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孫小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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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床的床架并非懸空，而是被四塊木板擋牢，床底下的空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儲物柜，屋子廢棄多年，這床下柜子里空空如也，正好能塞兩個孩子。
孫師芳伸手，先把孫小姐摁了進去。
“芳姨！”
孫小姐明白她的意思，想要掙扎卻哪里抵得過孫師芳，她掙扎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馮虎也來幫忙，師徒合力把這條活蹦亂跳的大鯉魚塞進了柜子最深處。
孫師芳把身上別著的小劍遞給馮虎，“小姐就交給你了！”
床柜里的孫小姐拼命擊打著床板，想從里面出來，孫師芳嘆了口氣，“小姐啊······”
‘噗通’一聲。
孫師芳單膝跪下，把手放在床板上，她和孫小姐此刻只隔著一張木板，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小姐，聽話。”
這兩個字像是有什么魔力，原本還在拼命掙扎，想從床柜里鉆出來的孫小姐登時安靜了下來，
“在這兒等著，外面安靜下來以后別急著出來，睡一覺，會有人來找你的。”
孫師芳提起劍，讓馮虎也鉆進那個柜子里，然后重重合上柜門，拍了拍床板，把值錢的東西都灑在桌子上，再把桌子搬到離床最遠的角落，盡量讓人們一進房門第一時間就看見那張桌子，忽略那張什么都沒有的床。
房門打開，又關上。
房間里陷入一片黑暗。
四周一片漆黑，連外面廝殺的聲音都遠了。
有時候會有幾支箭矢射在他們腳底的木板上，有時候也能聽見零碎的慘叫聲和兵刃相接的聲音，漸漸地，所有聲音都消失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床柜里只剩下他們淡淡的呼吸聲。
馮虎緊緊抱著師傅給自己的小劍，緊緊縮在床底下。
鄭禾只覺得自己現在離他們近極了，這兩個孩子的呼吸簡直就在自己耳邊。
“木箭頭。”
孫小姐主動伸出手，在黑暗中摸到馮虎的手，把一個堅硬的東西塞進了他的手心里，那東西已經被體溫握得發燙。
什么？
馮虎呆了呆。
什么木箭頭？
“他們用的都是木箭頭，做工粗糙，力道也只能破開窗紙，射在床板上的時候，連這種薄木板都射不穿，殺人恐怕更不容易。”
孫小姐開始說一些馮虎聽不懂的話了。
鄭禾卻贊了一聲，聰明！
這時候還能保持穩定的思考，這姑娘······絕非常人啊！
鄭禾嘗試伸出一點神識，點了點那姑娘的小腦袋。
吸了吸鼻子，孫小姐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從未如此清晰，“這樣的武備，虛軟無力，射不穿金波城的城墻，沒有好弓弦，恐怕連城頭都上不去。”
馮虎跟著摸了摸手中的箭頭，說是箭頭都客氣了，這就是一根削尖了的細棍。
但他沒明白孫小姐的意思，“所以呢？”
箭矢不行，不代表難民們沒有殺他們的能力吧？
“這樣的箭，不是用來造反的，難民暴動，來去如風，打得就是州府官兵猝不及防，與其自己造箭，不如拿下州府之后劫掠武庫，哪來的功夫造箭備弩，這樣的成色，應該只是造來防身或者嚇唬人的，根本殺不了人。”
孫小姐一點點捋清自己的思路，眼睛越來越亮，“外面的，絕非難民暴動！”
那又怎樣？
打都打起來了外面聲音雖然越來越弱，但血腥味卻越來越濃，只是不知道是那匹馬的血腥味，還是外面尸體的味道。
孫小姐推了推馮虎，“你沒聽明白我說的話么？外面的不是暴民，是難民！”
她在柜子最里面，想要出去，非得通過馮虎不可。
“小姐！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師傅讓我保護你，我一定會保護你！”
“外面的，不是和你鬧著玩的人！”
“他們真的會殺人！”
“你能保證你出去不會受傷，不會死么？”
馮虎抓住孫小姐的手腕，“外面不管是在暴動也好，造反也罷，他們都已經殺紅了眼，停不下來的。你出去，就是找死，師傅他們已經決定為了你犧牲，你就乖一點不行么？在這里等一切過去，明天你回到家，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孫家大小姐，不要做多余的事。”
馮虎平時看這養尊處優的孫小姐就有些不順眼，這種富貴人家出來的孩子，看見一只螞蟻都覺得稀罕，身上停了只小蛾子更是叫苦連天。
他將來大概率也要給這種富貴人家出身的人做護衛，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看得上他們。
有人為你赴死，你乖乖等著不就好了么！
然后，那個該乖乖待著等天亮的孫小姐抬起拳頭，一拳打在了馮虎的鼻子上。
馮虎眼前一黑，鮮血噴涌而出，那一拳力氣大極了，幾乎把他的鼻梁骨給打斷。
身邊的孫小姐腳往下蹬了蹬，鄭禾看懂她要做什么，努力蓄起一股力氣，拉住那孫小姐的腿，用力把她往下一拽！
孫小姐只覺得渾身一松，身體向下一滑，旁邊的馮虎抓了個空，眼睜睜看著她從腳下溜了出去。
原來看馮虎執意不肯讓開，孫小姐的腳在腳下那塊木板上用力蹬了蹬。
雖然沒有專門修習過，但她天賦異稟，腿功非凡，加上鄭禾給她的助力，幾腳下去，竟然踹開了腳下的木板。
她大喜，雙手攀著馮虎的身體就往下挪動，挪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好像打到了什么軟乎乎的東西，但沒理睬，繼續向下蠕動，幾息之間就從床柜里爬了出來。
火光映照在屋中，映照在她的汗上如金炫目。
孫師芳剛走出大門，下一波箭雨迎面就到，她揮劍斬落無數箭矢。
“小主君乘馬而去已經一刻鐘，想來她已經安全了，援兵馬上就到，大家再堅持一會兒，援兵一到，定讓賊寇有來無回！”
護衛們對視一眼，立刻就領悟了孫師芳的意思，彼此都裝作驚喜地大聲重復，“小主君已經脫困？太好了！終于不用裝了！兄弟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