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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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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內的墊子很軟。

  里面的銅爐應該放了很久,她一進去就感覺到一股熱氣。

  坐墊的一邊還放著一個手爐,沈微慈拿起來抱緊在手里,身體蜷縮在墊子上。

  半夜的風吹讓她的頭很疼,凍得僵硬的手指幾乎連手里的手爐都抱不住。

  頭痛欲裂。

  外面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等馬車到了的時候,凌云在外面喊了幾聲也沒有人應,正準備去掀開簾子的時候,才看到一只通紅的手伸出來,接著蒙著頭巾的女子走了出來。

  滿身都是血。

  凌云看了幾眼,雖然見過不少血,但這些血都落在一個女子身上,他還是覺得有些看不下去。

  他看著沈微慈搖搖欲墜的身子,猶豫著還是過去扶了一把。

  他隔著面紗問沈微慈:“夫人身上是不是傷了?”

  沈微慈搖頭,沒有一點開口的力氣。

  凌云看出沈微慈的情況不好。

  盡管他看不清她面容,在隔著薄紗依稀能模糊看到一些破碎的情緒。

  他沉默的扶著沈微慈進院。

  整個院子并不大,但勝在雅致,是當初國公爺特意給宋璋準備著用來讀書的小院。

  宋璋雖然一直習武,但國公爺卻從來沒落下過宋璋的功課,一直到十五歲才沒讀書了。

  西北本就是荒蕪的地方,這個地方遠離熱鬧的城鎮,想不專心都難。

  只是現在空閑許久,許多地方生了灰。

  不過之前這里住過婦孺傷病,現在空閑下來也算干凈的。

  凌云扶著沈微慈去了一間屋子,又合上門出去,叫了隨行的一個小侍衛去找一個燒水做飯的婆子來。

  再叫他去找一個郎中,和一身衣裳來。

  他打發人走了,想了想,又去燒水。

  城中幾乎沒有什么婦人,留下的都是幫忙做飯打雜的婆子。

  凌云燒完水出去,小侍衛正帶了一個婆子進來。

  凌云拉著他去一邊問:“沒說夫人的身份吧。”

  小侍衛忙道:“沒說,我就說是路過這里逃難受傷的婦人。”

  “給了她銀子的,還不少,她樂呵呵就來了。”

  凌云點頭,又問:“郎中呢?”

  小侍衛撓頭:“郎中都在營里,這會兒前頭還打仗,找不到人。”

  說著他將一套衣裳拿到凌云眼前:“夫人身上穿的綢緞找不到了,只能找到這種。“

  凌云看了一眼,素色沒染過色的麻布衣。

  他接過來點頭,又對著那小侍衛吩咐:”這里應該是沒事的,你就守在這里,馬車在前門停著的,要是有不對,就趕緊帶夫人走。”

  “讓那婦人照顧好夫人,別有閃失。”

  小侍衛拉住凌云:“你去哪兒。”

  凌云抿唇:“我想著將軍應該沒多久就好回來了,我去接應著。”

  說罷,他又叫來遠遠站著的婦人過來,將衣裳放到她手里,簡單的交代兩句,這才走了。

  那婆子聽了吩咐,手腳麻利,連連點頭。

  侍衛去了前門,她先去廚房忙活了下,又去了沈微慈的房間。

  婆子的動作是有些粗的,也根本沒想過要敲門,直接就將門給推開了。

  一推開門便見著蜷縮在一起,躺在床上的沈微慈。

  她見著沈微慈身上斑駁的血跡就下了一跳,趕忙走過去推了推沈微慈的胳膊問:“夫人,你沒事吧?”

  沈微慈頭腦中昏昏沉沉的,幾乎失去了力氣。

  她雖然沒有咽下多少紫冬草的汁水,但是依舊在她體內起了作用。

  她殺李容山的時候全是靠著體內的恨意支撐著,現在,她緊繃的情緒放松,還是有一些藥效。

  她吃的不多,藥效并不需要多久,估摸著中午應該就沒了。

  她搖頭,吐出口氣,低聲道:“讓我睡會兒就好了。”

  婆子一愣,坐在沈微慈床邊:“廚房燒著熱水的,要不先洗個熱浴再睡,身上暖和些。”

  沈微慈身上穿著綢緞,花色精美,再看她保養的順滑的發絲,和露在外面的手指,婆子一看就知道定然是位養尊處優的婦人。

  也不知道怎么逃難還要還要往廣陵路過,真真作孽。

  沈微慈連開口的力氣幾乎都沒有,更遑論起身了。

  她依舊搖頭:“下午再說吧。”

  婆子聽沈微慈的聲音細得跟蚊子似的,湊近了才聽得到,想著也就不問了。

  她又去拉了兩張棉被蓋在沈微慈身上:“那你先睡,我先去廚房做飯。”

  說著就走了出去。

  下午的時候沈微慈才醒來,吃了婆子遞過來的兩個烙餅,又去沐浴。

  熱水剛剛好,木桶很大,她泡在里面不由嘆息出聲。

  婆子卻忽然掀了簾子進來,在沈微慈詫異的目光中開始魯袖子,熱情道:“我看你半死不活的,怕你淹水里起不來,我給你搓澡就是。”

  說著就端了小凳,坐在沈微慈的身后,拿著澡巾給沈微慈擦。

  又去拿了皂夾給沈微慈洗頭發。

  幾乎不給沈微慈反應的機會。

  又聽她絮絮叨叨:“夫人不是西恩人吧?這兒的人沒這么好皮膚的。”

  沈微慈被婆子并不溫柔的動作弄的有些發疼,依舊開口:“南方來的。”

  “來找夫君。”

  婆子一愣,隨即問:“你夫君在這兒打戰?”

