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3章末劫異象,天罰預兆 江晨知道沈懋這家伙對于無天魔祖一定是恨之入骨的。畢竟是他親手把人家趕下皇位,咔嚓一刀變成了九千歲。
不過沈懋這家伙畢竟從前當過皇帝,也曾心懷雄心壯志,對于征討東海一事上,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
沈懋曾言,她平生有三大志向 一統江湖與朝堂。
納江湖魁首,魔教教主江嫣進宮為妃。
率二十萬大軍御駕親征,剿滅南蠻、東夷、北狄、西戎。
此三大志向,第一件事已經由江嫣做到了,第二件事再也辦不到了,工具都被沒收了,連個念想也沒了。沈懋唯一還能做的,就剩下最后一件事了。
雖然沒有二十萬大軍,她也不再是皇帝,但只要親自沖殺在第一線,也算是“御駕親征”了。
她雖不再是男兒身,但曾經作為男兒的那些志向,她還沒有忘。
所以她來到了這茫茫東海,開辟新的疆土。
她只向趙阿桶提出了唯一一個要求:允許她不拜魔祖。
阿桶雖有些不滿,但考慮到一將難求,還是答應了。
在靈霄軍團中,沈懋卻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自在于安樂。
這里沒有人把她當異類看待。
為了修煉御劍術,靈霄軍團絕大部分,幾乎全部成員都已自宮,個個陰柔詭譎,沈懋在里面也不算什么異類。
只不過像她這樣外形幾乎徹頭徹尾變成了一個女人的,還是不多。
此時的沈懋,面容俊美秀麗,兩含愁,帶著三分病態,身姿嬌柔纖細,似弱扶柳風,任誰看到她的第一眼,都會心生憐惜。
但是她的御劍術,卻是靈霄軍團中的最強者。
出征之前,她就能御劍八十步。在戰場上經歷了血與火的淬煉之后,境界于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達到了驚人的一百步,與阿桶并駕齊驅。
由沈懋擔任首領,靈霄軍團眾人也都服氣。
在這群為了追求無上劍術、爭先恐后自宮的偏執狂眼中,你能御劍一百步,那你說什么都是真理。
接到阿桶的命令之后,沈懋頗有些不以為然。
在她這位“先帝”看來,跟那些化外蠻夷有什么好說的,該燒就燒,該殺就殺,早殺早好,還搞什么通牒,純粹浪費時間。
不過軍令如山,也是她事先就跟阿桶答應好的,只能不打折扣地執行。
沈懋身為前任皇帝,文武雙全,乃是軍中文采最佳之人,親自提筆撰寫了這篇通告 昭告長風島民:
蓋聞東海島名長風,本屬天罡正位,奈何濁氣侵染坤輿,瘴霧蔽鎖星躔。
今奉無天魔祖敕命,當以天罰滌蕩乾坤,三日后大劫降臨,此島當沉于歸墟。
爾等島民速備舟楫,離島亡命。若執迷不悟者,身化齏粉,萬劫不復。
天刑降時,玄雷裂空,滄波倒卷,金闕震怒,碧海成塵,蛟龍蟄伏,鸞鶴絕跡,生靈涂炭,無可幸免。
此非魔祖無情,實乃天道輪回。
慎之!慎之!勿謂言之不預也!
大楚靈霄教習懋筆 沈懋寫完之后,先呈給阿桶過目。
阿桶是個粗人,當年跟著趙滿倉在農隱山種地,也只學會了一些粗淺文字,后來擔任教主之后,為了鉆研教義,也時常讀書,但他在這方面實在沒什么天賦,再怎么苦讀也只能算是粗通文墨,不是個睜眼瞎罷了。
他對著這篇半文半白的昭告書瞪著眼睛看了好幾遍,陷入了沉思。
沈懋問:“我是不是寫得太晦澀了,要不要再直白些”
阿桶搖頭:“不用,已經很直白了。”
沈懋道:“教主覺得何處需要改動么”
阿桶盯著滿紙云篆,喉結上下滾動三回,緩緩伸出一根手指,懸在紙上,卻久久沒有落下。
沈懋道:“要不我給教主從頭解釋一下”
“不用,我看得懂!”阿桶輕哼一聲,指向文章末尾,“這里的署名,改成“大楚天兵吧!”
“好。”
阿桶令人將昭書連夜抄錄三萬份,分發給靈霄軍團眾人。
接下來的兩日,沈懋便率領靈霄軍團的御劍師騎猛鷲前往長風島,在各處投擲文書,宣稱天罰將至,勒令所有島民速速離去,免遭天譴。
沈懋盤旋在長風島外圍,等候了半日,卻見島上遲遲沒有動靜。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寫得太晦澀了,那些化外蠻夷都看不懂,所以沒當回事。
她又再度騎猛進入島內,探查情況。
大部分島民靠打漁為生,大字不識一個,的確是看不懂。
但也有少數有學識者,看到昭書之后大驚失色,立即匯報給了各級官員,一直遞到長風島主源田征手上。
長風島主源田征立即召見神火營統領沙瑪三郎,商量對策。
沙瑪三郎不以為意:“什么天罰,無非就是這些黑日蠻子慣用的恐嚇伎倆,他們嚇得住別人,嚇不住我!”
