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青蟬墜落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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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通調查完,已是暮色降臨時。兩人在路邊隨便對付了頓快餐,按照原定計劃,驅車前往影竹山,也即案發當晚,向思翎帶女兒住的露營基地。
走完明雅湖這一趟,李輕鷂對陳浦也是服氣了——現在,向思翎可能抵達現場的所有路徑,合理的,不合理的,別人想到的,別人沒想到的,陳浦帶著她全都重新查了一遍。李輕鷂真有種感覺,陳浦要是發了狠,一只蚊子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
正因為有了如此詳盡周密的調查,李輕鷂反而覺得,向思翎當晚到過現場,或者親自動手的幾率,已經非常非常小了。哪怕丟給丁國強的那八個監控結果還沒出來,李輕鷂有種直覺,不會有發現。
不過有時候,沒有發現,本身也是一種發現。
所以她隨口問了句:“我們還有必要去影竹山嗎?”
陳浦雙手把著方向盤,食指敲了敲,眼眸在夜色襯托下顯得沉冷,他答:“我想去。”
李輕鷂有些意外,他沒有回答有無客觀必要,而是說,他想。這對于萬事講邏輯的陳傲嬌來說,可是很少見的事。
“為什么?”
“我想把向思翎這個人吃透,現在還有種霧里看花的感覺。”陳浦說,“愛徒,為師免費傳授你一條陳門經驗——邏輯和證據固然重要,它們永遠是我們查案的基石。但當你在破案過程中,對某個人產生極大的疑慮,不弄清楚你心里不舒服——那你就先不要管她是不是兇手,有沒有作案條件。你要——”
陳浦轉頭,用一種清亮透徹的目光直視著她:“像一把最鋒利的尖刀,所有的刑偵手段,都是你的工具,把這個目標,里里外外,從前現在,剖析得清清楚楚,分毫畢現。你一定要搞明白她身上發生的所有故事。那么到最后,她即便不是兇手,也會是真相的主角。你依然能破案。”
李輕鷂心頭一陣震蕩。她想,這也是老刑警的直覺嗎?
她一直知道,陳浦是個很傲的人,本就是個公子哥,年輕有為,獨當大任,哪怕在師父和局領導面前,也有著自己的執拗。在二隊更是威望高,說一不二。李輕鷂剛來那會兒,他就不知抽哪門子瘋,那段時間不都是用鼻孔看她?
后來兩人漸漸熟了,尤其是上回陳浦對她當頭棒喝后,兩人好像才真正成為無話不談的搭檔。陳浦在她面前,才漸漸淪落為陳小浦,隨她揉圓搓扁,呼來喝去,半點脾氣都沒有。
可現在,當他談及自己的刑偵經驗,那股子浸著冷意的傲氣,仿佛從他耳邊黑色的短發,沉淀到堅硬的骨骼里,令人不知不覺心生敬畏。
不過,李輕鷂哪怕心里給陳浦打了99分,嘴上也只能給50分,多了怕他驕傲,少了怕他被打擊過頭氣餒。及格線肯定是不能過的,陳小浦在她面前對自己要求那么低,過了及格線尾巴就會翹。
于是她斜眼看他:“說得有些道理。不過,我對師父要求很高的,每天隨叫隨到,端茶倒水,打掃衛生,勤快跑腿。我讓往東不敢往西,任勞任怨、懂事聽話——想想都覺得好期待,哥哥,能做到嗎?能我馬上改口。”
陳浦一只手掌按住嘴,偏頭看著窗外,笑了。他真是徹底服氣了,師父沒騙他,山下的女人真他嗎是老虎,一口鋼牙胡亂咬。
“我閆勇擔任這個光榮的職務。”陳浦一本正經地說。
李輕鷂嗤了一聲,也笑了。
夜色越來越深,兩人奔波忙碌了一整天,都很疲憊。李輕鷂打了個哈欠,困意泛濫。陳浦瞟了她一眼:“困就睡一會兒。”
李輕鷂“嗯”了一聲,又看看他。他專注地看著前方,眼神依然清亮,看不出困意,只是眼角微微發紅。她很有良心地關心了一句:“你呢?困不困?實在困,咱們就靠邊停一停,都瞇一會兒。”
“你睡吧。”他說,“我不用,要不然到那邊就太晚了。放點歌聽提神,不介意吧?”
