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煊站在自家店鋪門口,瞧著外面經過的人。
不少年輕的學子都是慕名前來此地,想要考取應天府書院的。
北宋四大書院,分別是石鼓書院、岳麓書院、白鹿洞書院、應天府書院。
其中白鹿洞書院在宋之前是學習的地方,但是被占據后便結束了,直到三十多年后,才重新建立學堂講學。
石鼓書院雖然建立,但還需要十多年以后宋仁宗賜“石鼓書院”匾額,改為州學,才名聲大噪。
岳麓書院如今也在發展當中,但始終不如應天府書院更加有名。
至于其余什么書院,諸如以程氏兄弟聞名的嵩山書院還沒來得及揚名。
徂徠書院的創始人石介還是來應天府書院求學于范仲淹,也是二十多年后在家服喪創立的。
至于金山(茅山)書院也是今年在茅山初創,由處士侯遺此教授生徒。
應天府書院屬實是北宋最高的學府了,有心想要考取進士的學子,都會前來。
以至于近一個月內,宋城內多了許多外地的鄉音。
但是像宋煊這般直接在書院旁邊買房子的屬實是少數人。
宋煊正在打量著路過的“競爭對手”們,突然就瞧見落單的那個。
整個人顯得極為魁梧,但偏偏皮膚比旁人有些黑也就罷了。
最吸引宋煊注意力的,便是那個年輕人額頭上有一個形似月牙的傷疤。
路人的這副模樣,直接讓宋煊站了起來。
怎么越看越像是包拯的形象?
于是宋煊主動開口道:“這位面色黝黑的同窗,也是前來考試的?”
包拯其實沒在理會宋煊,但是面色黝黑這個詞,倒是讓他側過頭來,輕輕頷首。
“在下宋煊,行十二,同為想要考取應天府書院的學子,敢問閣下是叫包拯嗎?”
包拯這才轉過身來。
他認真審視眼前這個年輕人。
此子長相倒是上乘,笑起來顯得很是陽光。
但包拯十分確信自己不認識宋煊。
先前包拯他爹于南京留守的官職卸任,已然回老家合肥養身體去了,
至于包拯也都是在老家合肥的僧館讀書,縱然揚名也是在家鄉那邊。
那還是廬州知府劉筠對包拯十分贊賞,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這位同窗,我未曾見過你。”
包拯此時已經是二十五歲了,眼里露出疑色:
“你怎么會認識我?”
“你在廬州的名頭,倒是傳揚過來了。”
宋煊絲毫不慌,確認了此人真是包拯,那個戲文里的包青天,倒是有些意思。
他一直都覺得包拯不長那樣,完全是戲曲夸張之類的。
“哦?”
包拯很是意外。
他絕沒有想到自己的名聲已經傳揚到八百里之外了。
不過一想到他爹不久前才在南京離任,便也釋然。
此子興許也是官宦子弟,才會聽聞自己的名聲,畢竟自己的長相在人群當中是極為辨別的。
“在下包拯,字希仁,廬州合肥人。”
“幸會幸會。”宋煊指了指一旁的小竹凳:
“包兄,如今前去報名的人多,不如坐下飲口茶歇歇腳,待到人少一點再去。”
包拯風塵仆仆,雖然他爹當官家里也不缺錢了,但他卻是不怎么花錢,較為簡樸。
連鄉里的富商想要請他吃飯都直接拒絕。
包拯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便開口:
“那便多謝十二郎了。”
宋煊著實是有些意外包拯竟然也會來考取應天府書院,看樣子真的競爭很激烈,不少人在本地讀書都是有些名聲的。
包拯也在打量著宋煊,見他泡的茶竟然不是碾碎了的茶粉,又有些意外。
縱然包拯平日里生活簡樸,可也是見識過旁人斗茶的。
似宋煊這種把茶葉放進去,不舍得吃進肚子里,還要多次加水,像是路邊茶攤的做法,一瞧就是窮苦人的習慣。
可觀其穿著,以及面相,又不像是為生活所奔波出來的家庭。
此子有些奇怪。
“請。”宋煊倒了杯溫熱的茶給包拯:
“包兄,天熱不宜喝涼茶,先靜下心潤潤喉。”
包拯再次道謝,收回審視的目光,坐在凳子上喘口氣。
過了一會,還是包拯主動搭話:
“十二郎,可是去遞交過報名的公憑?”
公憑就是路引,你的身份證明,但依照大宋的寬松執政,就算你去東京城,都用不著這玩意。
律法有是有,但越是繁華的地方越執行的不嚴格。
鬼樊樓等便是如此存在下來的,你是不是黑戶,根本就不重要。
但大多是許多學子要攜帶,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還未曾,俺是打算要與好友張方平一起去的,包兄若是不急,到時候咱們同去。”
“好好好。”
包拯可以肯定,宋煊的鄉音還挺重的,絕不是宋城之人。
許是家里嚴苛,一直都把他放在鄉下苦讀。
瞧他放在矮桌旁的那本春秋,邊邊角角都被磨爛了。
“包兄是如何來的?”
“先是走路,遇河在乘船。”
宋煊頷首,因為離得近了,他就聞到了包拯身上的味道有些發酸。
尤其是大夏天的,長長的頭發若是不勤梳洗,更容易長虱子。
就虱子這種玩意,直到后世七八十年代,還很常見呢。
一頭成熟的雌性虱子,一天大概能產十粒卵,八天后能孵化,二十天即可成年,繼續產卵。
“自己孤身一人,風餐露宿,那還真是辛苦。”
“求學之路輕松不得,這也算不得什么。”包拯倒是真的習慣了,他本就不是一個喜歡享受之人:
“十二郎家是哪里的?”
“俺老家是應天府寧陵縣勒馬鎮的,前些時候一路乘船南下來到宋城,在此安頓,準備考取書院。”
“原來如此。”包拯連連頷首,又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十二郎可知宋城租房作價幾何?”
“嗯?”宋煊有些疑惑:
“包兄若是考上書院,自是能在書院當中住宿,何須額外花費錢財租房住呢?”
“此事我是知道,但我夜里睡覺打鼾比較嚴重,萬一叨擾到同窗,也好提早做打算。”
“哈哈哈。”聽到包拯如此話語,宋煊忍不住大笑起來。
原來包青天對于集體宿舍生活也發憷,擔心搞壞同宿舍關系。
宋煊擺著手道:“無妨無妨,打鼾這種病我會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