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間的江若梅和程亦茜聽見頓時垮下小臉要哭,老祖宗連忙朝她們擺手,示意她們別鬧。
等那姐妹倆走了老遠,江若梅淚水盈睫輕輕拉著老祖宗的衣角,
“外祖母,二表姐不會說真的吧”
這個老祖宗還真說不好。
“您不會讓她這么做的對不對”
老祖宗沒做聲。
她老人家在程家德高望重,十亭有九亭事她做得了主,卻也有一亭做不了主。
程家真正的話事人還是程明顯,程明顯什么都好,有一個毛病,極其疼愛四個孩子,無他,孩子們命苦打小都沒了娘,程明顯心里愧疚,又是當爹又是當娘的,格外縱了些,沒讓他們受過委屈。
程亦喬若真有這個意思,程明顯是會依著女兒的。
看著委屈掉眼淚的外孫女,老祖宗心里也疼,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撫著江若梅的背心,“好孩子,把外祖母的話聽進去,該你的跑不了,不該你的你也不能越界,明白嗎”
老祖宗只差沒點她,到底是客人,要有分寸。
江若梅又不笨,明白了這話,慢慢點了頭。
程家的庫房在程家園東北角一處,四四方方筑著高墻,里面有許多貨棧,分門別類放著各地收來的租子和貨物,這里有一扇小門通往后山林子,那些被送來的活物便養在林子里。
不多時程亦喬與程亦安來到庫房的南門,這里有家丁和管事守著,大家看到府上的二小姐和三小姐過來,是不做任何盤問,直接放人的。
負責看守皮貨的管事恭敬領著二人進了甬道,過了甬道來到一個空曠的庭院,正屋便是一兩層樓的貨棧,早有仆人提著風燈候在里頭,姐妹倆相攜而入,里面是一間好大的貨房,幾百張各式各樣的貨懸掛在三面墻壁,石青的銀鼠皮子,灰鼠 皮子,白狐,黑狐,棕狐,各種類的貂毛更是應有盡有,外頭幾年難遇的孔雀翎,這里卻有好幾件,看得程亦安眼花繚亂嘆為觀止。
程家有專門飼養這些牲畜的莊子,每年采集了這些上好毛貨送去程家在江南的織造坊,繡娘們織成各式各樣的貨,再送來府邸,供府上的繡娘給姑娘們量體裁衣。
程亦喬顯然是見多不怪,推著她往前,“妹妹先挑吧。”
程亦安忙搖頭,“還是姐姐先挑。”
程亦喬嗔了她一眼,替她緊了緊下頜的系帶,嘟聲道,“你以為我不想先挑呀可是咱們程家規矩長幼有序,小的先來,我都先挑了十幾年,如今該輪到你了。”
程亦安明白了,柔柔笑了笑,便轉身往貨架前踱步,程亦喬抱著手爐不自禁瞥向自己相中的幾張,結果那程亦安走了幾步,突然回過眸,嚇了她一跳,
“你做什么!”
程亦安歪著身子笑道,“我在看姐姐喜歡什么”
程亦喬連忙捂住臉,“不許看,不許看。”
等到再睜開眼,卻見程亦安拿著一件孔雀翎的皮子過來了,果然妹妹還是相中了這件,這件孔雀翎是所有貨中最驚艷的一件,用的是翠鳥上最艷麗的那一撮毛發所織,光采集這么一件就要耗好幾年的功夫,再請最好的繡娘花半年的功夫織繡 而成,這玩意兒放眼整個大晉都極其稀有。
程亦喬露出笑容,“這件很好,很襯你的膚色。”
不料程亦安卻將之塞給程亦喬,“這個給姐姐吧。”
程亦喬愣了愣,旋即搖頭,“說好你先挑的,你若給了我,回頭爹爹會責我欺負你。”
心想這個小妮子可真狡猾,竟然還真被她發現了。
程亦安笑眼彎彎,“我有一件。”
程亦喬滿臉詫異,“你真有你哪來的”
程亦安道,“我嫁妝里有一件。”
程亦喬忽然想起去年皮子入庫時,她一眼就相中了其中兩件孔雀翎,一件毛色鮮艷些一件差些,等次日她過來挑時,那件好的就不見了,只剩下一件差的。
當時她詢問管事,管事只道是爹爹拿走了。
沒想到是給了程亦安,
“定是爹爹給的。”
程亦安也猜到了。
這么一來,程亦喬就心安理得了,把手爐塞給丫鬟,將孔雀翎接了過來,
“那我就卻之不恭啦。”
轉念一想,她這輩子什么時候讓過人,程亦安看著溫溫柔柔的,一來就謙讓她,程亦喬心里過意不去,頓時不干了,將那件貨塞給丫鬟拿著,帶著程亦安上前,
“來,姐姐親自給你挑!”
