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城主人選,魔佛重現,地上行走,乩童阿錦 希寧聽著尉遲雅的腳步走遠了,面色一正,問道:“白露城主的位子,你覺得給杜姐姐怎么樣?”
江晨意外地道:“杜鵑?”
“嗯,杜姐姐。”希寧鄭重地點頭,“杜大哥沒有子嗣,杜姐姐是他唯一的親人,由她來繼承城主之位,理所應當,旁人也不會有什么閑話。”
江晨腦海中浮現出杜鵑的面容,沉吟良久。
在他的印象中,杜鵑始終是那個嬌嬌怯怯的鄰家小姑娘,雖然隨著杜山的得勢也擁有了顯赫的地位,但她一直像從前那樣,質樸純潔,從不仗勢欺人,也不拉幫結派,偶爾還勸諫杜山不要過于驕奢淫逸,是個潔身自好的清貴郡主。
但這些贊譽之詞的另一面,也就意味著杜鵑空有地位,卻無權無勢,雖然經常出席高層會議,卻是個花瓶似的角色,只作為杜山的附庸而存在。
這樣的一個清貴之人,并沒有實際執掌權勢的經驗,如果貿然被推上重要位置,只會被人當成傀儡來利用吧?
江晨心中的城主人選里面,并沒有考慮過她。
他原本打算從葉星魂、宮勇睿兩人中挑選一個,這兩人其實都很有潛質,若有良臣輔佐,執掌一城并沒有問題。
可杜鵑嘛…
感覺到江晨的不以為然,希寧坐直身子,沉聲道:“如果杜姐姐成為城主,我會全心全意地輔佐她,就像杜大哥在世時的那樣。葉星魂跟杜姐姐也是舊相識,他也不會有二話。而且杜姐姐也是你的女人,她不會像杜大哥那樣到處沾花惹草把自己玩死,將來的下一任城主也一定是你的子嗣…”
“等等等等!”江晨連忙打斷她,“杜鵑什么時候成了我的女人?我怎么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只是她沒有說出來,你也沒有答應而已。還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情。”
江晨嘆了口氣:“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我對杜姑娘并沒有那種想法…”
“所以,她才想成為城主,想幫得上你的忙,想在你眼中多停留一會兒。”希寧的眼神中蕩漾著異樣的光芒,“如果不是為了你,她又豈會在意這個城主的位子?”
江晨臉色微微一變:“是她托你來找我的?”
“是她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希寧淡淡地道,“我也不希望杜大哥的白露城落在別人手中,只有杜姐姐,是我唯一承認的城主。不然,我留在這里也沒什么意義了。”
“你要走?不找我報仇了?”
“不報了。”
“你威脅我?”
“對,我就威脅你了。如果你不讓杜姐姐當城主,我就不找你報仇了。”
“我…我求之不得。”
江晨心想你這種話也是好笑,難道還要我求著你報仇嗎?
“我的話就放在這兒,你好好想想吧。”希寧起身往外走。
江晨揉了揉眉心,感覺有點頭疼。
很快,他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心神沉入陰神之中,隨著江嫣一起,向著眾生祈禱的靈界云端飛去。
玄黃天下。
日月崖上,烏云密布,狂風大作。
魔祖無天的巨大神像之前,筑起了一座高高的法壇。
一群衣飾奇特、披頭散發的巫師,在法壇上跳著癲狂的舞蹈,拍打著人皮鼓,揮舞著人骨劍,唱著不知名的禱辭,時而高亢尖利,時而低沉陰柔,即便是在狂風之中,唱頌聲也傳出去老遠。
壇下三層,分別插十八宿旗、六十四卦旗,壇下各處方位,皆有魔教弟子守衛,各持長竿、雞羽、寶劍、香爐、旌旗、大戟、羅蓋、黃鉞、朱幡等法器,環繞四面,神情肅穆,無一人敢妄動。
更遠之處,阿桶仰頭注視著那尊清麗出塵、卓然高絕的魔神雕像,默立良久,長長一嘆:“今天是第幾天了?”
他身后的紫涵輕聲回答:“第七天了。”
“最后一天了啊。”阿桶語氣沉重,“過了今晚,就不會來了。”
“她一定會來的。”紫涵眼神堅定。
“但愿吧。”
嘆息聲中,忽聽臺上的法師用怪異的腔調唱道:“請教主登臺,為魔祖上香!”
阿桶收斂表情,緩步登壇,拿起法師遞來的紅燭,插在案臺前的香爐里,又捻起三炷香,恭恭敬敬地下拜,高聲道:“北海圣教第三十二代教主趙阿桶參拜無天老祖!”
