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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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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人借著酒勁兒撒潑耍渾說胡話,有的人趁著酒勁兒干些猥瑣不齒之事,這是酒品下等的。

  有的人喝多了就安安靜靜躲在角落里睡覺,不吵也不鬧,這算酒品好的。

  還有的喝多了忽然就掉金豆豆,先是無聲無息哭,最后哭的像要背過氣兒似的,這是大家伙從來沒見過的。

  蔣曉魯就像戲臺子上喪夫失子的大青衣,哭起來驚天動地,勸也勸不住,好像就等那酒勁兒散了,戲臺上的銅鑼敲了,她才收場。

  常佳拍著她哄,像哄孩子,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背:“好了好了好了。”

  寧小誠用紙巾擦著手,探究地問:“她這是怎么了?”

  “以前也有這毛病?”

  常佳對吳井怒目:“你剛才跟她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啊…”吳井也懵了:“就聊了聊她工作。”

  “你聊她工作干什么?顯擺你懂得多啊?”常佳用紙巾給蔣曉魯擦著鼻涕,捎帶著怕她妝花了難堪,連帶著口紅都給蹭干凈了:“她這是心里憋屈,借題發揮。”

  “她前男友今天剛把她手里一個大活兒搶走,損失了不少錢,丟錢倒是其次,就是這事兒挺讓人窩火的。”

  “那這活兒也太大了。”有人看著寧小誠衣裳一大片濕,開著玩笑:“眼淚忒多了些。”

  至于淌眼淚——

  常佳頓了頓,猜測道:“她以前得過角膜基質炎,怕煙熏怕強光,可能這地方刺激的,有時候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幾個大男人手里夾著煙,聽見常佳這么說,紛紛找地方把煙頭掐了。

  吳井覺得這事兒有點邪乎,將信將疑:“你是她媽你知道的那么清楚?”

  常佳看了吳井一眼,冷笑:“就怕她媽知道的都沒我清楚。”

  “行了。”常佳把蔣曉魯拾掇好,將她從懷里推開,直接推給寧小誠,朝她吹了聲口哨:“你認識她我可把她交給你了,都這個時間給她送哪兒都不合適,我也喝酒了,沒法開車。”

  “這么相信我?”寧小誠詫異反問。

  “這一圈兒人里屬你長的面善。”常佳微笑拎起自己的包:“不是鄰居嗎,我也不怕你干壞事跑了,干脆好人做到底幫著照顧照顧,讓她睡一覺,酒醒了自己就能回家了,特好伺候。”

  常佳還真是個狠心人,說完真就轉身走了。

  吳井看了這邊一眼,又看了常佳一眼,大步跟上去:“哎——你等等——”

  剩下幾個面面相覷,宋方淮問:“怎么辦啊?”

  大半夜的,總不能帶個不省人事的姑娘去開/房間啊。

  寧小誠嘆了口氣,站起來:“你這兒有睡覺的地方嗎?”

  宋方淮很貼心:“你問她睡,還是你倆睡?”

  “她。”

  宋方淮往樓上一指:“剛收拾出來的,閣樓。”

  寧小誠彎腰把人打橫弄起來,手不忘壓著她裙子的下擺:“哪兒上樓?”

  “直走左拐。”

  走了兩步,寧小誠低頭緩了緩,有點不耐煩。

  回頭。

  宋方淮問:“還干嘛啊?”

  他一抬下巴,示意沙發:“她那包兒,還有鞋。”

  宋方淮把沙發的Chanel往脖子上一挎,拎著一只高跟鞋跟在后頭:“走走走!”

  閣樓是新裝修的,有洗手間,沒床,地上放了個很大的床墊子,鋪的很軟,就是剛裝修完還有點油漆味兒。

  寧小誠把蔣曉魯扔在上面,隨手扯過被子給她蒙上。

  宋方淮去關窗:“樓上風大,別再給姑奶奶吹中風了回頭賴上我。”

  “小誠,你在哪兒認識這么個祖宗?”

