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婦身子不大舒服,您放臣婦離去吧”程亦安眨巴眨眼,想法子脫身。
長公主一眼看穿她,“裝”
“怎么....你就這么怕陸棚生安安,你爹爹可是程明顯,哪個男人不服你管教,休了便是,下一個更乖。”
程亦安反唇追擊,“那殿下您呢,您這么多年了為何盯著我爹爹不放下一個更乖啊…”她學著長公主的語氣。
長公主面露苦楚,“因為我沒得到過嘛。”
程亦安竟無話可說。
這一耽擱,馬車已駛出老遠。
雪瀟瀟而落,連著這熙熙攘攘的天地也變得寂靜。
這是一場極有情調的雪,沒有北風赫赫,沒有大雪壓城,雪沫子紛紛揚揚,如點綴在上京城的細絨。
長公主府前的煌煌燈火與銀白色的雪光交相輝映,映著昏陽交割的天際有一種別樣的明凈,馬車停下,長公主攜程亦安下車,一道往門檻內去。
裘青毫不意外跟了上來。
長公主府的侍衛待要攔,裘青稍一拱手與長公主作揖,
“殿下,臣奉命護衛少夫人安虞,除非臣死,否則半步不退。”
程亦安看了一眼,方才她不是沒有權衡,若聲張恐招來陸栩生,陸生上回可是放了大話,若得知她進了公主府,定要來鬧,屆時不好收場,最好的法子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說了,什么男寵,長公主也不過嘴上說說而已,她不答應,還能摁著她收人不是 所以,她沒有示意裘青通風報信。
既然她沒有授意,就不能擅自行動。
他已被陸栩生遣給了程亦安,那么他就是程亦安的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即便裘青內心已替少將軍急得五臟翻騰,卻也不能自作主張。
程亦安給裘青尋了個借口,
“殿下,裘大護衛耳聞殿下的侍衛長是當年禁衛比武的魁首,心生敬仰,想討教一二。”
長公主視線移至青身上,威武高大的身板,端正冷肅的長相,氣質不錯,“準了。”
長公主徑直帶著程亦安來到雪廬,長公主府的雪廬建在府邸西面一處凹地,四面避風,廬前有一寬闊的院落,一側廊下擺著一排武器,可見平日長公主還真在此地觀賞侍衛比武。
庭前,裘青與長公主的侍衛長在交手,刀劍相交在地面發出一陣陣錚鳴之聲,給雪廬平添幾分肅殺。
程亦安瞧得認真,生怕裘青落了下風,回去不好交代,而長公主似渾不在意,著人上了瓜果點心鹿肉并一盤雪菜,鹿酒早已溫好,她示意宮人替程亦安斟酒。
程亦安方才吃飽了,這會兒沒動點心,只飲了一口鹿酒,熱辣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流竄至五臟六腑,一股熱浪漸漸順著四肢五骸往上升騰。
“殿下,這酒果然不錯,很暖身子。”
長公主倚在鋪著黑狐褥子的軟榻,一口一口品嘗,目色幽幽瞟著前方,“待會你捎一壇回去,冬日夜里喝上兩口,給你們小夫妻兩個助興...”
程亦安聞言頓時猛咳,原來這酒還有這等藥性,她連忙擱下酒盞不喝了。
“殿下,時辰不早,我近來接手中饋,恐府上還有家務要料理。”
長公主嫌棄盯著她,“女人家的,何苦將自己困在后宅”
程亦安道,“倒也不是困在后宅,順手料理料理,再說了,我可不比殿下您,您是皇家公主,坐擁榮華富貴,我還是得替自己掙點家業,不僅老了安生將來孩子也有指望。”
長公主大手一揮,“等你有了孩兒,認我做干祖母,我百年后膝下這點子產業就舍她了。
程亦安如今什么都不怕,就怕長公主豪擲千金,試圖打消她的念頭,
“殿下,您還年輕,何不尋個靠譜的男人,若有一兒半女,將來也后繼有人。”
長公主語氣堅決,“除了程明顯,我不給任何男人生孩子。”
程亦安:“......”