恰在這時,針線房的掌事娘子帶著幾個仆婦過來了,從容朝二人施禮,
“二小姐,三小姐,家主吩咐奴婢給兩位量身子,好裁制衣裳。”
程亦喬從上至下,從里到外給程亦安挑了一身,繡娘在一旁給程亦安量身,不到一會兒功夫,連款式皮料均給定好,譬如拿一件豹皮做里子,一件孔雀翎做面子,制成一件厚厚的皮襖,下雪天穿著不知多暖和,內里做件灰鼠的褂子,春秋可 穿,兩件大紅羽紗的皮襖,玄狐的斗篷,到最后姐妹倆竟然在里頭發現兩件極其珍貴的一等海龍皮。
程亦喬識貨,小眼神都在冒光,要知道這玩意兒可是海里來的,比孔雀翎還難到手,旁的皮子論件賣,海龍皮和孔雀翎可是論兩賣。
不消說,各人一件,拿去讓針線房連夜趕工。
“五日內,我要穿在身上!”程亦喬吩咐繡娘。
程亦安被她摸樣逗樂。
出門時,程亦喬別提多爽快了,摟著程亦安的胳膊道,“哎,誰叫程亦歆沒回來呢,這兩件寶貝就咱倆分了不是”
“她是做姐姐的,讓著咱倆也情理當中。”
程亦安從程亦喬感慨的語氣里聽到幾分忌憚,還有程亦喬怕的人 程亦安難以想象長姐回來會是什么派頭。
忙活快一個時辰,姐妹倆也乏了,各自回房歇著。
管事很快將姐妹倆的戰果稟去前院書房,程明顯正坐在桌案后翻閱邸報,聽了這話極難得露出笑容,
“安安喜歡就好。”
就怕孩子拘束。
程亦安起先還擔心自己擇床,泡了溫浴后,奇跡般一合眼就睡下了。
她睡得正香,忙至深夜回府的陸栩生就沒這么好過了。
沐浴更衣進了屋子,李嬤嬤給他斟了一杯水,裊裊娜娜的水汽如煙在半空搖曳,襯得這屋子越發冷冷清清。
陸栩生沉默地喝完水,吹了燈,上塌倒頭就睡。
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溫軟體香,伴隨著一絲她慣愛熏的梨花香。
枕褥間全是她的味道。
陸栩生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黑漆漆的床頂許久,沉默地去浴室淋了個涼水浴。
回到床榻,好受了些,可依舊沒有睡意。
就好像缺了什么。
過去不覺得,這樣的日子也過了很多年,偏如今就不一樣,果然應了那句,家里有個女人才像家。
這個程亦彥,非得跟他過不去 輾轉反側至后半夜才睡著。
翌日晨起,天還沒亮李嬤嬤進屋收拾時,他早不見蹤影。
冬月初一天還沒亮,程家的仆從便早早在府邸各處穿梭,議事廳的簾帳升起,火爐子也已燒得紅亮,茶水間升起裊裊青煙,大廚房更是熱火朝天。
今日冬至,朝廷放假三日。
今日也是程家大宴,族人陸陸續續抵達程家長房,人比上回老太君壽宴還多,里五十桌外五十桌,就連廊廡都坐滿了人,后院女眷就更熱鬧了,趕著這個機會獻些寶貝來討老祖宗的巧,待會分年例沒準能多些好處。
今個兒人多,又是一年一度的亞歲宴,程明顯沒有妻子,必須老祖宗這位前族長夫人鎮場子,是以干脆挪去了垂花門內的花廳,這間花廳成三合抱式,正廳坐北朝南,長廊左右相銜,將正中圍成一個院子,院子上搭建了戲臺,厚厚的猩猩氈布 將整個花廳圍得密不透風,四下設了五六十張桌子,每個桌子底下擱著碳爐子,人多熱鬧,座無虛席,一點都不冷。
正北當中擺著一架十二開的紫檀花鳥大屏風,底下安置一張紫檀羅漢床,鋪著厚厚的豹皮褥子,這一整日,老祖宗特意拉著程亦安在身側坐著,也僅僅只有她,目的在于告訴族內所有人,程亦安現在是長房的幺女。
六房的老太太是懂得如何埋汰人的,今日刻意繞路去四房將老太太一道攙了來,路上還說,
“咱們妯娌這么多年,我竟不知四嫂手眼通天,有這等手腕和本事,十七年哪,就靠著當年的夏氏和安安討了長房不知多少好處吧,你這有那么點“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味了....”
