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一點嫣紅的小痣第112章一點嫣紅的小痣→、、、、、、、、、、、、、、、、、、、、、、、、、
然而不待她問,一旁的武安侯忽然“哎呀”一聲,激動道:“我倒是想起來一茬兒!”
眾人忙問:“是什么?”
“今兒晚膳那會兒寄謠來給恒兒彈琴,不是送了一張琴給他嗎?”
“他喜歡得緊,愛不釋手,鼓搗了好一會兒呢。”
侯爺夫人也說:“是有這么回事。”
沈棲姻聽后,卻默默看向了旁邊一言未發的阮星狐,見她似乎輕輕松口氣,便料想她原本要說的也是這件事。
大抵是礙于江寄謠的身份,才讓她猶豫著沒有立刻開口。
幾人再次進到魏恒的房中,武安侯命人取下了江寄謠送給魏恒的那張琴給沈棲姻查看,果然發現那琴被人動過手腳。
“這張琴的漆面上有一股很幽微的香氣,類似檀香,并不易覺察,需得離得近了,才會發現其與漆香的不同。”
“呵。”
魏玄忽然冷笑了一下,在此靜謐的氛圍下,顯得尤為突兀。
武安侯當即一個眼風掃過去:“什么死動靜?”
魏玄:“…”
沈棲姻轉頭看向他,覺得這人似乎對自己有種敵意。
按理說,自己來這府上給他弟弟治病,他不說禮遇有加,可也沒必要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針鋒相對吧?
看來,多半是她那個“好姐姐”給他吹了什么枕頭風了。
沈棲姻心里明鏡兒似的,只是沒有挑破,而是說:“世子爺有何見教?”
“你方才分明說,那勞什子的‘入夢引’無色無味,這會子又說什么香氣幽微,前言不搭后語,可見是你扯謊!”
“哦。”沈棲姻一臉看“弱智”的表情,問:“行,我扯謊了,那然后呢?”
“什么然后?”
“我的目的啊,我總不能是閑著沒事干,吃飽了撐的,給魏三公子下毒吧?”
“聽聞你前些日子和寄謠發生了些口角,焉知你不是想以此來陷害她。”
“嗯,世子爺所言不無道理。”沈棲姻一臉贊同地點了點頭,然后忽然看向武安侯道:“侯爺您也這般認為嗎?”
武安侯只覺得自己那老臉啊,被扇得“啪啪”的。
他陰沉著一張臉朝魏玄走了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拎雞崽子似的拽著他就往外走,丟下一句:“你們先聊,我們爺倆出去辦點事。”
辦什么事呢?
沈棲姻沒看見,但她聽見了魏玄的慘叫和求饒聲。
阮星狐一臉歉意地看著沈棲姻,替魏玄賠禮道:“世子他心直口快,還望姑娘勿要在意。”
沈棲姻淺淺笑道:“無妨,我倒喜歡世子爺這樣心思單純的人。”跟個二傻子似的,又蠢又不安分,收拾起來毫無心理負擔。
說話間的工夫,屋外的“哎呦”聲停了下來。
武安侯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呲牙咧嘴的魏玄。
沈棲姻特意等他回來了才說:“琴漆所用,多為大木漆,當其與望月草的汁水相融,便會散發出類似檀香的氣味。”
“而望月草,恰好就是用來配制入夢引的。”
“一些琴匠為了制出的琴與眾不同,便會試圖在琴漆中加入一些草藥的汁水,以此調配出能夠散發香氣的漆。”
“以望月草的汁水入漆,雖有芳香滿室的效果,卻會使人頭暈目眩,體力難支,因此此法便沒有流傳開來。”
“但此中禁忌,凡為琴匠,大約無人不知。”
“世子爺若是不信,可以去城中找個制琴的人來,一問便知。”
魏玄記吃不記打,聽沈棲姻如此說,便又忍不住開口道:“你會制琴?”
“不會。”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我自幼學琴,曾聽教我彈琴的師傅說起過此事。”
后來,她無意間提起,倒叫師弟上了心。
這“入夢引”的毒藥,最早也是他鼓搗出來的,原是賣給那些走江湖的人,卻不想,流到這深宅大院里面來了。
“不對!還是不對!”魏玄濃眉緊皺,臉上懷疑的表情就沒褪下去過:“你說這琴有毒,那為何寄謠沒事?”
