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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以男人之心在愛

  第五十章:以男人之心在愛:aixswx

  他抓著羅什的僧袍吼:“她回來是為救你,可你卻是怎么對她的?看看她現在都成什么樣子了,幾天沒合眼,今天還暈倒。”

  羅什溫和地看著弟弟,低聲叮囑:“今日辛苦你了,快睡罷。”

  如同被點了穴道,呆呆忘記一切言語。不過兩天沒見,為何覺得他消瘦得可怕?

  這個村子很小,所以大群侍從忙碌地在銅廠河邊扎營做飯,不一會兒戈壁灘上便出現裊裊炊煙,連排帳篷。

  “艾晴,我把他給你帶來了。”弗沙提婆撐著紅眼,吐字不清。

  我們瞬間都回過神來,他吃力地攙扶著弗沙提婆進了帳篷,把他放在毯子鋪成的簡易床上。環顧一下,讓米兒出去歇息。

  王城到雀離大寺只有四十里地,本來一天就能到。可是為了等呂光,早上拖延了很久才出發,一路上又是龜速,所以下午四點多就在一個村子前停了下來,要歇息一夜,第二天才能到寺里。

  “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啊,那不是太沒面子了。”嬌憨著用艾晴的方式回答這個我不愿觸及到的問題。

  “可你涉險來此,羅什無法保護你…”他郁悶地吐出一口氣,眼里似有責備,更多卻是無奈。

  他右邊顴骨上有一處擦破了,有點紅腫。心疼地撫摸上他的傷,臉上卻仍是笑著:“你別忘了,我雖然不是仙女,好歹是來自未來。就算無法帶你走,但自保足夠了。”

  “艾晴!”他握住我撫在他臉上的手,眼光在我臉上盤旋。艱難地咽著嗓子,聲音有些沙啞,“羅什不走,是因為…”

  “我明白。為了理想,為了使命。我不會再叫你放棄了,是我太貪心,想改變歷史跟你雙宿雙飛。你的未來,我只是一知半解,所有的記載不過寥寥幾字,而且還很多訛傳。所以我想逃,因為對未來有太多恐懼。可是我卻忘了,你不是普通男人,離開理想與使命,你便不再是你。無論你的記載有多少不實,有一點是肯定的:你所翻譯的佛經,優美簡雅,歷經一千六百五十年,仍然廣為傳誦。命運既然如此安排,我就要順應它,而不是逆天而行。”

  離開他的胸膛,癡癡地凝視他如水的清澈雙眼。這個男人,如果能少愛他一分,我是否還有那么大勇氣不顧一切地跟著他?

  “可你別再說那些話了,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聽你那么說,真的很難過…”

  他伸手撫摸上我的臉,歉疚而痛心。嘴角顫抖著,眼里閃動刺人的亮光:“對不起…”

  “沒事。”搖搖頭,依舊笑。這是在逆境中的自我保護。無論發生什么,我都要笑著面對,哪怕對現狀毫無用處。

  “我來的時代,女性能自由做主,不需要事事依靠男人。所以我有自己的主見,你說什么都無法阻擋我。就算以后會跌得頭破血流,也是我自找的,與你無關。所以你不用給我承諾,不用保護我,更不用擔心我會怨你。”

  “艾晴,你,唉…羅什怎可能如此不負責任?”他氣急,聲音不自主地提高。喉結上下劇烈起伏,眼里晶光更甚。猛吸一口氣,放開我,踱開幾步,背對著我。

  他的肩膀仍是微微顫抖,盯著油燈凝神片刻,喃喃說:“羅什說那番話,確是想逼你走。受怎樣的屈辱,我都無懼。可是,羅什不能讓你受哪怕一點點難堪。若是今日之事發生在你身上…”

  他頓住,半仰著頭費勁地呼吸。半晌后待到呼吸漸平,才轉頭面對著我,眼里又流出我不忍目睹的孤寂悲傷:“你拋棄家人離開未來更優越的生活,來此與我相守,我怎不知你做的犧牲?可是,羅什是如此無能…”

  我張口要說話,卻被他打斷:“弗沙提婆說的沒錯,羅什既然無法保護你,只能讓你走,讓你自己保護自己。”

  已經對自己發過誓,不再流淚。卻在聽了這番話后輕易打破誓言。他果真是為了趕我走而說出那番絕情的話,這對我比什么都重要。靠近他,輕輕撫上他消瘦的背,柔聲喚:“羅什,你不是的…”

  努力地微笑,把淚笑回去:“你是我見過最有毅力最堅韌不拔的男人。我會一直跟著你,直到你的生命中不再需要我為止。”

  “怎可能不需要?”猛地將我一把抱住,俯身埋首進我的發絲,“從你走后,羅什就沒有合過眼。兩日里一直捫心自問:到底對你是何種心思?”