“過去每年你們拿了上等分紅,今年安安不在,就不知道你們還有哪個臉尋明顯要銀錢”
四老太太經歷這段時日的遭遇,已見多不怪,對著她的冷嘲熱諷無甚反應,“我比不得六弟妹膝下子嗣爭氣,我這幾個不孝子沒什么本事,我少不得扯虎皮謀大旗,想借著安安沾點光,如今來瞧,靠這個靠這個,都不如靠自己…”
六房老太太還以為這位老妯娌被惹急了要跟她鬧呢,不成想先認了輸。
四房老太太又道,“我確實指望靠安安這門婚事提攜我們四房,可如今你也瞧見了,人憎鬼厭的,里外不是人,還是你好,你們家十四郎爭氣,得明顯教導,遲早能中進士。”
一說到孫子,那確實是六房老太太的驕傲,素來有小神童之稱,很得程明顯看重,便打開了話匣子般嘮叨個不停,四房老太太就這么四兩撥千斤般將擠兌給揭了過去,望著深藍的蒼穹想,人果然還是得行正途,走正道,這樣路走的才實。
程亦安當然在花廳見到了四房的祖母,一段時日不見她已瘦骨嶙峋,顯見老了許多,一時神色十分復雜,若說沒有感情,畢竟十幾年朝夕相處,算是這些年她得到的唯一親情,可一想到這親情背后摻雜著利用,程亦安心里就犯堵。
老祖宗將祖孫倆神色收眼底,當著眾人的面還是吩咐程亦安,
“去將你叔祖母攙去席間。”
甭管內里如何,十幾年養育,面上功夫還得是要有的,省得外頭的人道程亦安歸了房就忘了舊,老祖宗是個豁達人物,深明大義,等閑不將臉面撕得太難看。
程亦安依言照做,那四房老太太握著她細軟的手背落了淚,舍不得挪開眼,
“安安……”
回了長房就是不一樣,模樣養嬌了些,眉眼也愈加鎮靜大方。
程亦安慢慢將她手按下,主動替她斟了茶,又回到了老祖宗身旁。
不一會管事的來稟,說是外頭開宴了,老祖宗便笑,
“成,那咱們也上菜點戲本子吧。”
一聲令下,各式各樣的佳肴依次上了桌,大家吃食看戲,喧囂不絕。
比起熱熱鬧鬧的內宅,外院便肅靜許多。
第一日開宴,程明顯一席黑白相間的寬袍端坐在議事廳橫廳之上,里里外外的族人紛紛起身朝族長行大禮,隨后程明顯也起身給幾位祖老長輩還禮,如此落座,方進行第一日的分發份例。
程明昱跟前擺著一張長案,書冊賬目整齊劃一擺在其上,兩名書童侍奉筆墨,四名管家候在兩側,只要他在場,席間從來無人說話,廣袖無風而動,身姿端端正正,即便默然不語,也自有一股凜然氣度。
偌大的議事廳,幾百上千人,愣是無人吭聲,均目不轉睛等著他作為。
民以食為天,第一日發的是口糧。
依照每房人丁數發放,無論老少男女每人一石,無任何可質疑之處,從二房起,至跟程家連了宗依附的偏族,總共五十房人的主事人挨個來他跟前領兌票,先看金額對不對,簽個字畫個押,拿著兌票可去程家庫房領糧食。
程家有兩個糧倉,一個在京城程家園,一個在弘農程家堡,京城這個小些,只供日常用度,程家堡那個才是貨真價實的倉庫,住在京城的在程家園,住在弘農老宅的領了兌票去程家堡便是,均十分便利。
過去程家亞歲宴還沒這般興盛,自從程明顯學家后,家族不斷發揚壯大,無論是家族產業,還是子嗣讀書,他兩手都抓,兩手都硬,程家產業遍布四境,族中子弟科舉出身者比比皆是,此外他還整頓戒律院,約束懲戒族中子弟行為,程家在他 手里算是如日中天了,也正因為此,程家上下沒有人不服他。
他是程家的信仰。