源田征愁眉不展:“聽說那位黑日魔祖神通廣大......”
“源大人,您是一島之主,難道要棄島而逃嗎”沙瑪三郎冷哼一聲,“源大人還不知道吧他們所謂的靈霄軍團想要偷襲龍王城,卻被米田豐大將軍以大蛇神弓射殺三人,灰溜溜地逃了回來!這些殘兵敗將現在還想來嚇唬我 神火營志士,我豈會上他們的當!”
他斜瞅著源田征道,“源大人,你也要拿出勇氣來!堂堂一島之主,身上還流淌著皇族的血脈,被別人幾句話就嚇得坐立不安,成何體統”
源田征被沙瑪三郎呵斥得面紅耳赤,心中又氣又怒。
他乃是皇室源家的一員,也算是封疆大吏,地位何等高貴,竟被沙瑪三郎這樣一個低賤的兵痞當面指責,當場就想發作。
沙瑪三郎絲毫不懼地瞪著源田征。
他雖然出身遠不如源田征,但是靠著自己的勇猛無畏一步一步搏到了今天這個位置,尤其是在與楚國水軍的戰斗中以下克上,親自斬殺了想要臨陣脫逃的上司,才成為了神火營統領。
他是靠著自己的本事殺出來的地位,根本看不起源田征這種怯懦愚蠢,全靠祖蔭的貴族子弟。
如果源田征敢逃跑,沙瑪三郎也不介意再來一次下克上,將他當場斬殺。
源田征看出了沙瑪三郎的殺意,盡管心中不住咒罵,但還是按捺住了脾氣。
今時不同往日。
如今戰亂不斷,這群兵痞趁勢崛起,如日中天。
聽說在龍王城中,鎮岳大將軍上關行西甚至敢對皇陛下大聲咆哮。
而眼前這位沙瑪三郎深得上關行西賞識,所以才有恃無恐。
大楚水師打來的時候,源田征早就想率領親信轉進到龍王島了,正是因為沙瑪三郎的威嚇,才不得不留下來,以萬金之軀親自抵抗大楚水師。
源田征悻悻地道:“本大人當然不會逃跑,只是想提醒閣下,黑日蠻子既然放出話來,三日后必然有所行動,閣下莫要放松警惕。”
沙瑪三郎冷笑道:“當然!我早就做好了準備!那些靈霄鳥人還想故技重施偷襲長風島的話,我就讓他們來得去不得!一死方休!”
源田征不無嘲諷地道:“如此甚好,本大人就等著閣下的“一死方休'了。”
沙瑪三郎回到神火營,立即下令,收繳楚軍昭書,就地銷毀,制止謠言的傳播。無論士兵還是島民,有傳謠者殺無赦!
當夜,源田征的島主府邸中燈火通明,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上來,曲樂不絕,歌舞不休。
源田征卻是長吁短嘆,雖有幾個美妾的服侍,卻始終提不起精神。
“源大人何故憂心”源田征最寵愛的美妾仁子坐在源田征腿上柔聲問道。
源田征嘆氣道:“沙瑪三郎的大話說得很滿,我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仁子道:“雖然沙瑪將軍做好了御敵準備,但源大人萬金之軀,豈可不備萬一”
源田征道:“府中有一條密道,直通獅子灣,我在那里準備了一條小船。但沙瑪三郎盯我盯得很緊,如果我走了,他肯定會追上來。
仁子美眸一亮:“獅子灣源大人的船,能坐幾人”
源田征知道她的心思,哈哈大笑:“雖然是條小船,但也坐得下你這只小狐貍!”
仁子臉上也露出甜甜的笑容:“仁子生是大人的人,死是源大人的鬼。無論源大人去哪里,仁子都會追隨在源大人身邊。”
源田征捏了一把她的臉,又皺眉道:“只恨沙瑪三郎這廝,不知道安插了多少耳目......”
“大人不必憂心,只要安靜蟄伏,一定有脫身的時機。”仁子說著,附在源田征耳邊,壓低了嗓音,“等再過兩天,黑日蠻子打過來的時候,就是好機會………”
源田征聽得頻頻點頭。
他終于放下心來,看著懷中美艷的仁子,忍不住食指大動。
一直折騰到凌晨才睡著。
次日一早。
源田征被一陣狗吠聲吵醒了。
他睡眠不足,心情十分惡劣,怒氣沖沖地問道:“一大早的嚎什么喪”
幾名婢女來報,說是島主大人心愛的黑犬六公正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狂吠,拉也拉不走。
源田征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給它幾塊肉骨頭,趕緊讓它閉嘴!”
