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青丘狐和無支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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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州龍脈的主脈，就得“換乘”了。
狻猊腹中別有洞天，但是對于其中的人來說就顯得有些陰暗，唯有幾盞燭火照亮著其中的一個個身影，卻顯得越發近似鬼魅。
狻猊突然停滯不前，狐貍還不知道是為何，就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嗖嗖嗖！”
燭火之下。
狐貍隱約看到大量的好像藤蔓，又好像蛇或者是筋腱一樣的東西，沿著陰暗仿木四壁蔓延過來。
然后便感覺眼前一黑，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出現在了龍道一側。
天突然大亮了起來。
狐貍暈頭轉向，差點沒跌回龍道里去。
抬頭一看，頭頂上是一盞盞明晃晃的如同明珠一樣的寶燈，將四周照得猶如白晝。
再回過頭，就看到后面的城門上寫著。
“華京！”
換乘的地方是華京。
頭頂上是一座不算大的廟，而底下的空間面積就要大得多了。
明晃晃的龍宮殿中，各路人神妖鬼聚集于此。
有不知何處的廟祝天工，有來自于陰間幽冥的鬼神，來自于巫山的大妖。
剛剛在狻猊之內一個個不敢說話，顯得陰氣森森恐怖至極，此時此刻在燈光下卻顯得完全不一樣了，話語也多了起來，一個個放眼望去威風凜凜，有的前呼后擁氣度森嚴。
至于那些妖，一個個千奇百怪，有的個頭大得和座小山似的，令人生畏。
而狐貍失去了幻化人形的能力，本就不高的個頭一瞬間從等人高變成了不及人膝蓋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狐貍左右躲閃，收束著自己的大尾巴，然后發出呼喊。
“小心一些，莫要踩到我！”
“注意腳下，注意腳下！”
“腳下有人，有人。”
它怎能不怕，它這小個頭妖若是被那大妖踩上一腳，怕不是立時化為肉餅了。
然而到了嘴邊，發出的只有。
“啾啾啾…咕咕…啾啾啾…！”
不過雖然發不出聲音，但是卻有滴滴滴的訊號傳遞出來，周圍的神鬼妖物都能夠接收到狐貍發出的這種訊號，從而聽到它的聲音。
“喲，哪里來的小東西。”有人盯著地下，看到了狐貍。
“貍奴？”有妖眼神不好，看著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還以為是貓。
“哪來的小妖，滾遠些。”有路過的被突然竄出來的一團狐貍嚇了一跳，不耐煩的吼道。
“噔噔噔噔。”有一些性格惡劣的妖物還故意重重地踏著步伐，嚇唬四處亂竄的狐貍。
這場面實在是滑稽，不過這也是狐貍第一次來外面，不知道它這樣的小妖有小妖的道。
奔竄之中，狐貍終于找對了地方，來到了換乘的位置。
這里依舊是一座龍宮，所有“人”聚集在宮內。
大門外，便是龍道。
“轟隆隆！”
“轟隆隆！”
突然之間有聲音響起，和狻猊的那種聲音不一樣，要更大一些。
所有人朝著外面看去，立刻看到一個巨大的龍首出現在了大門之外。
那東西光是頭顱大得和山一樣，將整個龍宮大門都給擋住了。
至于身軀。
則完全看不見。
但是可以想象有這么大的龍首，那身子還能小哪里去。
“這也是狻猊？”有人發出了和狐貍一樣的疑問。
“這比狻猊大了多少？”不少人也是第一次來到華京，畢竟九州龍脈都還沒有徹底修成，這華燕線也不過是剛剛開啟。
“這是九州地脈真龍！”有人知道一些什么，立刻說道。
狐貍湊到了宮門前好奇地看著，這真龍的個頭比它想象之中的大多了，跑起來也完全和狻猊不一樣，如同騰空一般。
這九州地脈真龍好像沒有腳一樣，或者是腳在龍軀的更后面，它看不見是什么樣的。
那龍在宮門外徘徊，耗費了很長時間依舊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眾人也不敢催促或者發聲，只能靜靜地等候著。
