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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海上風浪

復山河_影書  :yingsx←→:

  相比越軍營地的哀嚎,鎮南關內又是另一種景象。

  上一次遇上這么憨的敵人,還是幾年前圍剿叛軍的時候。

  剛剛舉起反旗的起義軍,缺乏軍事常識,直接花樣送人頭。

  隨著時間的推移,經歷血火淬煉的叛軍,再也不是當初的小白。

  同樣的局面下,頂多交一次兩次學費,絕對不會再交第三次。

  萬萬沒有想到,時隔數年之后,又會再次遇上低端局。

  作為防守的一方,本就占據了優勢,再遇上菜鳥對手,想要輸都難。

  “侯爺,白天的戰果統計了出來。

  初步估計,最少給敵軍造成了三千傷亡。

  可惜安南人退的太快,不然戰績還會更漂亮!”

  馮景行一臉惋惜的說道。

  這種占便宜的機會,可不容易遇到。

  敵軍高層不傻,吃了虧后肯定會吸取教訓。

  “仗打的不錯。

  回頭寫一份戰例總結,把此戰中的得失,全部分析一遍。

  百戶以上軍官,全部都要親自書寫。

  下面的總旗、什長,允許口述總結。”

  李牧的話說完,原本欣喜的一眾將領,瞬間就蔫了下來。

  在場的眾將,大都是從草根中成長起來的。

  讀書識字,多是在軍中完成的,文化水平相當感人。

  如果不是李牧定下了規矩,學會三千常用字才能夠晉升百戶,估摸這些人大半還是文盲。

  到了一定歲數,學習能力就會下降。

  指望大家自學,純粹是做夢。

  “侯爺,這場仗完全是敵軍犯蠢,往后很難再次遇到,根本沒啥好總結的。

  要不然就別寫了!”

  一旁的桂林左衛指揮李三七,忍不住開口道。

  作為一名大佬粗,當年能夠在十天內迅速學會三千漢字,一度還在親兵中引發轟動。

  連李牧都以為這是學習天才,接觸之后才發現,這貨純粹就是官迷。

  在升官的誘惑下,爆發出了超乎尋常的學習能力。

  不過這種學習能力,來的快去的也快。

  晉升百戶之后,學習兵法戰陣,效率一下子降了下去。

  能夠晉升到衛指揮使的位置上,一半是因為作戰勇猛,一半是因為投胎技術好。

  祖輩八代都在李家賣命,從小就跟在李牧身邊當護衛。

  “滾!”

  “你的任務加倍,除了戰后總結外,再加一份檢討。

  明天交過來,本侯親自檢查。

  如果認識不夠深刻,有你好受的!”

  說話間,李牧一腳踹了過去。

  親信好培養,武將也好培養。

  既要保證忠誠度,又要足夠能打,這就麻煩了。

  單純從軍官素質來說,他麾下這幫嫡系將領,確實要差上一籌。

  受知識水平和眼界的影響,這些人看待問題要簡單的多,缺乏戰略眼光,大局觀嚴重不足。

  唯一的優勢是聽話,李牧讓干什么,他們就干什么。

  “末將遵命!”

  李三七苦澀的回答道。

  早知道會這樣,就不冒這個頭。

  親自檢查,可不是隨便寫寫,就能糊弄過去的。

  連找人幫忙都不行,他是什么水平,李牧一清二楚。

  小插曲結束,帥營中的氣氛一下子歡樂起來。

  有了倒霉蛋墊底,大家也不覺得總結難寫。

  打量著沙盤上的地形圖,李牧發現自己來早了。

  廣西和安南之間,適合大軍通行的道路就這么一條,恰好被鎮南關給卡住了。

  鎮南關地方不大,可供騰挪的空間有限,城中放兩萬軍隊在城內足以。

  廣西本地部隊,關內都放不下。

  為了減輕后勤壓力,他帶來的援兵,也只能暫時分散在各地駐扎。

  敵軍打過來困難,他們要打出去,同樣非常麻煩。

  “行文云南巡撫衙門,讓他們加強安南邊界的防御。”

  沉思了一會兒功夫后,李牧緩緩下令道。

  安南要入侵大虞,一共就兩條道路。

  要么從廣西突破,要么走云南那邊打開局面。

  在鎮南關撞了一頭包,敵軍只要不傻,就不會選擇死磕。

  三千多人的傷亡,聽起來數字不大,可這只是大戰第一天。

  安南人的家業歲雖然不小,卻也經不起這么禍禍。

  云南那邊的交通,比廣西這邊還要糟糕。

  只要守軍提前有所準備,敵軍很難占到便宜。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撒向大地,越軍營地的氣氛,卻十分的凝重。

  “諸位愛卿,誰愿意替朕打頭陣啊?”