分完口糧已是午時末,老太君那邊戲也看的差不多了,歇個晌,晚邊繼續,程亦安剛用了晚膳,捧著一盞奶鹽茶正喝著呢,外頭忽然來了一外事嬤嬤,悄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程亦安眨了眨眼。
老祖宗聽見了,嘴角都壓不平了,故意揚著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
“哎呀,老祖宗,你就不能小聲點....”程亦安被她弄紅了臉。
老祖宗大笑,“年輕小夫妻,這才對嘛…”
程亦安羞愧難當在眾人揶揄的視線里離了席,出了暖閣,如蘭替她披上一件緙絲銀灰鼠皮襖,扶著她往外走,“裘青遞來的消息,好似也沒遮掩著。”
“哪個門”
“正門。”
程亦安扶額,還真是招搖!
行至程家大門處,果然瞧見陸家的馬車大喇喇停在程家巷正中。
程家巷前從不停馬車的,要么往兩側巷子里去,要么早早下車,行至正門來。
顯然陸栩生也跟程亦彥扛上了。
你程家的規矩約束不了我陸栩生。
見三小姐出來,程家仆從很給面子垂下眸裝作沒看到,程亦安便悄悄掀簾上了馬車。
那男人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長袍,紋絲不動坐在馬塌上看書,小案上擱著一個小食盒,聞著像是栗子香,
“你怎么來了”程亦安在他對面坐下。
陸栩生不看她,只將那食盒推到她跟前,
“路過這間鋪子,新開的,給你捎來。”明顯還帶著怨氣。
是路過,還是特意來的 程家和陸家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可不順路呢。
程亦安,“不是說不來嗎”
陸栩生噎了噎。
程亦安扒開那食盒,里面果然裝著一碟熱乎乎的栗子,她捏了一顆塞在嘴里,
“還挺香的,肉也細膩。”
陸栩生見她吃得津津有味,擱下書冊問道,“還要住幾日”
程亦安狀似無意說,“還要幾日吧,得初五才能分紅。
陸栩生皺眉道,“白日不能來嗎非得住這!”
程亦安眼波流轉,笑吟吟望著他,“要不,你也住下來”
“沒門。”陸栩生輕哼道,“我不給程亦彥這個面子。”
“對,我二哥哥也沒邀請你。”
陸栩生氣笑。
程亦安專心致志剝栗子吃,“那你就等幾日吧。”
陸栩生視線落在她身上,這才多久沒見呢,人好像變了,那張小臉像是被蒸紅的果子,白里透紅,一截雪白的脖頸深入衣裳內,暈黃的燈芒照下來,肌膚生香,這是溫浴的效果。
他腦海第一次浮現“活色生香”四字。
很不合時宜。
他輕嗤一聲,移開視線。
程亦安吃了幾顆便停下了,尋外頭如蘭要了塊濕帕子凈了手,重新將食盒裝好,遞給如蘭。
“那我走了。”
眾目睽睽之下離席,不好耽擱太久。
陸栩生皺著眉,“急什么再等等。”
“等什么”
陸栩生沒說話,忽然將小案挪開,整個身影罩下來,程亦安被逼到墻角,眼睜睜看著那張俊臉壓下來,唇落在她嘴旁,她忽然屏住呼吸。
過去二人親熱歸親熱,陸栩生還從未親過她的嘴。
他好似沒這個習慣。
前世今生皆是。
程亦安不甘示弱,抬起水靈靈的大眼睛,直勾勾看著他。
“你就這么想“
她當然知道這個男人的德性,除了月事那幾日,他每晚都不帶歇的。
她這一走,他當然不好受。
陸栩生目光落在她唇角,那里還粘了些栗子末,唇尖忽然慢慢逡巡過去,程亦安差點要打哆嗦,陸栩生很果斷地扣住她腰身,將她整個人鉗制在他桎梏下。