  寧小誠垂眼看著睡得踏實的蔣曉魯,無可奈何。

  鄰居?哪個鄰居這能作?朋友,也沒見哪個朋友敢摟著寧小誠哭成那樣。

  “你都說了是祖宗,就甭管我哪兒認的了。”寧小誠望著蔣曉魯,舔了舔嘴角:“誰知道哪個廟里跟出來的。”

  宋方淮輕笑,小誠也笑,笑夠了,倆人關好門下樓。

  宋方淮還在八卦:“讓她一個人睡你放心?”

  小誠懶懶地,雙手抄在褲兜:“有什么不放心的。”

  “要不…你也上去吧,跟我就不用藏著了,那大姐敢把她這么交給你,關系不一般啊。”宋方淮用胳膊肘輕輕碰了寧小誠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嗨,不是你想的那關系。”

  “真不是?”

  小誠搖頭,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真不是。”

  眼看凌晨兩三點鐘了。

  寧小誠也不敢走遠,趁宋方淮沒在,去吧臺把今天晚上的賬結了,一個人把車開到個沒人的地方,將座椅放平,在里頭瞇了幾個小時。

  躺在車里的時候他還在想呢,以前對蔣曉魯這姑娘的印象也就僅限于莽撞。說話辦事兒有點風風火火的,但是也很爽朗,有什么說什么,今天見了才知道,凡是女人啊。

  就沒有不作的。

  宋方淮把昨天的流水核算完,從酒吧出來,背著手在湖邊看景。

  寧小誠從他身后踱步過來,宋方淮回頭問:“還沒醒啊?”

  “沒有。”湖里有兩只野鴨子,屁股上長了兩根鮮艷紅毛,很少見。

  寧小誠看著挺有趣。

  天氣暖了,這個時候很多人家晚上吃了飯,都喜歡出來遛彎,還有懂樂器的老人在湖邊拉弦取樂。

  小誠喜歡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人多,每個人身上都透著舒適懶散的氣息,好像這日子就該這么過。

  湖邊悠揚二胡聲一響,宋方淮瞇起眼。

  “看什么呢?”小誠順著方向看過去。

  宋方淮壞笑,毫不掩飾:“看一姑娘。”

  他拿出煙盒,抽出一根遞給寧小誠,自己瞇眼點著了,嘆氣:“這年頭,會拉二胡的姑娘可不多了。”

  這話一出口,寧小誠就聽明白了。

  “怎么著,動心了?”

  “呸,我是敬佩,是欣賞。”宋方淮直勾勾盯著人家不放:“你說,她明天還來嗎?”

  說話間,湖邊拉二胡的姑娘站起來,要走。

  小誠瞇眼看了看,好像在確認,然后點點頭:“來。”

  宋方淮睨了他一眼,笑諷:“說的跟您親閨女似的。”

  寧小誠笑一笑,一招手,朝那邊喊道:“二朵兒!!!”

  蔣曉魯這一覺睡得好長好長,一直睡到下午六點。

  咕噥著翻個身,慢吞吞睜開眼睛,先是反應了一會兒: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現在在干什么。

  想清楚了,騰地一下坐起來。

  完全陌生的環境,小閣樓,落地大床墊子,地上扔著她的包和鞋,蔣曉魯心臟跳的猛快,趕緊掀開被子看了看。

  酒是喝多了,但不至于喝斷片兒,仔細回憶了一下昨天的事情還是能記起個七七八八。

  一聲嘆息。

  這回人可丟大了。

  把包從地上撈起來,蔣曉魯還挺有邏輯,先坐在床上給常佳打了個電話。這邊常佳正在加班,手機在一堆A4紙里嗡嗡震動,她低頭寫了一會兒,才摸出手機接起來。

  “喂?”