  胡新波皺著眉頭問道。

  實在是太沒眼色了,連請戰都不會,還要他親自開口詢問。

  “哼!”

  見無人回應,胡新波的怒氣積攢到了臨界點。

  雖然他是新君,在軍中的影響力有限,可終歸是大越皇朝的皇帝。

  眾將這樣的表現,擺明就是不給面子。

  “陛下,昨日丟了攻城火炮,一應攻城武器也損失慘重。

  現在下面正忙著趕制,攻城之事不妨押后一些時日。”

  老將軍石羽豐忐忑的回應道。

  作為軍中宿將,他是堅決反對伐虞的。

  無論使團被扣留,還是邊界沖突,在他看來無非是大虞皇帝對他們的警告。

  真想要對他們用兵,也該是鎮壓完內亂之后,再發起南征。

  “沒有火炮,就不能攻城么?”

  “朕可是記得,此前白蓮教叛軍掘地道的戰術,可是很受你們的推崇。

  既然一幫邪教組織都能用,難道我大越皇朝的軍隊,連跟著學習都不會么”

  胡新波忍不住質問道。

  具體怎么打仗,他不是很熟悉,但經濟賬還是會算的。

  從大戰爆發開始,大越皇朝就花錢如流水。

  以至于戶部尚書,都躲著他走,唯恐遇上了又要錢。

  重型攻城火炮丟了,等后方重新鍛造出來再運送到前線,最少需要數月功夫。

  總不能為了攻城火炮,就讓大軍在前線什么都不干,直接干等幾個月。

  遇到困難就退縮,按照這種打法,估摸著再過三年五載,也很難拿下兩廣。

  “陛下英明,是臣等愚昧。

  末將這就安排人挖地道,爭取早日拿下鎮南關!”

  左將軍陳景福果斷上前附和道。

  鎮南關的地形,是否適合挖掘地道,他是顧不上了。

  能夠在吃了敗仗的情況下,獲得戴罪立功的機會,那是因為他是皇帝親信。

  剛才沒有第一時間響應,那是他不知道該怎么攻城。

  現在皇帝既然給出了方案,甭管是否能行,先派人嘗試之后再說。

  反正挖掘地道主要是苦力活,縱使行動失敗,也不會折損多少士卒。

  “石老將軍,就你率領部眾佯攻城池,掩護陳將軍挖地道炸毀城墻。”

  胡新波冷漠的下達命令。

  盡管他看石羽豐不爽,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位老將才是大越軍方第一人。

  先帝時期對外征討,幾次主要大戰,都是他率部打的。

  麾下軍隊的戰斗力,在大越皇朝處于第一梯隊。

  發起這場戰爭,除了為實現自己的野心外,也是想要借機掌握軍權。

  在這一過程中,凡是敢對他說不的將領,都屬于被清洗對象。

  不過胡新波是理智的,非常清楚自己在軍中根基還淺,不是擅自妄動的時候。

  可借機削減一下,這些反對派的力量,還是可行的。

  “末將遵命!”

  知道被惦記上了,石羽豐也無能為力。

  皇帝玩的是陽謀。

  佯攻和主攻是兩個概念,前者明確告訴他,只需要做做樣子。

  倘若大軍在進攻中,依舊損失慘重,那就是將領指揮上的問題。

  問題是做樣子也有限度,最少也要架勢擺足了,不能在幾公里外喊打喊殺。

  想要糊弄過去,依舊需要士卒們沖鋒。

  自己這邊沒有火力支持,敵軍的火炮那么犀利,一旦靠近城池,必定會有不小的損傷。

  哪怕每次攻城折損數十人,時間長了也是不小的損失。

  鈍刀子割肉,每次的損失不大,但是架不住真的疼啊!

  海王島。

  昏黃的燭光,在破敗的木屋中搖曳,映照著墻面,讓聚義廳三個大字格外耀眼。

  海盜們圍坐在一張裂開的木桌旁,空氣中彌漫著咸腥和煙草的味道。

  領頭的海盜一襲襤褸的黑衣,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得陰沉。

  “兄弟們,剛剛收到消息,安南人和朝廷打起來了。

  今天朱某邀請大家過來,是要干一票大買賣。”

  朱仲軒一拍桌子說道。

  哪怕內心深處打定了注意,事到臨頭還是不免有幾分猶豫。

  安南不是小國,要劫掠這樣的國家,勢必要承擔不小的風險。

  “朱當家的可是要搶泉州?”

