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雜貨 160.當頭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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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用覺得自己就是個勞碌命,這才剛剛閑下來沒兩天呢,村里又要搞大工程了。
當然,修建灌溉系統是好事,這事他還得支持,除了村子里每家每戶需要攤派的錢糧,羅用額外又捐了二十擔水泥,一擔水泥作五文錢來算,這便是一百文錢了。
錢不多,但是大伙兒都知道羅三郎現如今窮得很,也是不想讓他破費,這一百文錢若由村人攤派,每家每戶也就多個不到十文錢的事,西坡村現如今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掙錢了,這點錢還是可以拿得出來,只不過羅用自己要給,那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修建水渠水車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來,各家各戶有錢出錢,有糧出糧,實在拿不出來的,像馮狗兒他們家那種情況,大伙兒也就不說什么了。
田勝兩口子這回倒是沒有拖后腿,因為先前田崇虎往家里拿了不少錢,他這會兒手頭上還比較富足,拿錢的時候也挺爽快。
趁著秋收前這段時間還沒那么忙,村人們很快就動工了,除了自己村子里的人手,另外還有幾個從羅用那個打谷機作坊請來的工匠,負責制作水車。
其實水車這個東西只要原理搞明白了,做起來也不是很難,村人自己也能做,只不過這些匠人畢竟還是比較有經驗,而且他們的工具也比較專業,做出來的水車不僅轉得好,外型也比較好看。
真正麻煩的是水渠,又是挖溝又是抹水泥的,而且還要籌劃算計,他們這里是山區,那些小溪溝里頭平時水流量并不大,但是一到了下雨天,山上的雨水匯聚起來,溪里的水流量就會暴漲,很可能會把水車沖毀。
所以他們只好先把溪水引到別處,然后再根據地形布置灌溉系統,低處可以直接用水渠引水下去,在一些需要往高處引水的地方,那就要用到水車了。
這幾日村子里的人常常都要碰頭討論,接下來的水溝要怎么挖,從哪里往哪里挖,哪里又需要一個多大的水車等等。
說起來,羅用還是占便宜的,因為他家地多啊,就算除去羊舍那邊那一大片不算,就在村口這邊,他家就有好大一片坡地呢,那些坡地除了杜仲樹,主要就是用來種豆子,因為土地比較干又不算肥沃的關系,豆子長得也不咋好,羅用反正能收多少收多少,他也不咋操心。
不過等這回這個灌溉系統到位了以后,他家這些坡地也就很好種莊稼了,有時間再修一些梯田出來,多下點肥料養一養,拾掇成良田也不是沒可能的。
正因為這樣,他就更加不能躲懶了,這大熱的天,成天都在山坡上跑,挖溝挑泥他什么都干。
“哎,三郎啊,這個重,你挑不動,我來我來。”這一日晌午,羅用正打算彎腰去挑一擔淤泥,結果三下兩下就被旁邊一個村人把擔子給搶走了。
在他們心目中,羅三郎就是個正兒八經的腦力勞動者,跟這些體力勞動半點不沾邊,這兩日整天看到他跟大伙兒一起干活,瞅著還挺叫人擔心的,他那小身板從前可是傷過的,再被累壞了可怎的是好。
“無事,我挑得動。”大伙兒一塊干活呢,羅用也不想搞特殊化。
“你這還長個兒呢,別挑這么重的。”作為西坡村的活招牌,大伙兒當然也希望羅三郎能長得豐神俊朗超凡脫俗了,實際上他長得確實也還不錯,就是個頭矮了一點點。
村人們私底下其實也有議論,說咱羅三郎就算長不了杜郎君那么高,好歹也得跟林家那親戚差不多高不是,對,就是那個喬俊林,他倆同歲,瞅那喬俊林都比羅三郎高出一小截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去了長安城以后都吃了些甚,從前在村子里的時候也就是黑黑小小的一個,脾氣倔得像頭驢,現在可是大變樣了,前些天村子里一個小媳婦跟他一起蹲在水溝邊洗了一會兒衣裳,還臉紅了大半天呢。
“三郎啊,你還是到這邊來與我們一起挖土吧。”
“挑擔的活兒給他們那些漢子們去做。”
“你個讀書郎,哪里挑得動恁種的擔子。”
村人們熱絡地招呼著羅用,不叫他挑擔,盡揀一些輕省的活計給他做。
同樣自認也是一個讀書郎的林春秋,這時候就黑著一張臉,挑著一擔淤泥從他們這些人身邊走過,有些人根本沒注意到他,有些人倒是注意到了,對他那張黑臉很是不以為意,就林家老六那貨,這幾日若是換了他是羅三郎,指定就在家里歇著了,還能指望他到坡上來干活?
聽聞林老漢最近開始管兒子了,這幾日坡上修水渠,也日日都叫他來,聽說不好好干活回去都不給飯吃。
也不知道那老漢是真想明白了要管一管這個幺兒呢,還是做給家里頭另外幾個兒子看呢,他們家那點事現在村里頭還有誰不知道的,林老大林老二因為這個林春秋,心里頭都不知道積攢了多少不滿呢。
“聽聞林春秋那媳婦前兩日回來了?”幾個婦人一邊挖土一邊八卦。
“回來了,也就兩三日以前,送過來的時候天色都快暗了,這兩日也不見她出門。”有知道情況的這時候就說了。
“約莫是臊得慌。”新媳婦進門沒多久就被公婆給趕回娘家去了,說她不會做家務,這事換誰誰都得臊得慌。
“也該叫她知道知道厲害,聽聞是個不省心的,剛進門沒兩日,就敢與五郎兩口子不自在。”有人哼哼道。
“你聽誰說的?”
