劃過，隗辛讀懂了夏娃的意思。
它不光要挑釁，不光要殺人，不光要明目張膽地布置一場鴻門宴，它還要誅心。
明處的挑釁永遠比暗處的挑釁更能刺激神經，夏娃要讓隗辛品嘗失敗的痛苦，做無望的掙扎，奔赴布下天羅地網的戰場，否則就要她看著那些同類鮮活的面孔變成蒼白的尸體。
“真有它的…跟人沾邊的事兒是一樣都不做。”隗辛表面神情平靜，內心怒火暴漲，宛如巖漿翻涌的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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