  “你在哪兒呢?”蔣曉魯一聽見她的聲音,就著急了:“我昨天——”

  “還有臉提昨天啊?”常佳低聲堵住蔣曉魯的話,捂著話筒快步往外走:“昨天你喝多了,都下半夜了我也不知道把你往哪兒送,就托付給你認識那人了。”

  “酒醒了?”

  “醒了。”樓下有挪桌子的動靜,蔣曉魯從床墊子上爬起來,光著腳湊到窗邊往樓下看。

  寧小誠一個人正背對著她在湖邊站著,不知道看什么。

  “我還在這酒吧呢。”她很為難:“怎么辦呀。”

  “什么怎么辦?”常佳站在單位外頭的走廊上,說話聲音很輕:“酒醒了就趕緊收拾收拾回家唄,別給人添麻煩。”

  “行了我不跟你說了,正加班呢,改天聊。”

  蔣曉魯掛了電話,掙扎幾秒,踮腳把窗戶推開,趴在上面清脆呼喚:“小誠哥!”

  寧小誠正低頭從兜里摸出煙來銜在唇間,聞聲抬頭。

  蔣曉魯朝他明艷純凈的笑,露出一排潔白貝齒。

  小誠把煙從唇間拿下來,收回煙盒,朝她一擺手:“下來。”

  像是自然而然地,誰都不提昨天的事兒。

  蔣曉魯關上窗戶,聽話下樓。

  下樓之前,蔣曉魯借宋方淮的洗手間收拾了一下,把床鋪好。

  牙具和香皂都是一次性的,用溫水把臉上的妝卸掉,刷了個牙,她又用涼水沖了沖眼睛,洗手間的毛巾掛在架子上,蔣曉魯一頓,覺得直接拿來用不太禮貌,于是便尋了紙巾把臉擦干了。

  提著一包兒垃圾下樓,出來時,蔣曉魯順手扔在門口垃圾箱里。

  將沉的暮色中,她素顏,一頭烏黑微卷的長發被風一吹,沒有細心打理,亂蓬蓬的。

  寧小誠站在不遠處等她,有點疲憊。

  以前見過蔣曉魯幾次,她始終濃妝示人,如今冷不丁這么一看,能看出些她小時候的模樣。

  她皮膚白,濃眉大眼,長相大氣,蹙眉時會不自覺微張著唇,露出嬌憨態,不失可愛。

  待她近了些。

  寧小誠轉過身,兩人極有默契地往前走。

  “醒了?”

  “醒了。”蔣曉魯抓抓頭發,不安道:“小誠哥,我昨天喝多了,給你添麻煩了吧?”

  寧小誠悠悠地,也沒說別的:“那為什么要喝多呢?酒可不是個好東西。”

  蔣曉魯感覺到寧小誠隱含不悅,快步趕上他,想解釋:“我最近點兒特背,前男友跟我搞到一家公司來了,之前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他為了報仇撬走我一單托管業務,本來之前是談好的,下半年指著它提成呢。”

  寧小誠點點頭,隨口問道:“誰搶你的生意?哪個項目,哪只基金?”

  蔣曉魯忽地想起寧小誠是混這行的祖宗,她怕他多想,于是閉口不答。

  她不說,寧小誠也懶得問,倆人一前一后往家走。動作倒是出奇一致,都跟個祖宗巡街似的背著手。

  街上都是晚飯過后出來遛彎兒的老百姓,有一家三口,有情侶,有老夫妻,都一對一對的,路窄,有人接踵擦過蔣曉魯的肩膀,不輕不重,曉魯走著走著,忽然停在原地。

  “小誠哥。”

  寧小誠站在她稍遠的地方,回頭:“又怎么了?走啊,我送你回家。”

  蔣曉魯直率央求道:“你拉著我的手走唄,咱倆這樣,像誰也不認識誰似的。”

  小誠失笑,沒想到她還是個矯情貨。

  他一伸手,她小跑過去把手塞進他手心兒里,這就算牽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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