“不知道。”
“不知道?!”魏玄眉心愈沉。
“世子爺明鑒,我只是個大夫,不是京兆府辦案抓賊的捕快,不可能解答你所有的疑惑。”
“我只講我看到的。”沈棲姻說著,忽然一指方才被放回琴盒里的那張琴:“那琴上有毒,你若不信,就拿起那琴來,擱懷里抱一會兒。”
“等下看你迷糊不迷糊,就知道我所言真偽了。”
魏玄聞言,卻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若是不試,就意味著他相信了沈棲姻的話。
可若是試,那萬一自己真中毒了怎么辦?
瞧他優柔寡斷的死出兒,武安侯就氣不打一處來,只恨不得再將他拎到外頭,踹上兩腳。
阮星狐事不關己,冷眼旁觀。
最后,還是侯爺夫人給了他一個臺階,道:“玄兒切莫逞一時之強。”
“我方才想起,之前寄謠送那琴來的時候,原本是要彈給恒兒聽的,誰知一曲未完,她卻忽然說自己有些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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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當她是昨夜沒有休息好,便趕緊命人送她回自己的院子歇息去了。”
“如今想來,難道是她也中了這毒?”
誰知話音才落,江寄謠人便到了!
與之同來的,還有武安侯府的老夫人。
這位老太君與沈老夫人的年紀相仿,只是氣質卻大為不同。
她是難言的貴氣。
雖已遲暮,卻不難看出她年輕時候必然是個美人兒。
沈棲姻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覺得她是個精明強干之人,因為那雙眼睛雖已經過歲月的剝蝕而略顯滄桑,卻仍難掩其光芒。
她大約已經睡下,髻上沒有任何發飾,也沒有穿外衫,只在外面披了一件鴉青色的斗篷。
江寄謠也是素面朝天,珠翠未戴,扶著老夫人快步而來。
武安侯見狀,頓時沉眸道:“是誰叫老夫人來的?”
侯爺夫人和阮星狐他們面面相覷,也是一臉茫然。
老夫人上了年紀,這深更半夜的,誰會折騰她去,瞞著她還來不及呢。
顧不得細想,他們趕緊上前,扶著魏老夫人進里間去看魏恒。
江寄謠也隨之一道進去了,經過沈棲姻身邊的時候,她特意看了后者一眼,那眼中幾乎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仿佛在說:魏恒出了事,我看你怎么辦!
但很快她便發現,魏恒出事,有麻煩的不是沈棲姻,而是她!
在聽侯爺夫人向魏老夫人講明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江寄謠瞬間就坐不住了,趕忙表示:“她污蔑我!我怎么可能害恒表哥呢!”
“什么琴上有毒,簡直一派胡言。”
“我看是你出身卑賤,沒見過這等好東西,不知道這琴還能帶香味,所以便信口雌黃。”
“你若識相,便趕緊滾出侯府,別等著人拿掃帚趕你走…”
“寄謠!”魏老夫人沉聲打斷了她的話,面露不悅:“不得無禮。”
這孩子素日分明是個乖巧的,今兒怎么跟烏眼雞兒似的?
“…是,寄謠知錯了。”被魏老夫人呵斥一句,江寄謠一臉委屈:“可是寄謠平白被人潑臟水,生氣也在情理之中啊。”
沈棲姻才懶得同她爭論這些有的沒的,她直接捧了那琴盒遞到江寄謠的面前。
后者一臉莫名:“做什么?”
“抱一會兒。”
“哈?!”
“你不是不相信這琴上有毒嗎?那你抱一會兒試試。”
“哼,試就試,誰怕誰!”江寄謠這個性子哪經得起激啊,任侯爺夫人他們勸告也不聽,打開琴盒就將那琴牢牢抱在了懷里。
武安侯見狀,一手拉著自己的老娘,一手拉著自己的媳婦,往后連退了數步。
阮星狐也拿帕子掩住口鼻。
就連魏玄都默不作聲地往旁邊挪了挪。
江寄謠左瞧瞧、右看看,心里愈發想要爭口氣,證明自己是對的。
便氣哼哼地對沈棲姻說:“要是這琴上沒有毒怎么辦?”
“沒有毒你就燒高香去吧,撿回一條命還不夠讓你偷著樂的?”
“你別岔開話題!”江寄謠今兒難得尋到機會能夠光明正大地向沈棲姻發難,自然不會輕易罷手:“要是沒有毒,那就是你血口噴人。”
“你要給我道歉!”
“還得是跪下磕頭的那種,否則…”
話未說完,江寄謠的聲音卻忽然戛然而止。
沈棲姻淡聲問道:“否則怎樣?”
“否則…否則…”江寄謠使勁兒眨了眨眼,又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可卻怎么都做不到。
見狀,魏老夫人忙讓下人取過了她手里的琴,放回了琴盒里。
經此一舉,再無人質疑沈棲姻的話。
江寄謠也一改方才的囂張氣焰,嚇得都快哭出來了:“我、我我中毒了!”
