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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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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瞬間,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凝固了,窗外小販的叫賣聲、車馬行駛的轱轆聲、孩童輕快的笑聲…通通消失不見。

  像過了一輩子那樣長,又似彈指之間那樣短。

  沈棲姻放下了那張紙,且遲遲沒有拿筆。

  不知過了多久,她抬眸直視蕭琰被墨色染就的一雙眸子,緩慢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馮衡與沈如姻一事,全拜她一手所賜。

  她不裝了,攤牌了。

  蕭琰面無表情,接著又問:“東月樓內,沈家兄妹大打出手,想必也是你的手筆了?”

  繼續點頭。

  “沈光宗舉子身份被消,也是你在暗箱操作。”已經不是疑問了。

  依舊點頭。

  唉,當著面被人細數戰果,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墨眸微瞇,蕭琰覺得,自己倒愈發看不透她了:“你就不怕我告訴沈蒼?”

  回答他的,是沈棲姻唯一一次搖頭。

  大人身居高位,而我微如螻蟻,真要取我性命,不必那般麻煩,一劍就夠了就像他殺掉那名叫“趙九”的千鷹衛那樣。

  寫完之后,她給蕭琰匆匆看了一眼,然后便低頭接著寫。

  蕭琰竟也有耐心等她,并不催促。

不過大人留著我,有用處  他眼底似閃過一抹笑意:“比如?”

  提筆。

我懂治病  舉起。

  放下之后,繼續寫。

還肯賣命  舉起。

  再次放下,唰唰唰——

能算卦  舉起。

  又放下接著寫。

還會畫畫  蕭琰看著最后這一點,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了那十只活靈活現的小王八。

  見對面之人又一次提起筆準備寫字,蕭琰未及細想便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掌下不同于他肌膚的細膩觸感,讓他微微閃神。

  沈棲姻卻沒意識到有何不妥,只疑惑地朝他看去。

  怎么了這是?

  蕭琰猛地收回手,緊握成拳。

  他忽然站起身,拿起桌邊的匣子就走。

  行至樓梯口的時候,頎長身影忽然頓住,他背對著沈棲姻,沉聲說道:“這笛子對我很重要,多謝你今日成全。”

  “三日后你去棲鷹閣時記得尋我,我會還你一把更好的。”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沈棲姻望著他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不覺斂起眸子,緩緩地舒出一口氣。

  她知道千鷹衛在上京各處都有耳目,卻萬萬沒想到,蕭琰居然會監視她一個小小的太醫之女!

  想來是那次在靜安寺,她以為自己螳螂捕蟬,不想卻有他這只黃雀在后。

  他必是那時盯上了她。

  想想也是,從前一切以家人為先的沈家二小姐,一夕之間判若兩人,將原本保護家人的利刃反戳在了他們的身上,自然是要引人懷疑的。

  方才,她甚至已經做好了蕭琰會問她為何針對沈家人的準備。

  誰知他不止沒問,反而還匆匆忙忙地走了。

  許是有什么任務?

  蕭琰既承諾了會送她一支笛子,沈棲姻便沒在清音閣繼續挑選,而是直接回了廣仁堂,走之前還不忘將寫有自己字跡的那張紙帶走。

  回到廣仁堂,她見春生哭喪著臉蹲在屋中間,面前放著一個水盆,里面裝著一件衣裳,有些眼熟。

  沈棲姻蹲在他面前,伸手戳了戳他,無聲詢問。

  怎么了這是?

  “…我的衣裳臟了,洗不干凈了。”他說這話時都快哭出來了。

  沈棲姻心說什么衣裳啊,寶貝成這樣?

  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原來是去歲過年的時候,她送他的那件。

  不止春生,還有師兄和師弟,她每人都送了一件,想著過年穿新衣,添添喜氣。

  可總也沒見他穿過,還以為是他不喜歡那樣式呢。

  見春生手都搓紅了,沈棲姻忙拉他起來:“洗…”

  才說了一個字,她就蹙緊了眉頭。

  不知是不是方才遇著馮若瀅時話說多了,這會子喉嚨疼得厲害。

  春生趕緊拿了紙筆來給她。

洗不干凈就別洗了,留著明兒上山采藥穿,臟了破了也不心疼  “可是…”這是你親手縫給我的呀。

  這件衣裳,春生收在柜子里一直沒舍得穿,時不時拿出來試試,寶貝似的。

  方才閑來無事,他又取出來想穿上臭美一下,結果卻發現袖口竟有點短了,想著要再不穿怕是就小了,這才穿身上了,結果從柜臺上拿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碰翻了硯臺,染了一身的墨。

  春生覺得天都塌了。

之前沈老夫人一直管著沈棲姻的口袋,是以她也沒什么銀子,給他們做衣裳用的也不是什么名貴的料子,可她見春生似乎很在意的樣子,便試探著問他:那不然我再送你一件  春生瞬間滿血復活:“真噠?!”

  沈棲姻點頭。

  一件衣裳而已,不值什么。

  春生卻樂得什么似的:“好!”

  二人說罷,春生屁顛兒屁顛兒地將衣裳擰干凈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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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棲姻幫他倒水時不小心弄濕了衣裳,正趕上有人來看診,她便隨手拿了件三娃的袍子換上了。

  她一邊戴上面罩,一邊往外走。

  竟是個認識的人。

  馮衡!

  別看兩人曾有婚約,后來又退婚,可沈棲姻面對他時,卻沒什么特別的情緒。

  既不憎恨,也不厭惡,就跟看門口過路的人一樣。

  雖說馮衡和沈如姻勾搭到一塊,世人眼里他有負于她,可她自己心里還真就沒怎么在意,因為她壓根就沒把他當回事兒。

  哪怕他就是和山上的母猴子看對眼了,她最多也就是同別人一樣,一起瞧個熱鬧,再多的,卻是萬萬沒有。

  是以給馮衡看病,她心里沒有任何芥蒂,除非他不給診金,否則她沒理由和銀子過不去。

  春生招呼他坐下,他卻盯著沈棲姻的眼睛看出了神:“這位小兄弟…眼睛生得好生漂亮啊!”

  “嘶,還有些似曾相識是怎么回事?”

  春生:“…”是正經病人嗎?

  “公子哪里不舒服啊?”

  聞言,馮衡瞬間就顧不上沈棲姻好看了,垂頭喪氣地說:“你先出去。”

  春生知道有些病人看病的時候不愿意有第三個人在場,但今兒他們情況特殊啊,于是忙解釋:“公子見諒,我們二當家這兩日嗓子疼,說不出話來。”

  可馮衡卻堅持:“那你也出去!”

  春生為難。

  見狀,沈棲姻提筆在紙上刷刷點點地寫下幾個字,翻過來舉到馮衡面前。

你認字嗎  馮衡:“你罵誰呢?”還問他認不認字!他差點考狀元他不知道嗎?

  沈棲姻擺手。

  春生再次解釋:“公子誤會了,二當家的意思是,您若是識字,她便寫給您看,不知這樣,您意下如何?”

  “可以。”

  春生這才拉上簾子離開,走之前給了沈棲姻一個“有事喊我”的眼神。

  沈棲姻點頭表示收到。

  在給馮衡切脈之前,她先問了他哪里不舒服,可他卻支支吾吾,一副不好啟齒的樣子。

  沈棲姻見他把自己遞給他問話的紙都要揉爛了,剛想阻止他,就聽他聲音極低地說了句:“大夫,我、我不行。”

  沈棲姻伸出去準備給他把脈的手一頓。

  不行?!

  是她理解的那個“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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