他身后的一群魔教弟子也都齊刷刷跪倒在地,跟著三叩九拜,把腦袋磕得砰砰直響。
阿桶念完禱辭,焚香于爐,注水于盂,俯首久立,仍不聞有動靜,心中暗嘆一聲,正要緩緩后退,忽見一股妖風刮來,扯動他的衣衫,仿佛在喚他留步。
阿桶心有所感,心臟狂跳不止,緊張又期待地抬起頭顱,仰望那尊六七丈高的巨大神像。
“老祖,你來了?”
人們皆感受到那股高高在上的偉大氣息,淡漠巍然,恢弘偉岸,橫亙在蒼穹正中,令人敬服膜拜。
魔教弟子們驚喜不已,高呼魔祖尊號,慌忙更加用力地磕頭,在地面留下斑斑血跡。
一浪高過一浪的祝頌聲中,六丈神像仿佛活了過來,周身泛出一團黑色的暗影,搖曳不定,猶如妖異的黑火在燃燒。
阿桶極盡目力,也只能看到一個漆黑模糊的輪廓,仿佛要掙脫束縛,邁步走下神壇。
“老祖,你終于來了!”一旁的紫涵熱淚盈眶,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好幾步。
就連不通人性的吳柳樹,也露出了激動的神色。
更多的魔教弟子卻無法直視那片漆黑暗影,只覺得那身影是何等偉岸壯麗,霸道威嚴,仿佛正在吞噬天地間的一切,而他們這樣的螻蟻只要多看幾眼,就會像投火的飛蛾一樣被那片黑火焚燒成灰。
那就是魔祖的神威!如淵如獄,不容侵犯,不可直視!
萬人期待之中,只見那尊偉大的魔神在搖晃幾下后,忽然發出一聲蒼茫威嚴的喝罵——
“淦!一群蠢豬!”
罵聲直沖云霄,傳蕩八荒六合,如狂風過境,層林俱震,鳥獸驚飛,伴隨著烏云中一道雷光閃過,連滿山的草木仿佛都感受到了神靈的怒火,在狂風中匍匐在地,發出簌簌的聲響。
阿桶和紫涵面面相覷,魔教弟子們不敢吭聲,洗耳恭聽魔祖教誨。
“你們好歹給我準備一具可以活動的身軀吧?搞這么大個石頭人,老子又不是孫悟空,還指望老子從石頭縫里蹦出來嗎?”
阿桶愣了半晌,忽然反應過來,大聲道:“快!去把圣女帶過來!”
神像之上,那蒼茫威嚴的嗓音喊道:“又是女人的身軀?老子不要圣女,給我換成男的,要圣子!”
阿桶又一愣:“可是咱們北海圣教歷來都只有圣女…”
“圣女圣女!什么狗屁圣女!東方紫衣都被你打成殘廢了吧?老子好不容易下凡一趟難道還要拄著拐杖走路?這像話嗎?”
“老祖,咱們的圣女早已經換人了,現在的圣女是阿錦,她才十六歲,習武天賦極高,年紀輕輕已經是「玄奇三境」的高手…”
“十六歲?漂亮嗎?”
“雖不及老祖當年的風采,卻也有閉月羞花之貌。”
“那快把她叫過來,老祖我且看看再說。”
江嫣仔細打量著法壇上的少女。
一襲華服,秀雅絕俗,亭亭玉立,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仰望著神像。
果然是個美人!
只不過她身上這身衣服嘛…
“誰給她打扮成這樣的?”江嫣沒好氣地問。
阿桶回稟:“是祝苗大法師的建議,他說在老祖面前一定要打扮得正式些,這樣才能打動神靈。”
江嫣看了一眼旁邊那幾個披頭散發、奇裝異服、臉上涂著古怪油彩的巫師,嘆了口氣:“的確挺正式的…算了,我趕時間,就這樣吧!阿錦,你上前來!”
阿錦恭順地上前,走到江嫣的神像腳下。
江嫣沉聲問:“阿錦,你愿意成為我的地上行走嗎?”
阿錦眨了眨眼睛,一臉天真迷茫之色,顯然沒聽懂江嫣的意思。
江嫣解釋道:“所謂地上行走,就是莪的世間化身、靈媒乩童,將你的身軀暫借給我,代我巡視人間。”
阿錦還是沒聽懂,但在阿桶和紫涵的眼神示意下,乖巧地點了點頭:“阿錦愿意。”
“很好!那么,伸出手來,扶乩吧!”