然后，就來了一批神祇。
這批鬼神徑直地穿過“人群”前往了宮門外，先于其他人出發。
“這是何人？”
“他們怎么比咱們先上去，明明咱們先來的。”
“好大的架子，是何方神圣？”
狐貍來得早一些，看到有人比它先走也有不滿，更別說周圍的其他鬼神大妖了。
狐貍不敢說出口，這些人卻沒有什么顧忌。
你神品比他高神通比他廣又如何？
又不是剛好管著他的，又有什么好畏懼的。
“你看那為首之人，戴的不也是鬼神之面么，這般神氣，我還以為是天相哩。”
“就算是鬼神之面，你看他帽翅和面紋，不簡單啊！”
“不簡單又如何，這華京來來往往多少神祇，不知道哪來的神祇，這般耀武揚威，要知道靈華君可就在頭頂上。”
“這定然是上品的鬼神，和咱們不一樣，而且看這前呼后擁的模樣，應該是去上任的鬼神。”
“說不得手上拿著法旨，或許是有什么急事，當然比咱們要急一些。”
狐貍不斷地點著頭，大日神宮里來了多少大神，那一個個都是平易近人的，哪有這樣。
而有消息不靈通的，自然也有消息靈通之輩。
有人就知道這些鬼神是干什么的，立刻說出了這些人的來歷。
“天子遷都洛城，改名洛京。”
“靈華君向上天請下金旨，敕封洛京城隍，如今正欲前去赴任，看模樣這應當就是新任的洛京城隍了。”
“當真是好大的來頭，據說這洛京是天庭欽定的人間神都，這洛京城隍之位各方爭得都快要大打出手了，連地師宗內部都差點出了亂子。”
“九州地神之貴，恐怕也沒有幾個能夠貴得過這洛京城隍了。”
“原本的華京城隍據說鬧得厲害，就差要翻臉了。”
狐貍也知道洛京，聽聞是靈華君覲見的時候天帝定下來的，但是大日神宮之中的它們也大多沒有當一回事。
如今來到外界一看，感覺完全就不一樣了。
這遷都，還有一個洛京城隍之位，竟然都是這般重大的事情，能夠讓無數神鬼為之爭斗不休。
狐貍雖然才剛剛走出了湯谷洞天沒有多遠，卻感覺這天地和它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樣。
更加的廣闊。
爭斗更加的激烈。
也更加的精彩紛呈。
相比之下大日神宮和湯谷雖然如同桃花源一般，但是也太過于安逸了，沒有外界的這種風云席卷天下九州的緊張刺激感。
而進入九州地脈真龍的腹中空間之后，所有人神妖鬼也都為之一愣。
這九州地脈真龍的腹中空間是分為多層的，里面有些層層階梯，通往高處。
有著一扇扇門，有著屋閣，有著九曲回廊。
看上去真的是別有天地，好像其仿佛真的吞下去了一方空間去了一般，和那狻猊完全不能比。
狐貍進入其中，感覺就好像迷路了一般。
它也不敢深入，就在入口處趴了下來。
看著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最終所有人都涌入深處，轉過那角落或者階梯，消失不見。
就好像被這迷宮一樣的龍腹空間給吞掉了一半。
很快，九州地脈真龍便出發了。
“已經走了。”有鬼神穿行在過道之間，看了一眼外面。
“和狻猊真的不一樣，不動如山。”另一邊的鬼神點頭。
“這九州地脈真龍，莫非是騰空的？”鬼神想起之前九州地脈真龍來的時候，好像懸空的模樣。
“若不是龍道和天庭法旨，這地脈真龍怕霎時就要撞破九州大地，飛到天上去了吧！”另一邊的鬼神忍不住說道。
狐貍個頭矮小，也沒有神識感應到外面，絲毫沒有感覺到九州地脈真龍已經出發了，還以為自己在原地呢。
“真的飛起來了？”
狐貍一開口，兩尊過路的鬼神也看到了蜷縮在入口處的它。
“你這狐貍，是從哪里來的？”鬼神甲好奇地問道。
“說來妖見得多了，還未曾見過狐妖哩！”另一位鬼神也說。
“我不是什么狐妖，我是青丘狐。”狐貍立刻辯解道。
“不還是狐妖么？”鬼神甲覺得好笑。
“青丘狐，那不是上古的天狐一族么？”鬼神乙卻聽過這個名字，立刻仔細地打量著腳下的狐貍。
仔細看了一番之后，立刻失笑道。
“你這小狐貍，怎么可能是青丘狐。”
狐貍聽完更不服氣了，它明明就是青丘狐。
“為何不可？”
“我就是青丘狐。”
那鬼神乙雖然沒有去過大日神宮，但是卻在淮水一帶還有北方聽過青丘狐的名字。
“青丘狐族可是上古神獸，血脈強橫乃是天妖。”
“看過那上古兇猿無支祁么，將那巴地來的兇橫巴蛇治得服服帖帖，那巴蛇可是有著能吞山的神通，不是好相與的。”