忽然想起長公主也曾有過一位駙馬,聽說那位駙馬被長公主和離后,又娶了妻生了一兒一女,如今那一雙兒女還時常來給長公主請安。
此計行不通,程亦安只能換個路子,
“殿下,我忽然想,像我爹爹那樣的人,怕是刀劍斧鋤也鑿不開他的心,實在不必為了他蹉跎自個兒,而心悅一人,最好的法子便是成為他,超越他....您可是大晉的長公主,麾下門客無數,您若想干出一番事業,那些男人哪個都不是您的對手。”
長公主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辭,“超越他,成為他”
“對!”程亦安給她鼓勁,“您方才不是說女人不要困在后宅嘛,既如此,殿下您給我們女人做表率呀。”
程亦安覺得自己這次準沒錯了。
不料長公主腦筋實在是常人難以度之,
“屆時你爹爹就能看到我了”
程亦安:“……”
這是怎么都繞不過去是嗎 總比眼下癡癡纏纏強。
“您試一試。”
長公主忽覺茅塞頓開,也對,三十年了,她這般苦苦追求,程明顯可看她一眼 喜歡他就要成為他。
這是何等誘人的鼓舞。
長公主頓時有了主心骨,連忙又拽住程亦安的手腕,
“安安,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不行,我得犒勞你。”長公主看向身側的女官,
“去,將偏院的福康和福林傳過來。”
程亦安聞言面頰生臊,只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連忙攔住長公主,央求道,
“這點小事,您就不必犒勞了,臣婦真的消受不起,那陸栩生的脾氣您是知道的,您今個兒給我招了男寵,我活不過明日了…”
這下輪到長公主恨鐵不成鋼,她靜靜掃了程亦安一眼,目光在她胸脯和纖腰落了落,長公主何等眼力呀,程亦安遮得再嚴實,她也能窺出真章,哼道,
“這般豐滿柔美的身段,可不能便宜了陸棚生,好不容易來這世上一遭,不多經歷幾個男人,哪知什么人好什么人壞本宮先把人領來,你瞧一瞧,喜歡就帶回去,不喜歡再挑嘛…”
不等程亦安拒絕,那頭廊廡角已繞出兩個美人兒。
個個身挑如竹,挺拔蘊秀,風度翩翩。
程亦安看第一眼呆住了。
倒不是為美色所惑,這兩廝可不是對著她爹爹尋的嗎 身量與爹爹相差無幾,均是冷白的面孔,寬肩窄腰,風靈毓秀,連穿著打扮也學了個十成十,即便相貌和氣度不像,可遠遠瞧去,也是很罕見的美男子。
長公主挑男人的眼光真是...絕。
長公主這個時候顯現幾分害羞來,“咳咳,我府上都是這樣的,這兩人年紀最小,配你。”
程亦安正要義正言辭拒絕,忽覺脖子后刮來一陣陰風,冷不丁回過眸,只見側面廊子上立著一人,一身緋紅官袍英姿烈烈,狹低垂似有寒芒綻出,不是陸栩生又是誰 不是,我沒有.....
程亦安慌忙捂住臉。
陸生氣得七竅生煙,
瞧那副傻眼的摸樣,果然一如既往喜歡小白臉。
抬手抽出腰間的軟劍,掌心蓄力將軟劍往斜對面一震,那柄利劍恍若靈蛇一般竄至兩位少男眼前,直挺挺插入二人跟前的廊柱,將他們嚇得花容失色,個個跌倒在地。
好好的美人兒被陸棚生敗了風景。
長公主見狀大怒,拂袖而起,
“陸栩生,我長公主府邸豈容你放肆!”
陸栩生大馬金刀行過來,將頹喪無比的程亦安拉起藏在身后,眉目凜凜睨著長公主,
“陸某放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說著不管長公主什么臉色,對著身后喝道,
“來人,將長公主府內所有男寵給我趕出去!”
話落,他身后閃出幾十條身影,那幾十條身影忽如旋風般去府內各處。
長公主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挑釁,惱羞成怒,“陸栩生,你這是冒犯皇室!”
陸栩生不屑地嗤了一聲,懶洋洋的眉角歇著一抹肆意乖張,
“若是陸某沒記錯,上回我可是警告過殿下,萬不能再擄我夫人入府,殿下既然敢做,那就承擔后果!”
長公主氣瘋了,遙指他的鼻尖,“我何曾安安你這是肆意挑釁!”
程亦安實在太了解這兩人的脾氣,一個比一個烈,誰也不服誰,她立即從陸棚生身后繞出,攔在二人跟前解釋道,
“栩生,你誤會了,我受殿下相邀,來府上喝酒品茶而已...”