“姑奶奶,怎么辦呀?謠兒中毒了!”
“不怕不怕。”魏老夫人摟著她輕哄:“方才你舅母和你嫂子都攔著你,你偏不聽,這下知道厲害了吧?”
“還好有神醫在這兒,她連恒兒都能治好,自然也能治好你。”
魏老夫人發話,沈棲姻不好當眾駁她的面子,便給江寄謠搭了個脈。
她中毒不深,吃兩劑藥也就好了。
沈棲姻開了個方子,只是交給他們之前卻說:“未免之后有何誤會,最好還是再給江姑娘請一位太醫來瞧瞧,也一并查驗一下我開的這個藥方是否對癥,免生齟齬。”
沈棲姻此言一出,倒令魏老夫人多看了她兩眼。
好個伶俐的丫頭!
小小年紀,做事竟這般滴水不漏。
武安侯和侯爺夫人對視一眼,也明白了沈棲姻的意思。
她是擔心自己與江寄謠關系不睦,后者會借機生事,誣陷于她。
武安侯是個直性子,直接大手一揮,說:“神醫不必擔心,有本侯為你作保,寄謠但有何事,與你無干,都是她自個兒作的。”
江寄謠:“…”
這不是把她的后路給堵死了嗎?
她原本就想著利用這件事好好收拾收拾沈棲姻這個臭丫頭,誰知她心眼子這么多,這都能防范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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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光如此,江寄謠之前甚至想過要在魏恒身上動些手腳,倒不是要害死他,只是讓他痛一痛、鬧一鬧,讓姑奶奶他們知道沈棲姻醫術不佳,好問罪于她。
最好是能像當年那名太醫那樣,把小命都交代了。
可惜…
魏恒的一應飲食穿戴都被安排得無比周到仔細,她根本插不進手去。
而且她每次來,不是表舅在這兒,就是舅母在這兒,便是難得他們兩人不在,那些丫鬟護衛也盯得死死的,甭管什么原因,都寸步不離魏恒。
因此,她一直沒能尋到下手的機會。
今兒好不容易聽說魏恒出了事,她高興得不得了,只當沈棲姻要遭殃了呢,忙不迭地叫了老夫人過來,想要添一把火,誰料這火竟然燒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回過神來,江寄謠見侯爺夫人看自己的眼神隱隱有些不對,便心知她定是懷疑自己了,于是忙解釋道:“舅母千萬別誤會,寄謠怎么可能會害恒表哥呢。”
“便、便是我心懷不軌,也不可能在自己送的琴上動手腳,這不等于明晃晃地告訴所有人,是我動的手腳嘛!”
江寄謠這話倒是不假。
而且沈棲姻覺得,她也沒那個腦子想出這種法子。
幕后之人究竟是誰,只要順著這張琴的出處,便一定能順藤摸瓜,找到些線索。
只是到底“家丑不可外揚”,沈棲姻也無意探聽人家的秘聞,魏恒既然無礙,她便有心告辭。
只是才說完,就見侯爺夫人愧疚道:“我還想再勞煩神醫多待一會兒。”
說著,她的視線掃了眼里間:“恒兒他…他還沒醒…”
“我、我實在是怕了。”
這一晚的提心吊膽,非為人母,只怕不能明白。
魏恒的身子就是懸在她心口的一把利刃,讓她這么多年都不得安生,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卻在她滿含期待的時候給了她一擊。
便是沈棲姻告訴她,說魏恒只是累了,睡醒了便會好,可只要他一刻不醒,她的心就一刻不得安寧。
看著侯爺夫人為了魏恒殫精竭慮,沈棲姻不知為何,心里竟有些溫暖。
真好…
有個疼自己、愛自己的娘親,便已勝過許多人萬千。
“神醫?”侯爺夫人見自己說完話后,對方沒說肯,也沒說不肯,只是望著自己出神,眼里還閃動著水光,不禁覺得奇怪。
困了?
“神醫若是不愿…”
“并無不愿,只是見夫人關心公子,心有所感。”沈棲姻淡淡一笑,只是眼里卻盛滿了哀傷:“其實本該等公子醒來再走,只恐我在這多有不便,為此才急著告辭。”
“不過夫人既有所言,那我便叨擾了。”
說完,她便準備去里間再看看魏恒的情況,也好給他們騰出地方來料理后面的事。
她抬手去拿藥箱,寬大的袖管微微滑下,露出了一截瑩白的手腕,以及腕脈處,一點嫣紅的小痣。
魏老夫人不經意間的一瞥,目光卻倏然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