“見識過商羊鳥么，出則風云變幻，可呼風喚雨，振翅可飛萬里。”
“你看這九州地脈真龍，哪怕被龍道和天規束縛住了，也有著這般匪夷所思的法力神通。”
“那才叫上古血脈，神獸一族。”
“你這不知道何處來的小狐貍才米豆般大小，既沒有什么法術神通，連開口人言都做不到，蹦跶起來才兩尺多高，也敢自稱青丘狐？”
雖然說人話不是必備的，許多妖也都是通過妖的方式溝通，很少需要開口說話的。
但是對于大妖來說，這仿佛是必備的。
能夠開口人言。
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兩位鬼神哈哈大笑，然后轉身離去。
狐貍氣急，但是也無法辯駁。
而氣急同時，它也覺得奇怪。
“若是上古之時的青丘狐真的這般厲害，為何我們卻沒有那法力神通？”
狐貍又立刻想起了它此番要去的地方，又覺得。
“或許，到了青丘才能知道上古之時的青丘狐是什么模樣。”
九州龍脈之中。
那地脈真龍不斷停下，又再度快速前進。
就好像旋轉的迷燈一樣，讓人眼花繚亂。
“到了到了。”
“到了！”
“趕緊走。”
“要是錯了，再想要返回來可麻煩得很！”
狐貍趴在入口處，看著人神妖鬼不斷地出去，每一次都緊張兮兮的盯著，生怕自己錯過了。
隨著人神妖鬼不斷地出去，里面的動靜和聲響也漸漸平息，慢慢安靜了下來。
這一批妖，大多數都是去洛京，是去淮水。
沒有多少真正要到更北方去的。
又到了一站，那之前看到的洛京城隍也率領著屬官離去，浩浩蕩蕩。
一大群一大群的人神妖鬼不斷走下，整個“龍腹小天地”的人都好像走空了一般，一瞬間變得靜悄悄的。
狐貍頓時慌了，想著這是不是就是到盡頭終點站了。
“都下了？”
別人都下了，狐貍回頭看著一點動靜也無的“龍腹小天地”，終于忍不住跟了出去。
而一出去，便看到入口關閉了。
地脈真龍轟隆一聲奔向遠方，猶如一道閃電消失在黑暗之中。
狐貍抬起頭，城門上寫著的篆字是一個狐貍根本不認識的名字，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錯地方了。
畢竟它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要在終點附近下，而青丘還沒有重立，因此它也不知道青丘附近的是哪一站。
狐貍連忙跟著其他人走，路上還招人問。
“去青丘那邊！”
“青丘在那邊。”
狐貍迷迷糊糊地到處跑，然后看到一大群人到了一處水宮附近，然后這些人全部都在這里坐上了一條霸下。
“這邊，這邊！”
“怎么走？”
“前方有霸下龍君，將香燭都取出來，供奉龍君。”
狐貍跟上去，問其中一看上去像是水妖的妖怪。
“敢問這位妖君，是去青丘么？”
水妖沒聽過青丘這地方，不過狐貍吹捧的這句妖君讓他很受用，他皺著眉頭。
“青丘是什么地方？”
但是看到霸下就要出發了，水妖立刻一揮精鐵利爪，對著狐貍說道。
“反正你只要在這里下的，都要請霸下龍君載著你上去，上來就沒錯了。”
狐貍立刻跟了上去，燃起一根香燭，請霸下龍君載著它上去。
這地方可是不知道在地底多深的地方，以狐貍的神通，憑借一己之力想要上去根本不可能。
霸下穿過地下河道，很快便出現在了一條極為寬闊的大河之中，然后從河中往遠處游蕩而去。
漸漸地。
遠處出現了一座大山，霸下通過了大山那巨大的天梯之后，出現了一座結界之內。
結界的龍池之中，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蛟龍在這里游蕩，龍鱗在水光之中散發著金銀之色。
狐貍張望著水面，它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般多的蛟龍。
但是一看到這模樣，狐貍也感覺到了不太對勁。
“這是青丘？”
青丘不是山么，這地方明顯是水府。
霸下將他們送到了結界深處的一座水宮之中，穿過金碧輝煌的水下通道，通道的琉璃壁之外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水草和水中奇珍，千奇百怪的江河異獸也隔著琉璃壁望著里面的它們。
狐貍站在一眾水神、水妖之中，左看右看，它猜到自己應該是來錯地方了。