長公主怒目而視,“你聽見了”
陸栩生沒看程亦安,而是睨著長公主神態囂張,“我說擄就擄了…”
“你有種!”長公主氣得咬牙切齒,“來人,給我把陸栩生轟出去!”
可惜這時,長史打前庭方向急匆匆趕來,對著長公主大喊,
“殿下,官署區那頭起火了,聽說燒到了都察院!”
程明昱在都察院!
長公主這下心里跟著了火似的,什么都顧不上了,一股腦往外奔,一面指著陸栩生喝道,
“你等著,本宮要你的命!”
眨眼間,長公主府的人魚貫而退,程亦安也不知真假,連忙撲到陸生跟前,驚問,
“方才長史說的可是真”
她倒是比長公主多了一分理智,沒急著跟過去。
陸栩生嗤笑一聲,忽然彎腰將她打橫抱起,連同那云狐斗篷一掀,將她整個人裹在其中,連個鼻眼也不留了,大步往外走,
“聲東擊西之計而已。”不然長公主府邸的侍衛怎么調出去 程亦安只覺天旋地轉身子一輕被他猝不及防裹在懷里,悶得差點喘不過氣來,胡亂掙扎了幾下,給自己掙出一線光亮,悶悶問,“我爹爹呢,他沒事吧”
“我還能真傷你爹不過是燒了長公主在宮墻外的一個倉庫而已。”
程明昱入主都察院后,長公主鬼使神差,逼著皇帝把都察院外一個倉庫對換給了她,由此她在里頭建了一座閣樓,遠遠能眺望都察院的方向,陸栩生燒得就是這一處。
程亦安還是擔心,“畢竟是宮墻重地,你不怕明日言官彈劾,長公主去圣上跟前告狀”
“那也得有人查到我身上,此其一,其二,你覺得都察院會彈劾我嗎”
程亦安:“……”
也對,都察院的人對長公主恨之入骨,言之鑿鑿這位長公主玷污了他們首座。
“可是,你也不必為這點小事大動干戈,我自信能安安穩穩出府,再說了,殿下其實沒你想得那樣霸道無理...”
“是嗎”頭頂響起他陰森森的冷笑,
“男人都送到眼前來了,我看她是自個兒求而不得,專門尋我的不痛快!”
程亦安生怕他誤會,立即辯解道,“不是,你誤會了,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話沒說完,人被陸栩生扔進馬車里。
陸栩生氣狠了,沒跟著她上車,縱馬往前帶路。
程亦安被顛了一路,馬車好不容易停下來,那雙鐵鉗般的胳膊伸過來,再次將她摟個囫圇,冒著鵝毛大雪,順著專為他留的角門進了書房,再打小門進了寧濟堂。
下人見他怒氣沖沖進來,均唬了一跳。
如蕙瞧見如蘭跟在身后追,再看栩生懷里明顯揣著個人,便知是程亦安,連忙撲跪在地,攔住道,
“世子爺,無論多大的事,還請您小心我們奶奶,萬不能傷了她…”
陸生壓根不聽她的話,越過她進了內室。
等到程亦安再見天光時,人已被陸栩生扔在了拔步床上。
已是戌時初刻,雪光將外頭的天色映出一片銀亮,雪比方才更大了。
屋子里燒了地龍,倒是不冷,程亦安慢條斯理將斗篷解下來扔出去,坐在床榻平靜看著陸栩生。
陸栩生去浴室凈了手面回來,順帶遞了一塊濕熱的帕子給程亦安。
程亦安慢騰騰瞟了他一眼,接過帕子給自己擦臉凈手,完了又扔回梳妝臺。
簾帳兩幅均掛起,高高大大的男人端坐在梳妝臺前,攔著她的去路,虎視眈眈盯著她。
說怒倒也不盡然,但臉色陰得可怕。
“看過癮了”陸栩生薄唇緊抿,
程亦安頓覺冤枉,“沒有,你來那一會兒,人剛出來,我是瞧見了,可我瞧著像我爹爹,便覺得驚詫,并非是因著他們本人…”
“但你還是看了...“
程亦安噎住,無奈攤攤手,“那你要怎么辦嘛”
陸棚生舌尖在齒關抵了抵,沉著臉沒說話。
程亦安被他樣子弄得有些害怕,小聲解釋,“我真的沒瞧見,我就是遠遠看到個模糊的樣子,覺得像我爹爹...心里想的是長公主殿下品味一如既往啊...”