  說著她嘆息:“你也真虎,打戰呢跑這兒來找他。”

  沈微慈垂眸,撐著額頭,眼眶又開始發紅。

  沐浴完那婆子還要給沈微慈穿衣,沈微慈忙給拒絕了。

  隔著簾子,婆子又問:“看你裝扮,家境應該殷實吧?你夫君是不是在這兒當了官了?”

  沈微慈低頭穿衣不語,隨口應付了兩句。

  回去房間,她沒胃口,等著凌云給她的消息。

  到了天剛黑的時候,凌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沈微慈忙走過去推開門,問他:“將軍回來了?”

  凌云看了沈微慈一眼,又低下頭,點了點頭。

  沈微慈看著凌云表現,又忙問他:“將軍怎么樣了?”

  凌云的臉色有些為難,但看沈微慈的臉色,想了想還是道:“將軍是被人馱回來的,現在還沒有醒過來,軍醫正在給將軍醫治。”

  沈微慈只覺得身形晃了晃,眼前發黑。

  她撐在門框上,忍住情緒,低聲道:“帶我去見他。”

  其實有很多細節凌云沒給沈微慈說,就是怕沈微慈受不了。

  將軍身上到處都是刀傷,最嚴重的是貫穿胸口的箭傷。

  那箭上有毒,聽說李容山用的毒又陰狠的很,在帳篷中將軍就中了毒,那時候要是將軍不去九原救夫人,估計還能治,現在耽誤了這么久,軍醫都說難的很。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戰事焦灼,夫人過去的話,說不定能讓將軍的病好得快些。

  他猶豫一下點頭,又看了眼沈微慈身上的裝扮:“夫人還是包裹著頭巾去的好。”

  “將軍身邊很多人,這個時候夫人出現在這里,怕引人猜想。”

  “去救夫人的人都是一路跟著將軍的,不會泄露出去,但是這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將軍也是下了軍令的,夫人被擄到金兵營的事,沒有幾個人知道。”

  沈微慈轉身就去拿了頭巾裹在臉上,又一邊看著凌云:“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是我在青州聽說了將軍的傷太重,從青州趕來的。“

  凌云覺得這說辭也不錯,連忙應下。

  沈微慈跟在凌云的身后上了馬車。

  她的頭腦仍舊昏昏沉沉的有些發疼,身上的骨頭僵硬,思緒空白,只有想要快些見到宋璋的情緒。

  她低頭撐著額頭,眼眶酸澀,宋璋托著她坐上院墻的那一刻又浮現在她眼前。

  她坐在高處往他身上看,一切都看得清楚。

  她看得清楚他唇邊溢出來的血跡,還有他手臂上綻開的血肉。

  前面是兵刃的聲音,有無數金人往他們涌來。

  那一刻的絕望又涌至眼底,她張張口,睜開眼睛時,眼底是一片昏暗。

  馬車疾馳,車輪聲應和她不安的躁動。

  她用袖口擦了擦眼淚,將亂發別在了耳后。

  宋璋休息的地方是廣陵的司馬府。

  進來后人影憧憧,四周都是身穿銀甲的士兵把守,顯然這里是重地。

  沈微慈頭上蒙著紗巾,又是跟著凌云一起進去的,也沒有人問。

  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了門前。

  鳴鶴守在門口的,見著凌云,再看一眼凌云身后的人,只消看一眼他就認出來了,不是宋夫人是誰。

  雖說沈微慈身上是尋常婦人打扮,麻布衣裳,頭上蒙的頭巾也是尋常的紗巾,但偏偏就是那一眼,不看模樣就能認出來,舉手投足,他跟在宋璋身邊這么多年,再熟悉不過了。

  他見著沈微慈過來忙迎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宋夫人。”

  沈微慈手指捏著頭上的紗巾,抬頭問鳴鶴,聲音已啞的不像話:“他呢?”

  鳴鶴知道沈微慈問的是誰,臉上猶豫著還是說了實情。

  又道:“將軍帶的人去的不多,李容山身邊跟隨的精銳不少,又中了許多箭,將軍中毒太深了,現在軍醫正在里頭看診。”

  “說是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雖說只是寥寥幾字,卻已經是聽的人難過。

  沈微慈掩面,掩住情緒,又低低道:”聽說前頭還在打仗,這里沒什么人。“

  “讓我進去照顧他吧。”

  ”我能照顧好的。“:mayiwsk←→新書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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