外頭響起一道輕咳聲。
顯然是見程亦安上馬車久了,刻意出聲提醒。
不消說,程亦彥。
男人天生反骨被激出來,刻意加重了力道,“我想,你給么”
程亦安聽著陸栩生粗重的呼吸,嗤道,“你做夢。”
陸栩生垂眸看著她,她軟軟縮在他懷里,肌膚白凈勝雪,水汪汪的杏眼,像是天真的小狐貍,無端露出幾分勾人的姝色。
“你明晚想吃什么”他啞聲問,寬學在她纖細的腰肢游離有些不忍松手。
程亦安便知他明晚還要來,眉梢帶著促狹,“荷葉包雞…”
“成...”陸栩生無奈松開她。
前世陸栩生那狗脾氣,從不與人低頭,這輩子能把他逼到這個地步,很難得,程亦安喜歡看他吃癟的樣子。
外頭程亦彥已經咳了好幾聲了,程亦安只得推開陸棚生,慌忙整理衣襟,下車去。
頂著哥哥的逼人的視線,提著裙擺上了臺階,大約是聽到那人撩開簾子,她回了一眼,陸栩生半掀車簾,一張輪廓分明的俊臉隱在半暗半明之處,眼神分明不動盯著她,程亦安被他盯得莫名臉熱,上輩子經歷了兩個男人,什么陣仗沒見過,這算怎么回事 程亦安靦腆地進了門。
程亦彥看著妹妹那懵懵懂懂的樣子,直搖頭。
然后朝著陸生的馬車一揖,“慎之好走不送。”
陸栩生沒好氣地扔下簾帳,吩咐衛調轉馬頭離開。
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整的跟偷似的。
這廂趕走陸栩生,程亦彥往里去,身側的管家很是不解問,
“二爺,您怎么不邀請姑爺一道來住呢,畢竟是年輕夫妻。”
程亦彥瀟灑地負手往前走,笑道,“你懂什么,妹妹性子和軟,哪里是陸棚生的對手,不磨一磨他的性子,他以為妹妹無人撐腰,私下不知怎么欺負她呢。”
程亦彥追到垂花門處,叫住了打算去后院的程亦安,“安安。”
程亦安聞聲回過眸,立在廊子上等他,“二哥哥…”
程亦彥將仆從揮退,來到她跟前,很嚴肅地說,“安安,你性子得要強些,不要事事依著陸栩生,感情的事嘛,主動權握在自己手里,不要圍著對方轉.....上桿子可不是好事…”
程亦安深以為然,“放心吧二哥哥,我心里有數的。”
程亦彥看著妹妹篤定的眼神,這才放心讓她回去。
又去前院忙了一會兒,至客散方歸,回到自己的院子,瞧見妻子盧氏在案后看賬簿,連忙掀簾進去,將氅衣接下交給丫鬟,凈了手獨自往里來,
“怎么還不歇著”
盧氏抬眼看他,揉了揉腰,“今日事今日畢,明日還有宴席,我得核對賓客名錄,不能讓灶房出岔子。”
說到長房大少奶奶盧氏,那是最能干端莊的人物,程明顯沒有妻子,本該族長夫人承擔的重大多落在她肩上,累自然是累的,合族大小事她都要過問,好處就在她年紀輕輕在族中便站穩腳跟,立了威信,往后程亦彥接任族長時,她便輕松 程亦彥見她面露疲憊,心疼得不得了,
“來,我給你斟茶…”
盧氏在外頭端莊,私下夫妻倆相處時,卻也有俏色,她掀著眼皮著程亦彥,
“茶我倒是喝了不少,就是這腰酸得緊....”
程亦彥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殷勤繞到她身后坐著,“為夫給你揉…”
“力道怎么樣,重不重”
“還行吧”
“那我再輕一些…”
“肩你也揉揉...”
“包管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