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張亢覺得自己指點的差不多了,便讓包拯好好消化一二。
“十二郎什么時候吃飯?”
張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陪我去灶上看看。”
“好。”
宋煊心中已然明了。
這是有話要談,不適合包拯在場。
于是二人雙雙站起身來,奔著廚房而去。
“那個叫包拯的是哪里的?”
宋煊便給張亢說了一二,他輕微頷首:
“基礎倒是扎實,但并不懂得如何變通,行文有些僵硬,怕是少年時期沒有什么名師教導。”
“他若是苦讀下去,走到殿試那一步,估摸排名比我差上一點。”
“嗯。”宋煊應了一聲,又聽張亢道:
“廬州人士,他爹是當過南京留守一職嗎?”
“俺不是很了解,只是碰巧偶遇,見他狼狽。”
張亢輕微頷首。
他倒是聽說過包太守有一個兒子面如黑炭,大抵就是此子。
罷了,不重要。
“對了,你的策論我看不出有什么需要改進的地方。”張亢斟酌的道:
“十二郎,但我的建議是你的文風不要太過于固定。”
“否則依照你的性子,難免會有考官想要故意罷黜你,借此來磨練你的性子。”
“當然,我是奔著好的方面說的。”
宋煊頷首,確實是有這樣的考官,喜歡用罷黜一些學子來樹立自己的權威,打著為你好的名義。
“俺會想一想的。”
宋煊二人說話間就到了廚房。
張亢對于宋煊飯食很是感興趣,尤其是上次說什么有機會再來。
他今日本想靠著自己的科舉的經驗給宋煊提提意見,但事實是宋煊并不需要的他的輔助。
此時有伙計在往廚房里搬運一百斤木炭,二百斤石炭,宋煊見狀便上去幫把手。
張亢瞧著石炭,看了看廚房窗戶大開,便也不在叮囑什么。
想必十二郎都是知曉這石炭雖然好用,但是有毒的道理。
東京市民買煤炭,是很方便的。
東京汴河邊,設有二十個官營的石炭場,城內又有專賣煤炭的炭坊,有專賣煤團、煤球的炭團店。
其中“街東車家炭”“州橋炭張家”是當時馳名東京城的木炭、石炭專賣店。
同樣應天府宋城內,也有這兩家分店。
“十二郎倒是喜歡在家做飯吃哈。”
其實張亢覺得宋煊并不是差錢,就該天天下館子。
因為在汴京、宋城等較大的城市,許多百姓都不習慣在家做飯,而是喜歡下館子,或者點外賣。
大宋的商業過于發達。
到處都是茶坊酒店,勾肆飲食。
無論是勛貴,還是市井之家,都有各自可以消費得起的飲食店。
故而他們往往于市店購買飲食,就為了方便快捷,會比自己做還要便宜一些。
畢竟在城內,木柴之類的就難尋,木炭更是貴的讓人肉疼。
“外面做的飯食一般,俺不喜歡吃,張推官一會嘗嘗。”
宋煊過去洗了洗手上的浮塵。
張亢輕微點頭,隨即問道:
“其實我是遇到難處了,想了一天,都沒想到好辦法,十二郎向來聰慧,故而想要問問你的看法。”
“張推官盡管說,在出餿主意這方面,俺還是較為擅長的。”
宋煊擦了擦手,毫不客氣的回應。
“哈哈哈。”
張亢撫掌大笑后,扶著自己的肥肚子:
“十二郎快人快語,那我就與你說一說這案情。”
他遇到一個農夫前來報案,說他的耕牛被人割了舌頭,可是找不到是誰做的惡。
“沒有目擊證人?”
“沒有,而且周遭空曠,他也不敢往外聲張,便跑來報官了。”
耕牛在大宋屬于級別很高的物資,隨意宰殺耕牛,屬于犯法行為。
就算是有人想吃牛肉有的是法子,可也不敢明面上殺。
但是牛卻可以被迫“生病”。
問題就解決了。
諸如大宋有一段時間禁止吃狗肉。
然后許多商戶便掛羊頭,可實際上還是賣狗肉,俗語便由此而來。
有些時候越禁止什么,就越是無法禁止。
牛沒舌頭了,也就無法吃食飲水,最終只能餓死。
耕牛對于百姓是十分金貴的,甚至有些時候要比伺候人還要精細。
人能餓著,但牛不能。
“如此聽來,倒像是有人蓄意報復。”
宋煊對于大宋的律法也有一定的研究。
尤其是在沒有當官之前,是為了保護自己。
有什么紅線不能觸碰,免得惹上麻煩。
畢竟自己還不是那個士大夫階級的,人家可不會去維護你的利益。
“嗯,十二郎所言一針見血,但鄉村之間鍋碗瓢盆難免碰撞,生出仇怨來的又不止一家。”
張亢也認為是有人蓄意報復。
只是找不到人。
證人沒有,物證也沒有。
再加上牛死了,對于百姓更是極大的損失,還會讓作惡之人逍遙法外。
那百姓能不怨恨官府嗎?
張亢是不想自己任上有這么一個污點,他將來是要往上爬的。
這有損他在應天府推官的形象!
按照宋煊的設想,這其實是一起廣義上的“密室殺人”脈絡了。
“張推官,依照俺的想法,反正牛活不了了,那就是讓此農戶把牛給殺了賣肉。”
“主動殺了?”
張亢滿臉驚疑之色。
宋煊帶著張亢走出廚房:
“對,回去就讓他宣揚牛是老死的,到時候看誰會來官府舉報。”
宋朝并沒有大一統。
華北平原都沒有占住。
耕地唯有中原腹地和南方丘陵。
四川這個天府之國因為近五十年的戰亂,到了真宗朝才堪堪平穩下來。
這個產糧大地,并沒有發揮出該有的實力來。
為此,宋朝對耕牛的重視程度非常高,不經官府允許,私人絕對不能宰殺耕牛。
即便將耕牛宰殺后,也要將牛皮、牛筋和牛角上交朝廷,用來制造甲胄、弓箭以及號角等戰略物資。
被發現私自宰殺耕牛,重則流放千里,輕則關押兩三年,而且舉報者也能獲得五十貫錢。
在這樣的律法下,一般人都不敢公開殺牛。
即便殺了,那也是偷偷賣嘍。
張亢聽了宋煊的餿主意,眼睛一瞇。
細細思索之下,這是要讓行兇之人,主動跳出來。
總比什么都不做要強上許多!
“十二郎的法子當真是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