  “二十多年來,每日想你片刻,便可滿足。破色戒后,欲念竟如地獄之火,從此無法澆滅。羅什一邊享受人間極至歡樂,一邊卻心底痛苦煎熬。越是抵擋,便越是渴求。于是尋出理由:你是仙女。既是佛祖遣來,佛祖便不會怪罪。”

  他離開我的肩,仔細凝視,骨節細長的手指滑過我的五官,兩行淚順著臉頰滾下,聚集在透著青色胡茬的削尖下巴。

  “知道你真正來歷,羅什震驚之余,想到你原來并無仙力,跟著我只會受苦。那番話,是羅什平生第一次妄言。心如刀絞,言不由衷的苦楚,竟如此之甚。你離去的兩日里,羅什理應向佛陀懺悔,卻連經文都無心再念。擔心你的安危,后悔讓你走。一個人孤寂,如萬蟻噬心。這般痛,此生從未嘗過。”

  怪不得只兩日,他便消瘦得如此可怕,眼里還帶著血絲。他經歷的痛苦,比我更甚。哽著嗓子,喚一聲:“羅什…。。”

  他稍稍離開我,將左手袖子挽起,那塊艾德萊斯綢綁在他的上臂,鮮艷的色彩襯著他麥色肌膚,異常美麗。

  他眼神剛毅,堅定地說:“弗沙提婆給我的時候,知道你就在附近,你沒有因我一番話離開。那一刻,我竟欣慰而笑。羅什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你從哪里來,你是誰,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來到羅什身邊,給了我這輩子都不敢奢求的男女之愛。這些,已經足夠了。”

  他收回手臂,撫上我雙肩,灼灼星眸中光采粲然:“艾晴,羅什對你的感情已無處遁形,只能向佛祖坦言:我是愛你的,以男人之心在愛著,愛了二十多年。不是因為你是仙女,不是因為你詭異的來歷。而是因為你是艾晴,那個從年少時就悄然走進羅什心中,愛傻笑大咧咧卻勇敢堅強的女子。”

  “羅什…”笑望著他,卻怎么止不住淚水滴落,如瓣瓣蓮花灑在衣襟。這是他第一次說我愛你。如此坦言,對他來說,是多么艱難。這一番話,比世間最美的甜言蜜語都讓我心醉。

  伸手抹去我的淚,肅然正色:“羅什不會再逃避對你的感情,也不會再找什么理由。本想讓你遠離一切困厄,可你仍然來了。艾晴,羅什不愿也不想逃避自身使命。但羅什乃自私之人,你既然來了,我便不想再放你走。只是,羅什自己都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更無法給你承諾。這之后的路只會愈加難走,你還要與我一起堅持么?”

  我抽抽鼻子,穩一下心緒,強行掛上笑:“有兩位比你晚幾百年的漢人高僧寒山和拾得曾有過這樣一番對話,寒山問拾得: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說:只要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握住他的手,把堅持與希望傳遞給他:“所以我們要擔心的不是明天會怎樣,也不是虛空的承諾,而是今晚上有沒有睡好。我們都要養足精神,才能好好對付明天。歷史很快便會證明,呂光不過是個小丑,你才是流傳千古的人。”

  “艾晴,送你來羅什身邊的人,無論是何目的,羅什都要感激他。”他用力擁吻著我,熾熱的唇落在眼睛、眉毛、面頰上,燒出一片片的紅霞。這是我們之間最心心相印的吻,能讓我們坦然面對外面的風雨。

  “好,那我們就一起去面對。我們都要吃好睡好,明天才有力氣。”

  突然傳來弗沙提婆的哼哼聲,我們都嚇了一跳,趕緊分開。我都忘了這帳篷里還有他在。仔細看他,還在睡著,打著微微的鼾聲。我們對視一笑,突然想起來,一直沒顧得上問:“弗沙提婆怎么了?為何會喝得這么醉?”

  “呂光要讓我再破酒戒,他擋在我面前,喝光了所有人案上的酒,直到呂光在王的勸阻下罷休為止。”

  暖流涌過,接著是心痛。他,唉…“雖然從來不說,但是骨子里,他其實是愛你的…”

  “我知道…”羅什為他蓋上毯子,眼里流出疼惜,看著弟弟的睡臉,微微感嘆,“我也是…”

  站起身,他再度擁緊我:“現在倒是真的想睡了,太長時間未曾睡過。”放開我,溫柔地說,“羅什回去自己帳篷了…”

  我抬頭,有些錯愕:“你…你讓我跟他呆在這里啊?”