過了一會兒,狗吠聲還是沒停,吵得源田征不得安生。
源田征憤怒地從床上爬起來,連外衣也顧不得披,氣沖沖地朝外走去。
“怎么回事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干脆拿你們喂狗!”
婢女們嚇得跪倒了一地。
但那條黑犬卻始終狂吠不止,地上放著幾塊肉骨頭,它卻看也不看,只朝著一處空地大叫。
“死狗,你亂喊什么”源田征揉著惺忪的睡眼,踢了黑犬一腳。
黑犬夾緊了尾巴,回頭看了源田征一眼,口中發出嗚咽聲,又馬上轉過頭去吠起來。
一襲柔媚身段的仁子站在源田征身后說道:“六公是不是發現了蟲子一類的獵物”
源田征打了個呵欠:“八成是這樣。”
他擺了擺手:“把它拖出去!再吵到我睡覺,就拿你們喂狗!”
婢女戰戰兢兢,拿人喂狗這種事,島主大人真的做過。
她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黑犬拖走了。
黑犬仍在朝西方狂吠,得婢女們心煩意亂,但只要吵不到島主大人,就只能由它去叫。
借著犬吠的掩護,婢女們也在小聲議論,六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東西,肯定不是捕獵蟲子或者老鼠,蟲子哪有肉骨頭好吃。然而放在地上的幾塊肉骨頭,六公碰都沒碰過。
源田征罵罵咧咧地往回走,忽然聽見旁邊的仁子抬頭望著天空,嘴里發出輕咦聲。
“仁子,你在看什么”
“大人你看,那些動得好快。”仁子張著櫻桃小口,滿臉訝色。
源田征抬頭望去,也不由一愣。
原本萬里無云的白天,忽然從四面八方涌來了好幾團烏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天空籠罩。
就在兩人對話的短短幾息之間,晴朗的天空就明顯陰沉下來。
“要下雨了,我們快進屋去!”源田征說道。
“是!”
仁子雖然感覺如此詭異的天象不是普通的暴雨天,但她窺見島主大人朦朧的睡眼,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島主大人昨天忙碌到凌晨,幾個美妾輪番上陣,仁子還假裝暈厥睡了一會兒,島主大人可是實實在在地辛勞了一夜,仁子明白他有多累。
島主大人現在只需要回屋歇息。
其他的事,就算世界末日來了,都抵不過睡覺重要。
仁子挽著源田征進屋上榻,正要關緊門窗,忽然瞪大雙眼,幾乎要驚叫出聲,又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一陣陣轟鳴的雷聲中,天空變成了詭異的綠色。
就連那些漆黑如墨的雷云,也被染成了碧綠泛黃之色。
如此詭異的天色,仁子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見。
她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島主大人,卻聽見后方響起了鼾聲,與窗外的雷聲一呼一應源田剛一沾上床榻,就迅速睡著了。
仁子卻再也沒有分毫睡意,就這樣倚在窗前,愣愣地望著碧綠色的天空。
源田征一直睡到黃昏時分才醒來。
他一睜眼,就看到一個人影坐在身邊,直勾勾盯著自己,眼神渙散迷離,面容憔悴似女鬼。
源田征嚇了一大跳,高聲疾呼:“來人!護駕!”
那“女鬼”卻開口道:“大人,你總算醒了!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
源田征這時才看清,此“女鬼”原來是仁子。
仁子此時未梳妝打扮,面色慘白,花容憔悴,嘴唇隱隱泛烏,看上去簡直跟女鬼沒什么兩樣。
源田征松了口氣,又疑惑地問:“仁子,你生病了嗎臉色這么差”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丑的仁子。
仁子緊緊抓住了源田征的手掌,急聲道:“大人,我們快離開這里吧!”
源田征感覺仁子的手掌冷得像冰一樣,忍不住泛起了嘀咕:本大人該不會是在做噩夢吧今天的仁子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輕咳一聲,問道:“仁子,你真的是仁子嗎”
“大人,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仁子啊!”仁子冰涼的手掌將源田征抓得更緊了。
源田征道:“總感覺像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變的。”
“大人總是這么風趣。”仁子強顏歡笑。
源田征道:“如果你真的是仁子,那你應該還記得昨天晚上我們怎么說的吧就算要走,也不是現在啊!”
“我......我知道,現在還不是好時候。”仁子咬了咬嘴唇,“可我實在是等不及了!大人,我有一種預感,再不走就晚了!”
“你可真是奇怪,昨天晚上還勸我要靜候佳時,睡一覺醒來就改主意了。”源田征狐疑地看著仁子,“我現在越來越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