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亮起。陳家嫻激動之下,差點把手機甩到床上。
她手忙腳亂地點開。
關晞的回複和她的人一樣干脆。
關晞:“不客氣。”
陳家嫻點進關晞的微信,里面空空蕩蕩。她在床上打了個滾,把被子蒙在臉上。
陳母端著一碗湯推門而入,提到床腳的行李箱。箱子翻倒,里面的東西撒出來,一些四季衣服。
“你收拾行李做什么?”陳母放下湯。
“行李箱隔潮。”陳家嫻坐直了身子,“衣服不容易發霉。”
陳母沒有察覺到女兒想遠走高飛的小心思。
陳母把勺子遞給陳家嫻,憐愛地說:“看你最近瘦的,臉都凹進去了,媽給你好好補補。”
陳家嫻用勺子慢慢舀湯喝,陳母一下一下地撫摸她的后背:“有什么檻是過不去的?你這孩子,從小到大都心思重。遇事情別想太多,靠自己總能克服。”
媽媽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陳家嫻鼻子發酸。
“女。”陳母拍拍她,“昨天那個衰仔是誰?媽媽和你說,那個衰仔看著就不老實,不可靠,可千萬不能和那種男人拍拖。”
不知為何,聽到“不老實”三個字的時候,陳家嫻心中卻浮現出潘喬木似笑非笑的傲慢眼睛。
陳家嫻撇了撇嘴,她討厭精英的傲慢。
“Charles是公司合作方的老總。”陳家嫻軟聲澄清,“工作關系。”
陳母松了口氣:“你出去工作,認識了很多不三不四的人。昨晚還看到你和那個不結婚的女人鬼混。她好難頂!你理她做什么?手里的錢要好好存著,不可以亂花。你這個月工資發了沒?”
陳家嫻把手機藏進被子,艱難地開口撒謊:“…還沒。”
陳母嘀咕:“怎么這么晚。”
陳家嫻不作聲。
陳母嘆了口氣,愁眉苦臉地說:“女,昨晚你那么生氣,媽能理解,這幾年確實你幫了家里太多。可家里的現金真的困難。”
陳家嫻端著手里的湯,又想起昨晚陳母做的蝦,手里勺子變得沉重。
她的媽媽是愛她的,只是有些笨拙。她想。
“嗯。”她說。
陳母看著陳家嫻:“你爸爸愁得慌。現在是家里的困難時刻,你能幫多少?”
聽到預料中的要求,陳家嫻忍不住問:“家里怎么會周轉不開?就算現在經濟不好,大家生意都不好做,但咱們賣糖水能壓幾個錢?”
陳母說:“你爸爸想加點諸如腸粉一類的簡餐,所以買了腸粉機和其他一點設備。定金已經付了,如果補不齊尾款,定金也都打水漂。”
陳家嫻問:“什么時候買的?”
陳母頓了頓:“前幾周。”
是陳家嫻入職卓秀的時候。
他們計算好了她的工資,是嗎?
陳家嫻心中仿佛被一只手扭了一下,酸痛漸漸彌漫到整個胸膛。她喘息了許久,才勉強壓抑住眼中的熱意。
她把手伸進枕頭底下,握住關晞的工卡,然后抬頭對上陳母的眼睛。
她明知故問:
“既然知道家里錢不夠,為什么還買?”
陳母的目光躲閃了一下。
看陳母閃爍的眼神,陳家嫻哪里還有什么不懂。
她確實曾經柔順、溫和、回避沖突,但那是曾經。
此刻,她很確定,她有股強烈的、疼痛的欲望,她要問一問,問問她的媽媽,可曾有一分一秒,真的愛過她。
陳家嫻咄咄逼人地說:“是為了用我的工資來填補,對嗎?是知道我不會袖手旁觀,對嗎?你們生我下來,就是生一個理財產品,可以獲得回報的,對嗎?”
陳母先是怔愣,然后難以置信,最后勃然大怒。
她伸手拍打陳家嫻的后背:“你這孩子,怎么還頂嘴呢!你怎么想你爸媽的?!你找到工作,不應該回饋家里嗎?”她掉下眼淚,“白眼狼!養你個白眼狼!”
“氣死我了!”
陳家嫻任她打,沒有躲閃。她的眼睛平靜地看著陳母。她的母親身上有股油煙的味道,頭發胡亂捆在腦后,臉上皺紋深刻,總是疲倦。
陳家嫻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母親了,此刻看來,母親的樣貌竟有些陌生。
母親只是太辛苦了。她想。一定是父親讓母親這樣做的。
她不想問了。母親愛她。
陳家嫻的聲音比她自己以為的要冷靜許多:“陳家豪出多少?”
陳母掉淚:“陳家豪還在讀書!哪里有錢?工作的出錢,讀書的不出,這不是傳統風俗嗎?難道你爸媽能虧待你嗎?還是家豪以后會虧待你?等你出嫁的那一天,家里不會給你出嫁妝嗎?”
陳家嫻冷靜敘述:“傳統風俗是,結婚以后才出錢,未婚的不出。”
陳母目光閃躲。
陳家嫻盯著陳母看。陳母抹了把眼淚:“糖水店可是陳家祖輩傳下來的事業,你就這樣無動于衷嗎?”
“媽媽,你去醫院看腰了嗎?”陳家嫻突然問。
陳母抬起紅紅的雙眼,神態緩和了一些:“老毛病了,沒什么好看的。”
“那我私下補貼你的看病錢呢。”陳家嫻問。
陳母說:“還買什么,都給你爸了,拿去買設備。全家人齊心協力。”
陳家嫻沒有說話。房間里陷入窒息的沉默。
問了會痛,不問也會痛。或許從注定來月經開始,女人就沒辦法與疼痛分開。
良久,陳家嫻輕輕問:“媽媽,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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