阿錦伸出手掌,緩緩貼近神像,觸碰到神像小腿上,頓覺渾身一涼,好像有一股陰風吹過四肢百骸,直透心肺。
緊接著,似乎有一股無形大力拽著她的魂魄,飛速向下方墜落,深不見底,好像直入深淵。
在旁人眼中,只見阿錦身上忽然冒出漆黑色火焰,她全身震動,顫抖不休,手舞足蹈,狀若癲癇。
見這情形,不免有人犯起了嘀咕:看阿錦這痛苦的模樣,不會被那黑色火焰燒死吧?
“起乩!”魔教教主趙阿桶沉聲大喝。
祝苗大法師高舉法劍:“起乩!”
其他幾位巫師跟著吶喊:“起乩了!”
四方守衛齊齊高呼:“起乩了!起乩了!”
鑼鼓聲再度響起,旗幡搖動,黃符亂飄,香火狂舞,誦文喧天,猶如一場盛大的水陸法事。
雖然還有人暗自覺得圣女大人好像是被大火燒得要死的表情,打著擺子抽搐不止,活脫脫一副在火海中痛苦掙扎的樣子,但在這樣熱烈莊重神圣的氣氛中,也不敢有半句不敬之辭。
阿錦身上的黑色火焰逐漸熄滅了。
她整個人也安靜下來,像死人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人們緊張的注視下,她緩緩睜開眼睛,抬手揉了揉額頭,做了一個手勢。
“安靜!”阿桶大聲下令。
熱鬧喧雜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人人凝神屏息,緊張地看著戲臺上…哦不,法壇上盛裝打扮的圣女大人。
阿錦用一只手掌壓了壓耳朵,環顧四周,沒好氣地道:“搞什么名堂?敲鑼打鼓的,唱戲啊?吵得我耳朵都快聾了!”
看著她那鮮活生動的表情,阿桶激動地上前一步,又在半途停住,行參拜大禮:“阿桶拜見老祖!”
他身后的紫涵,以及更后方的幾位法師,還有法壇下方的魔教弟子們,都跟著跪倒在地,嘴里發出熱烈的祝頌聲。
“恭祝老祖千秋萬載,壽與天齊,雄霸三界,福澤萬年!”
“老祖英明神武,法力無邊,仙福永享,叱咤九天!”
“老祖神通廣大,明見萬里…”
一浪高過一浪的山呼海嘯聲中,江嫣捏了捏手掌,活動著手腳關節,逐漸適應這具新身軀。
不知是不是隔了一個世界的緣故,她只能將一點神性靈光附著在阿錦身上,總有一種虛幻不實之感,難以完全融入,所以才花了好大一番工夫,讓阿錦在火焰中痛苦掙扎了那么久,上演了一幕火燒美女圖。
相比起當初的阿秀,這具身軀跟江嫣似乎沒那么契合,使喚起來總感覺有點…沉重?
她試著跳動幾下,感覺肩膀上沉甸甸的,確實有點重。
扭頭一看,卻發現了真相——
只見阿錦身后插著八面沉重的三角綢布旗,活脫脫一個戲臺上唱戲的老將軍,再配上一身華麗的戲服甲胄,不重才怪呢!
江嫣怒不可遏:“誰把她打扮成這樣的?老子才剛來就給老子插這么多旗,就盼著老子早點死是不是?”
祝苗大法師訥訥道:“這樣正式隆重的打扮才能表現對老祖的恭敬…”
“去你奶奶的吧!”
扯下背旗,撕開戲服,露出里面的緊身白衣,江嫣這才覺得輕松了一些,狠狠在地上的戲服上踩了幾腳,下令道:“來人,把這套衣服給祝苗大法師穿上!一套不夠,再多拿兩套!還有背旗也是,至少插十六面旗!少一面都不行!這樣才隆重!七天之內,不許脫下來!”
阿桶使了個眼色,便有幾個魔教弟子如狼似虎地沖上來,架著祝苗大法師,給他換上了一身更加“正式隆重”的行頭。
江嫣走到阿桶面前,示意他起身,打量了幾眼,笑道:“是我的錯覺嗎?明明才過去了二十來天,怎么感覺你的模樣變了不少?”
阿桶唏噓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老祖在仙界可能才過去不久,但對于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來說,已經有整整兩年未曾聆聽老祖圣訓了!”
“兩年?”江嫣一愣。
不對吧?
就算兩個世界的光陰長河流速不一致,但按照一比五的比例,玄黃天下也最多才過去了三個月而已,怎么可能有兩年呢?
她轉頭看向另一邊的紫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