  灰衣男子神色凝重的問道。

  他們常年活動在福建沿海,如果要干一票大的,那么搶泉州最為方便。

  作為大虞重要的海貿港口,泉州匯聚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商品,干上一票能頂上無數年的努力。

  “朝廷出兵安南,那是為了大義。

  朱某也是響當當的漢子,豈會在此時,給朝廷扯后腿。

  何況泉州也不是好搶的。

  且不說當地駐軍不好惹,就算真劫掠成功了,又到何處去銷贓?

  朝廷一旦動了真格的,沿海的一眾海商是不會和我們合作的。

  搶回一堆商品,沒有銷贓的渠道,總不能我們親自運送到呂宋島銷售吧?

  老子在那邊,還有五萬兩的花紅,那群紅毛鬼恨不得生吃了我!”

  朱仲軒一臉豪氣的說道。

  海盜團伙分為兩類。

  一類是遭到官府或者是士紳迫害的,家屬基本上都死絕了,屬于無牽無掛派。

  做事通常沒有底線,格外仇視朝廷、士紳,經常上案搞事情。

  另一類則是沿海漁民,日子過不下去,才到海上謀生。

  因為心有牽掛,做事的時候講究留一線,一般不會招惹朝廷。

  平常打劫會遠離家門口,偶爾還會接濟一下鄉里,鄉鄰也會幫他們打掩護。

  皇權不下鄉的時代,只要不鬧出亂子來,地方官也不會多事。

  今天邀請過來的這些海盜,大都是后一種。

  “朱大當家的要搶安南,那邊可不是我們的地盤!”

  一旁的書生男子皺著眉頭說道。

  海盜也有自己的地盤,越界干買賣屬于大忌。

  同行競爭是一回事,關鍵是海路不熟悉,容易發生意外。

  “秀才,還是你有腦子,一眼就看出了老子的謀劃。

  不錯,這次就是搶安南人。

  我收到了確切情報,安南王盡起全國之兵攻伐廣西,此刻國內兵力空虛。

  一個國家數百年的積累,將是何等龐大的一筆財富,你們是清楚的。

  干完這一票,能夠讓我們少奮斗二十年。

  這是安南地區的海圖,上面標注了所有暗礁、島嶼的位置,就連氣候也有詳細介紹。”

  說話間,朱仲軒把海圖放在桌子上打開。

  一眾海盜紛紛湊上前去,審視著海圖上的位置,心中的火苗在暗夜中愈發熾熱。

  “朱大當家是早有準備,看來合該安南王倒霉。

  不過在采取行動之前,必須先解決安南水師,大家才能放手施為。

  莫非朝廷肯出動水師,幫我們掃除麻煩?”

  白衣書生試探性問道。

  現在是搶劫安南的最佳時機不假,可能搶不代表要干。

  通常這種時候,就算大家有想法,也是私底下干一票。

  很少有人會召集眾多同行,一起參與行動,更不用說向大家分享海圖。

  “哈哈…”

  “區區安南水師,何足掛齒!

  若是朝廷水師能覆滅他們自然最好,倘若官軍沒有做到,也不會影響什么。

  除了我們之外,分布在浙江、兩廣沿海等地的同行,也會加入這場盛宴。

  兩廣總督衙門,暗地里放出消息,劫掠安南的一切行動均為合法。

  換句話說,我們從安南搶到的所有財物,可以正大光明的在兩廣進行銷贓。

  搞不好還能用安南人的首級,從官府手中換取武器、艦船。

  這個消息,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在圈子里傳開。

  估摸著一眾海商,也會組織人手參加行動。

  如果我們去的晚了,估摸著一口湯都喝不上!”

  朱仲軒的話音落地,屋內的煙味越發濃郁起來,眾海盜紛紛陷入沉思中。

  所有人都清楚,朝廷一旦開出這樣的許諾,肯定有不少人會動心。

  對海盜來說,搶劫不是最重要的,更麻煩的是銷贓。

  再怎么價值連城的東西,也要賣出去了才算數。

  海盜能夠發展起來,那是沿海大族,在外面設有專門的銷贓黑市。

  大海盜手中實力不弱,還有幾分議價權,中小海盜完全就是任人拿捏。

  能夠賣出商品實際價值的三成,都算是運氣不錯的。

  遇到手黑的,直接以一折的價格收購,他們也只能認栽。

  沒有法子,除了商品銷贓渠道,人家還掌控著沿海船廠。

  想要發展裝大,就少不了從這些人手中購買船舶、武器。

  哪怕當了海盜,同樣是人家的牛馬,要承受世家大族的盤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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