可惜程亦安發現,這話說完,那男人臉色更差了,陰沉沉的跟潭死水似的,掀不起半點漣漪。
程亦安就瞧見他抬手放下兩幅簾帳,人如猛虎下山般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原先的光亮一下被隔絕,程亦安心咯噔直跳,“陸棚生,你做什么”
眼眸一下還不適應黑暗,什么都瞧不見,只聽見一點的動靜,甚至連呼吸也不聞,恍若身側有一伺機而動的猛獸。
太可怕了。
程亦安要哭了,兇他道,“你不許嚇我,再嚇我,我不跟你過日子了!“
“你再不吭聲,我讓人去請我爹爹..“
話音未落全,那道挺拔的身影罩了過來,掌心捂住她綿軟的嘴唇,將她整個人推至枕褥間,程亦安聽到他喉結翻滾的聲音,想要吞人似的。
她委屈巴巴瞪著他,嘴唇試圖蠕動,偏被他捂得緊。
柔軟濡濕的唇瓣跟貓兒似得撓著他掌心,陸栩生雙目幽深昏暗,拽著她手往自己身上擱,
“你瞧瞧,你摸摸,哪兒比不上那些小白臉。”
這一下被迫摸到他滾燙的肌膚,程亦安腦子震了一下,身子也抖了下,就這么抖落了一身慌張和懼怕。
大約是有些跟不上陸栩生的思緒,程亦安混混沌沌地開始聽他指派,指腹慢慢在他胸膛腹理描繪。
當然最先摸到一些疙瘩,像是傷疤,硬邦邦的,結實的胸膛往下是壁壘分明的腹肌,一塊一塊蓄著賁張的力度。
原來方才折騰這會兒,是在脫衣裳哩。
這廝一言不合秀身材。
早說嘛,害她嚇一跳。
摸到一處深溝不敢往下,又老老實實搭上他寬肩,有模有樣評價道,
“勉勉強強吧。”
也不能讓他太猖狂。
陸栩生給氣笑,應著她這聲“勉勉強強”,順手抽了她腰帶,將她整個人剝出來。
程亦安急了,只覺危險在逼近,“行了行了,我認輸,我有眼無珠,看什么男寵,有我們陸大將軍,我誰也看不上。”
瞧,能伸能屈。
“可你還是看了...“
看癡了。
陸生就是不放過她。
“我真沒有....”程亦安這是被他逮個正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見他卻遲遲不下來,程亦安又有些發冷,嚅聲道,“風灌進來了。”
陸栩生陰沉沉地發笑,手臂卻很老實地探入她脊后,將人給捧起來,又替她將被褥實了些,程亦安只覺呼吸都要被他剝奪,喘著吁氣,干脆纏上他。
這下如同窩在暖爐子里,貼的也緊,她舒服了。
陸栩生又將她胳膊往他后背搭,“說清楚,哪兒比不上,不說出個所以然,今日沒完。
程亦安輕輕嗤了一聲。
當她不知道么,他就是借機欺負她罷了。
總歸她也不吃虧。
于是裝模作樣比較,柔軟的指腹四處丈量自己的領地,很滿意的樣子,“這回弄明白了,中看也中用。”
隨著他一聲諷笑,死死將她摁進去。
差點沒要了程亦安的老命。
外頭已不知幾時了,丫鬟們聽見里面的動靜,曉得沒有大礙也漸漸散了。
好似有鳥兒鳴,好似有云兒飄,渾渾噩噩的不知歸處。
雨霧起了一層又一層,熏迷蒙了她的眸子,她卻知道這個男人著實是很不錯的。
幾乎不用任何花樣,就能讓人快活。
今日不小心捅了這么個簍子,也沒真跟她動怒。
成熟男人有一處好,拿得起放得下,懂得如何化“干戈”為“玉帛”,不是那種在外頭受了點氣就拿妻子作筏子的人。
位高權重,給了她殷實的家底,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拿著條條框框比,陸生是最合適的夫君。
如果一定要說不好,那就是他不愛親吻。
程亦安喜歡親吻,也說不出為什么,天生喜歡。
陸栩生不然,夫妻這般久,他也只是上兩回輕輕在她唇角一碰,再深入就沒有。
不知他是不喜,還是不習慣。
若是前者,她無話可說,也不會強求,畢竟是搭伙過日子的夫妻,誰還沒點不可踏破的底線。
若是后者,趕明兒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