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生民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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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心夫人更是直接坐到了李行文身邊，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對視之間情意流轉，共同分享著此刻的呼吸和心跳。

　　一直箭矢直接穿透車門，在所有人驚慌的眼神中擦過李老太太兩斤重的銀釵子，打落她的一綹頭發之后，釘在了李老太太的頭側。

　　“啊——！”

　　李老太太尖叫起來，她迅速坐在了程淑的另一邊，用力拍打著馬車，“外面的，快點啊！想死么！”

　　所有人的臉都開始發白，那只尤在顫動的箭矢預告著他們的死亡。

　　“老爺，太太，車太重了！你們看車里有沒有什么重的東西，趁現在轉彎，都扔下去！”

　　馬車外駕車的鏢師大聲疾呼。

　　所有人七手八腳地打開車窗，把書本、衣服，還有那個染血的硯臺都一股腦扔了出去。

　　李老太太把一個包裹塞進自己衣服里。

　　李行文一看便知這里面都是一些金銀珠寶，他嘆了口氣，伸手拿住這個包裹，“娘，給我，拿去扔了！”

　　李老太太一口啐在兒子身上，“便是把我扔了也不能扔了這些寶貝，沒了這些，就算活著到內城去，咱們一家人難道去街上要飯不成！”

　　車外馬蹄聲又近了一些，駕車鏢師高呼，“再扔一些！再扔一些！這時候在乎什么金銀啊我的老太太！”

　　“再不快些，咱們都要死在這里！”

　　可車里的東西都已經扔完了，還能扔什么呢？

　　李老太太抱緊了懷里的包裹，聲音尖利，“若想把這些寶貝扔下去，就先把我扔下去！“

　　李行文自然不可能把自己老娘扔下去。

　　頭疼之際，馬車里響起了細微的呻吟。

　　所有人都頓了頓，看向了倒在地上，似乎要清醒過來的李小元。

　　‘咚——’

　　烏云壓天，沉沉的黑暗之中，疾馳的馬車車門大開，一只腳把一個小小的身體從里面狠狠踢了出來。

　　車門關上，馬車疾馳而去，把這個身體丟在了陰冷的山林里。

　　萬血之中，腐肉之下，李小元被一陣溫濕的觸覺慢慢喚醒。

　　有什么東西壓在自己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壓得她快吐出來了。

　　眼睛都還沒張開，身體攢起一點力氣，奮力把壓在身上山一樣重的東西推開之后，李小元躺在原地喘了會兒氣，才有睜開眼睛的力氣。

　　睜眼也費勁，眼睛已經被干涸了的血給黏住了，視野之中盡是紅色，她躺在地上呆呆凝視著頭頂黑壓壓的天空。

　　不知不覺間一滴猩紅的液體從她眼角滑落。

　　一條溫濕咸腥的舌頭舔舐著她的頭發，努力從她的頭發里榨出更多鮮血。

　　那條舌頭從她的頭舔過她的臉，李小元眼珠子動了動，向下看的時候對上了一雙枯瘦的眼睛。

　　那是一條皮毛都快掉光了的野狗。

　　見她醒來，這條狗也不在意，自顧自埋著頭舔舐著她身上沾著的血腥。

　　這是在哪里？

　　李小元只覺得頭疼欲裂，渾身發燙，全身都很痛以致于她無法判斷自己到底哪里受了傷。

　　長長的舌頭慢慢舔舐到了李小元的膝蓋，傳來微微的撕扯感，李小元雙手撐地，用盡全力才看見明亮的月光之下，她的雙腿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扭曲錯位，雪白鋒利的骨頭刺穿皮肉，突兀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李小元的瞳孔驟然收縮，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腿，她努力想要動一動腿，趕跑那只正在長牙撕扯自己血肉的野狗，可她的腿癱在原地動都不動。

　　“滾！”

　　李小元想大聲呼喝，趕跑那只正在啃食自己的野狗，可她的聲音堵在嗓子眼，根本發不出來。

　　她張開雙臂，目眥欲裂地驅趕那只野狗，可她坐都坐不起來，有限的力氣只能扇出一陣小小的風，根本無法造成威懾。

　　她看向四周，她想大喊，她想找人求救，但四周只是血跡，只是分不清部位的尸塊。

　　這是一個亂葬崗。

　　一時之間她怔住了，這是哪里？她怎么了？

　　她完全想不起來在過去發生的一切，她坐在在血肉骨山之上，滿身血污，像個傻子似的呆呆望著四周，還有只野狗在撕扯她的膝蓋，舔舐她露出來的骨頭。

　　李小元深吸一口氣，撿起邊上腐爛的肉塊就向那只狗砸去，“滾！滾！給我滾！”

　　野狗難得碰見這么新鮮的血食，偌大的亂葬崗，只有它和她兩個活物。

　　野狗十分不滿這個食物的反抗，但它也餓了很久，只能露出自己的獠牙威脅李小元。

　　李小元摸了摸懷里，松了口氣，掏出了一把短匕。

　　這是阿娘給她防身用的，她原本只當個小玩意兒，卻沒想到在這里發揮了用處。

　　李小元渾身高熱，只覺得自己晃晃悠悠飄蕩在柔軟的云朵中，她對著那只餓得雙眼發紅的野狗，揮了揮雪亮的匕首，“滾！”

　　野狗退后幾步，避開了她丟過來的東西，它聞得到，這個人類很快就要死了，她身上蔓延著和其他尸體一樣的味道，這個人類已經很虛弱了，但野狗也不想再等，它齜著牙，跳到了李小元身上，對著她的脖頸長大了嘴。

　　讓人作嘔的腥氣直直沖進了鼻腔，在這種下意識就要吐出來的氣味中，李小元反而清醒了過來，她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狗牙，眼中驀地進出兇光，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握緊了手中的短匕，自上而下刺穿了向她撲過來的野狗的脖子。

　　‘噗嗤——’

　　腥臭的熱血灌進了她的喉嚨里，一股鐵銹般的咸腥糊住了李小元的眼睛，她沒有閉上眼，手里緊緊握著匕首，直直看著那只野狗的眼神從兇惡慢慢變得無神。

　　野狗臨死掙扎幾下，也只是讓那把匕首在自己的脖子里越扎越深，沒幾息之后，野狗趴在李小元身上，身體微微抽搐，停止了掙扎。

　　手里一下子就沒了力氣，李小元把野狗的尸體從自己身上推了下去，轉過頭拼命咳嗽，想要把那些灌進身體里的熱狗血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