“還能有誰,她大嫂唄。”
“哎,聽聞她現在又……”
“錯不了,肚子都大了。”
“她倒是能生,瞅瞅林二郎家的,生了個女娃以后就沒動靜了。”
“可不,聽聞那林春秋現如今在她跟前都不敢拿喬。”
“若是把她給氣出個好歹來,那林大郎能答應?”
“到時候肯定就分家了。”
“就他們家那樣的,分了也好……”
林家那邊最近發生了幾件大事,林大嫂又懷上了,林父開始管兒子了,林春秋媳婦又回來了。
羅用這幾日在坡上干活,沒少聽人說起他們家那些事,啥好聽難聽的都聽了一肚子,越聽他就越是覺得,將來二娘四娘她們找婆家,萬萬要找一個清靜是非少的家庭才好,免得日日都要被人說閑話。
提到二娘,二娘她們現在已經到涼州城了。
這涼州城與她們離石縣那邊當真很不一樣,這里窮的人很窮,富的人很富,每日都有許多商賈在這座城池中進進出出,這里匯集著許多西方來的寶石和香料,中原地區過來的絲綢與瓷器,還有各種稀奇又新鮮的東西,當然,也有很多奴隸。
趙琛他們那一家客舍現在還未建好,只是剛剛談妥了一塊舊宅院而已,在把這個宅院拆掉,建出一家客舍之前,二娘她們都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她見街面上有人在賣沒有挑揀過的羊毛,價錢比離石縣那邊要低很多,于是便買了一些回來挑揀,打算接下來的日子就做些挑揀羊絨,紡線織毛衣的活計,織好一套羊絨毛衣褲賣給那些往來的商賈,可是能掙不少錢。
至于住所,趙琛他們在一片居民區連著租下好幾個宅院,這些宅院都是當地一些富戶從破落的窮人那里買來,然后再轉手租賣,所以趙琛他們才能一口氣租到這么多個連在一起的院子。
這房子倒是不算十分破舊,那些房屋的主人原本也不是頂窮頂落魄的,應該也是做生意虧了本錢,在涼州城當地,很多城里人都在做生意,有些人發財了,有些人破產了。
二娘她們與趙家的一些女眷同住一個小院,一群女人整日坐在一起揀揀羊絨,說說閑話,時間倒也不難打發。
過了一陣子,二娘她們發現當地一些窮人真的很窮,她們只要付出少量的食物,就可以找到一些婦人小孩幫忙揀羊絨。
二娘心想若是能把揀羊絨紡毛線的活計交給別人去做,那她與彭二兩個人豈不就可以多出很多精力來織毛衣,這樣自然也就能掙得更多,于是他們就在附近的居民區里,經人介紹,找了幾個婦人過來幫忙揀羊絨。
這邊的羊絨資源相當豐富,雖然是夏季,但市面上還是有很多羊絨羊毛。
這其中有很多羊毛都是最近剛剛從草原深處被人運送出來的,從這里到草原深處,一來一回也要有好幾個月了,開春那時候搜集的羊毛,一直放到現在才被運到涼州城這邊,一點都不奇怪。
就在二娘她們雇人揀了一段時間羊絨以后,長安城那邊來了一群收羊絨的商賈,要得急,開出的價錢也比較高,二娘想了想,反正她們是要在這里長住的,這個地方羊絨資源又這么豐富,干脆就先把手頭上這些羊絨轉手賣掉,之后再繼續尋摸價錢合適的羊毛回來自己揀。
這一批羊絨轉手賣出去以后,扣除當初購買時的成本,再扣掉請工人的花銷,她們還掙了不少。
嘗到了掙錢的滋味以后,羅二娘又繼續收購羊毛回來雇人分揀,對待那些生活貧困的涼州人,也是很寬厚,雖然大伙兒都說只要能讓她們填飽肚子就行了,但二娘還是堅持把這些人的伙食搞好一點。
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挺好的,但是漸漸的,二娘她們就發現有些不對了,最早是彭二發現的問題,接連幾日挑揀出來的羊絨都比較少,她懷疑有人偷拿。
二娘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們最近收購回來的這一批羊毛質量不好,含絨量比較低的關系。
結果之后的一段時間,她們每日得到的羊絨竟然越來越少,而消耗下去的未作分類加工的羊毛數量卻并沒有怎么減少。
這下就算是羅二娘,也覺得那些干活的工人里面,很可能是出了小偷了。
二娘她們將這個事情與趙琛說了,然后趙琛便給她們出了一個捉小偷的主意。
第二日,那些人過來干活,二娘她們也都如往常那般,絲毫沒有提起羊絨變少的事情,什么多余的話也沒有說,直到下工以后,大伙兒都往院子外頭走了,二娘才匆匆把她們給喊住了,說是這段時間大伙兒都挺辛苦,今日要請她們到外頭去吃飯。
吃飯的時候,二娘幾個甚至還向這些人勸了一些酒,酒足飯飽之后,又說要帶她們到公共澡堂去洗澡。
這時候這些人已經警惕全無,一群人高高興興去了澡堂子,然后就在她們泡澡搓澡的時候,二娘與彭二兩人去了前堂,與澡堂老板說了這個事,順利拿到了自家那些雇工的衣物,一番翻找下來,二娘只覺像是當頭被人給敲了一棒。
總共十來個雇工,在衣服里藏了羊絨的,竟有七個。
作者有話要說:精疲力竭,需要營養液澆灌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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