李輕鷂當然不介意。陳浦播放音樂,自動連上手機藍牙。第一曲就是久違的《喜歡你》。不過這回,陳浦沒有多手多腳切歌,在悠揚舒緩的音樂聲中,李輕鷂緩緩閉上了眼睛。
等李輕鷂一覺醒來,一眼看到窗外盤旋的上山公路,茂密的樹林,和頭頂掛著的幾顆星星。郊區的天空遠比市區干凈,夜空墨藍,萬籟俱靜。
視野里,只有他們一輛車,行駛在黑暗山間。 音樂聲還縈繞在耳邊,只是音量比之前調小了不少。李輕鷂抬起眸,首先看到的是陳浦結實精瘦的胳膊,而后是他始終清醒專注的側顏。他用很低的聲音,跟著音樂輕輕哼著:
像條船在海上漂北斗星也看不到,
誰能夠起了帆遠遠離開這黑潮。
angelangel盼望你在我身邊
angelangel請你緊緊抓住我的手……
依然是一首很老的歌《angel》(天使)。
李輕鷂從沒聽過陳浦唱歌,他現在只是隨便哼,也聽不出好賴。不過李輕鷂有種很新鮮的感覺——原來少年老成的刑警陳浦,也會像個普通小伙子,一路哼著情歌默默開車。
李輕鷂低頭看了看手表:快9點了。
她一動,陳浦就察覺了:“醒了?”
李輕鷂補了個覺,滿血復活,拿出濕巾講究地擦了擦臉,又喝了口水,嚼了片口香糖,才開口:“果然,你就是喜歡這種癡男怨女、愛來愛去的歌。看不出來啊,小浦,老樹懷春啊。”
陳浦微怔,而后只是一笑。
他大概是累了,沒力氣反抗——李輕鷂抿抿嘴,從面前儲物格里,拿出瓶礦泉水,擰開蓋子,遞給他。
陳浦很自然地接過喝了,遞還給她,溫涼的黑眸看了她一眼,才說:“這些一開始不是我喜歡聽的歌。”
李輕鷂:?
“你哥失蹤前,他手機里的歌單,就是這些。這些年,我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
李輕鷂沉默了。
原來如此。哥哥一直是個感情細膩豐沛的人,這些歌,要死要活的,確實是哥哥喜歡的風格。
陳浦這些年,開過多少萬公里的車?大概是他的旅途太無聊了吧,才翻來覆去聽了七年。
李輕鷂伸手,把音樂聲音調得更大,閉上眼,也安靜聽著。
angelangel盼望你在我身邊……
過了一會兒,兩人忍不住,都跟著音樂,輕輕哼了起來。兩個聲音,第一次重疊,居然還挺和諧,都是那么柔和低沉。
這一回,李輕鷂難得沒有吐槽陳浦。
而陳浦,只覺得今夜清涼無比,星光也好溫柔,他甚至聞到了窗外草木的芬芳,聽到了夏夜清脆的蟬鳴蛙叫。明明兩個人沒說一句話,只是一路一起唱著歌,李輕鷂還總跑調。可他的一顆心,仿佛在黑夜里也曬著暖暖的太陽,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放松和愜意。他唱著唱著,偏頭對李輕鷂燦爛一笑。她卻翻了個白眼。
說一下,前面駱懷錚章節,有幾個讀者提出,現在學校對學生管理很嚴格,根本不可能出現班主任讓駱去向家里看一眼的情況,這是個bug。為此,老墨專門去找長沙一家重點高中分校的高三班主任去確認,他認為存在出現這種情況的可能,還是要看學校,看人,如果只是文中設定的情況,學校管理沒那么嚴格,向家又離得近(步行去的),不算多奇怪的情況。我問他是不是重點中學管理會更嚴格,他說反而不一定,湘城有些重點中的重點,管理風格反而更加開放隨意。感謝這些同學的提出,讓老墨記得再次去求證。其實寫書不需要絕對正確,案件只要存在可能性就能發生。現實也是如此,政策可能都是嚴格的,實際執行大不相同。關鍵還是得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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