而這個時候水宮之中出來了三“人”，為首的一名穿著官袍的鬼神，兩側則是同樣穿著官袍的兩個水妖。
三“人”清點了一下來報道的所有人，很快目光便鎖定在了狐貍的身上。
狐貍也感受到了三“人”的目光，頓時腰變得更佝僂了，恨不得自己身形變得更矮小一些，讓對方看不見自己。
“嗯？”
“怎么回事？”
水宮之中走出來的三水神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開始竊竊私語。
“這一次來報道的水神水妖里面，怎的還來了只狐貍？”
“已清點名冊，沒有什么狐貍。”
“那看來，是居心叵測之輩了。”
兩只背著龜殼直立的龜妖沖了過來，狐貍被逮了出來，它發出大喊。
“為何抓我？”
“我又沒干什么？”
那鬼神還沒有動，兩側穿著官袍的妖站了出來，惡狠狠地盯著狐貍。
“呔！”
“你這小妖混入淮水之神的水府，意欲何為？”
狐貍大聲說：“我走錯了，我走錯了。”
周圍的水妖水神卻不相信，這年頭能夠通過狻猊來往何處的妖，基本都是有著職司差使的，哪里是能夠隨便走動的。
每個人都目標明確，哪里有輕易走錯的這種情況。
而這個時候狐貍又說。
“我是青丘狐，準備去青丘的，結果走錯了路。”
“諸位大神，諸位妖君爺爺，放過我吧！”
“我現在就走，現在就回去。”
聽到青丘狐的名字，一旁的鬼神大驚，也終于開口大聲說話了，不再端著裝腔作勢。
“青丘狐？”
“聽聞神主昔日和那青丘狐族有仇怨，莫非是那青丘狐族派過來報復的？”
這一下，事情又被拔高到了一個高度了。
狐貍一聽，頓時傻了眼。
聽這話，此地的主人還是個和青丘狐族仇怨的，它走錯路也就罷了，結果還闖入了昔日同族仇敵的洞窟里來了。
那三人連清點報道之人的任務都未完成，便讓龜妖逮著狐貍朝著里面走去。
隨著那水府的大門越來越近，狐貍已經嚇得都快要尿了，心中高呼。
“吾命休矣。”
神臺之上，淮水之神無支祁高坐在上首。
兩側站立著大量的水神水妖，下方還有著妖卒妖兵站立著，看上去秩序森嚴氣度儼然如同一方神庭。
無支祁穿著神袍也不像是神祇，給人一種沐猴而冠的模樣，但是端坐在上首也沒有人敢直視它，這點缺陷也便等同于無了。
“青丘狐？”
無支祁聽完稟報，狐疑地看著下面，一副認真探究和回憶的模樣。
隨后。
直接從高處一躍而下，站在了狐貍和抓著它的龜妖的面前。
瞬間，整個大殿都給人微微一震的感覺。
狐貍看著這上古兇猿撲面而來，更是嚇得眼前一黑。
無支祁雖然是猿猴的模樣，但是身形高大，他伸出手，提著狐貍的后頸皮。
那模樣，就好像提溜著一只小老鼠一樣。
無支祁俯下身，盯著它看了一眼。
“嗯？”
然后又看了看狐貍的尾巴，只有一條。
這一下。
無支祁忍不住笑了。
“不是！”
“這也叫青丘狐？”
“我當初認得的那狐貍，可是有著九條尾巴哩！”
“九尾一掃，地動山搖，日月無星。”
“就是可惜，比起俺來，還是差了一籌，還差得遠了。”
無支祁提溜著狐貍的后頸皮，晃了晃，就差點將狐貍給晃暈了。
“而這，這不就是個小貍奴么？”
無支祁說完，看向將狐貍帶過來的那三“人”。
“它說自己是青丘狐，你們也信？”
將青丘狐帶過來的三“人”，此時此刻也羞惱不已，跪在地上拜向無支祁支支吾吾地不敢說話。
而此時此刻，周圍的諸神群妖也紛紛大笑了起來。
“哪來的毛狐貍，竟然也敢冒充上古妖神。”
“我還說，我身上有著鯤鵬的血脈哩。”
“口出狂言。”
“應當是不知道哪里來的小妖，想要混入水府當差，將它打入大牢去吧！”
狐貍雖然嚇壞了，但是知道自己若再不說話恐怕就真的要關在這里了，連忙辯解說道。
“我…我…我…”
“我真的不是假冒的，我從大日神宮而來，還領了法旨。”
這下，眾神群妖笑得更厲害了。
“還大日神宮來的？”
“還領法旨？”
“哈哈哈…”
不過，無支祁卻好像感應到了什么。
“不對，這貍奴身上好像還真的有什么東西。”
無支祁提著狐貍抖落了兩下，竟然真的抖落出了什么。
一道金光沖天而起，沖射云霄。
而無支祁抬起頭看去，眼睛立刻變得瞪圓起來，身體也跟著抖了一抖，身上與生俱來的兇厲狂妄的氣焰頓時為之一熄。
“天庭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