  “別忘了,你現在是他夫人。外面都是呂光的人,我做兄長的,在弟弟帳里逗留時間過久,會引人懷疑。”

  “可是我…他…”

  “我相信自己的弟弟…”頓一頓,再叮囑,“早點歇息,一定要好好睡。明天,我們都有更艱難的事要面對。”

  “羅什!”喊住要走的他,“你身上有跌傷,還有你臉上的傷,我給你涂了藥膏再走罷。”

  他笑了,從懷里拿出我交給弗沙提婆的藥膏,在我面前晃一晃。“已經逗留太久,一定得走了。放心,回去后我會記得上藥。”

  “那,你一定得涂啊…”

  他似乎想起什么,停住腳步,從左手上褪下那串瑪瑙臂珠,套在我手上。那串珠子對我來說太大,纏繞了兩圈,他幫我系上搭扣,笑著說:“日后索性改成兩串罷,我和你各一串。”

  我點點頭,看到他臉上突然浮現調皮的神色,俯身在我唇上偷偷掠過。不等我反應過來,人已經走遠,剩下我一個人呆呆地回味這情人間的親密小動作,撫著自己的唇,傻傻地笑了…

  盡管弗沙提婆醉得不省人事,我還是蒙著面紗去下人的營帳里把米兒叫來一起睡。不是擔心弗沙提婆,而是為了他那善解人意的妻子。米兒是她貼身丫鬟,雖說是派來服侍我,難保有別的用意在內。不過她的大度讓我感激,能這樣讓丈夫帶著一個女子出行,還冒充是她。所以我也得做得光明正大,讓她放心。

  這天晚上我睡得極沉,好久沒有睡得這么昏天黑地了。連弗沙提婆醒過來幾次嘔吐,都是米兒伺候的,我第二天聽米兒說起才知道。我只記得睡之前唯一的念頭:我要養足精神,明天繼續fighting!

  我們都一愣,居然是同時開口問。

  “我沒事…”

  “我沒事…”

  羅什偏過頭看我,任由弗沙提婆抓著他的衣服,什么都不說。眼底的悲傷如江水奔騰,卻在他竭力克制下隱入深不見底的眸子。

  “她真不該愛上你…”弗沙提婆放開了手,咕噥著閉眼,再發出幾個聽不清的音節,喘息著睡著了。

  我們還在對望著,千言萬語在眼神中流淌。時間凝固了,喧囂啞然了,天地間只剩我與他,一直對望到老,沒有煩惱,不要未來。

  對望了不知多久,還是開口問他:“身上的傷怎樣了?”

  “怎么會暈倒?”

  “我答應過她,要找個好女人,幸福地活下去。我做到了,可是她呢?”弗沙提婆倒在枕頭上,一手還拽著羅什的僧服,眼神迷離,“她愛上你,就注定沒有結局。你保護不了她,你什么都不能給。我真不該放手…”

  “我告訴你,十一年我放棄她,是因為她是仙女,她不屬于這里。”躺在毯子上的弗沙提婆嚷嚷著要起來,被羅什按住。

  又是同時回答。這樣微妙的默契,我們都有些發怔。然后,我們盯著對方的眼,同時伸手,擁抱在一起。貼上他胸膛的那刻,我不敢置信地閉眼。有多久沒在這個溫暖的懷里呆過了?不愿睜開眼睛,不愿這些只是幻像。這個擁抱若能天長地久,我愿意一直擁到海枯石爛。

  “艾晴…”不知過了多久,還是由他打破沉寂,“為何不回去?”

  羅什,跟你在這么近的距離,卻無法看到你,安慰你。真恨自己沒用,枉有那么多歷史知識,卻無法救出心愛的人。

  一直心不在焉地盯著帳篷門,時間緩慢流逝,不知枯坐了多久,門簾終于被掀開了。弗沙提婆半個身子探進,臉色酡紅,有些跌跌撞撞。我趕緊向他走去,還沒到跟前,就聞到強烈的酒氣。

  我被安置進帳篷后就沒再出來。雖然渴望去看他,可是現在身份不能暴露,只能強忍著。弗沙提婆去白震和呂光那里用餐,他答應幫我把醫治跌傷淤青的藥膏給羅什。昨日讓曉萱幫我找最好的藥膏,以備可能的需要,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

  曉萱安排了貼身丫鬟米兒服侍我,也是漢人,是她從長安帶來的。沒滋沒味地吃過晚飯,讓米兒把曉萱一大早給我梳的復雜頭飾去掉,回復成我最自然的披肩發。天漸漸黑下來,外面傳來歡快的歌舞聲和嘻笑聲。呂光把禮佛當成郊游了,帶了那么多歌伎。不知他在吃晚飯時能不能放過折磨羅什。

  伸算扶住他,卻發現背后已經有人在攙著他了。黑暗中看不真切,怕被認出,連忙戴上面紗。

  一襲褐色衣角在眼前掠過,心臟狂跳。那個孤高的身影,支撐著弗沙提婆,油燈昏黃的光打在他輪廓分明的五官上,哀傷的深邃大眼正緊緊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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