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令 第499章 陪輦出行
大婚之事極是繁瑣,王氏帶著宋香、春秀和子柔幾個小丫頭,用了三天才將大都督府的聘禮清點明白,然后騰出個庫房,專門擺放,鑰匙拴在褲腰上,生怕被人偷了,時不時讓人去盯著,很是謹慎小心。
宋家人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東西,心驚肉跳了好久才平靜下來。
過禮那天宋老太也來了,眼熱得快要燃出火光來。
在親朋四鄰的艷羨里,時雍發現王氏臉上并沒有什么喜色,還時不時地嘆息一聲,讓時雍很是不明白。
“娘,我要嫁人了,你不開心?”
王氏道:“姑爺使了這么大的排場,你這嫁妝太寒酸就難看了。老娘這點家底,要怎么才不會被人小瞧了去?”
原來是擔心這個?時雍不免覺得好笑。其實之前寶音已經表示過了,要給她添一份豐厚的嫁妝,這事王氏也知情,如今她心下這么別扭,肯定是覺得富娘備的嫁妝厚,窮娘沒有銀子給姑娘陪嫁,臉面過不去吧?
時雍道:“我不在乎這個。你就別張羅了,好好把你的飯館開好,賺了銀子給我分紅便是。”
王氏愁眉不展地瞥她,“這是你的體面,怎能不張羅?咱們家第一次辦喜事,不能讓人看輕了去。往后阿鴻還要娶媳婦呢。”
想得可真遠。
時雍只能由著她去辦,大不了后面再補貼她些銀錢就是。
從換庚帖到大婚日,說來是有些匆忙的。尤其時雍又不是那種到了歲數就會開始準備嫁人的姑娘,嫁衣鞋襪,妝奩喜被,這些本該親娘子自己來繡的物什,時雍又不會,王氏雖然會一些,但是針腳粗糙,覺得拿不出手,便專門請了個繡娘到家里,為時雍做嫁衣嫁鞋,順便教宋香和春秀子柔幾個小丫頭一些繡活。
時雍瞧著滿屋的喜紅色,頭都大了,古時結婚可真是復雜。可她偏生從來就不會這些細活兒,既然有人幫忙,索性便偷懶。
這天傍晚,烏嬋過來了,讓班子里的武師抬了兩個箱籠進來,里頭有金銀玉器,也有繡鞋衣裳,瓷瓶寶器,很是豐盛,說是要為時雍添妝。
時雍玩笑道:“你備這么厚的禮,等你嫁人時,我得要怎么還?這不是為難我么?”
說到嫁人,烏嬋臉色便微微有些幽涼,拿起箱籠里的一個妝盒,啟出一只通透碧綠的手鐲來,戴到時雍的腕上。
“這鐲子我原是準備等我嫁人時戴的,也一并給你了。”
時雍連忙扼住她的手腕,推拒回去。
“這如何使得?”
烏嬋眼簾微垂,緩緩道:“有什么使不得?阿時得了幸福,就相當于我得了幸福……”
聽她這語氣,對她與陳蕭的婚事是一點都不抱希望的樣子了。
時雍皺了皺眉,放下鐲子,拉住烏嬋的手,仔細瞧她片刻,突然道:“你進來,我有話和你說。”
說罷,她叮囑春秀。
“我和烏嬋姐姐說會兒話,別讓人來擾了我們。”
春秀明白她的意思,重重點頭,“小姐放心,我就守在門外,誰也進不來。”
時雍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朝烏嬋使個眼神,拉著她入了內室,按坐在軟椅上,又從床頭的匣子里取出一個青綠色的瓷瓶來。
“這是什么?”烏嬋看她舉動,遲疑不已。
時雍回頭一笑,取出瓷瓶交到她的手上,“我們對少將軍可能有些誤會。”
她把白馬扶舟那日所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烏嬋,看她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半信半疑,又道:
“我詢問了大人,定國公一門忠烈,行事磊落,家風清正,想來是養不出那種好色貪淫之人的。更何況,其實初次在定國公府遇到陳蕭,與他發生那樁不愉快,我便有些懷疑了。若非‘尋歡’之毒,我實在想不出理由。”
烏嬋安靜地聽著,仍然沒有說話。
時雍又道:“我這么說,并非是勸嫁,更不是替陳蕭說好話,而是告訴你事實真相。要怎么決定,仍得你來考慮。”
烏嬋抬了抬眉,慢吞吞將瓷瓶接了過來,在手中把玩片刻,突然勾唇一笑。
“他是好是壞,又有什么差別呢?即使我心無芥蒂,他心中也沒有我呀?本就是兩個無心之人,湊成一堆,也無非是順應天命,如此罷了。”
時雍看她表情,眉頭皺了起來。
“嬋兒,婚姻大事,萬萬不可賭氣而為……”
烏嬋低下頭,仍然把玩著那個瓷瓶,蔥白的指尖細細摩挲,話說得灑脫,“你且安心吧,我都曉得。嫁過去了,我也不會同他吵鬧。只要他不找我麻煩,彼此相安無事,各自各的日子便是。”
時雍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烏嬋卻突然抬起眼皮,看著她道:“我的婚期也定下了。”
時雍道:“這么快?是什么時候?”
烏嬋語氣淡淡的,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他們都很著急,說是過了三月,便沒有什么好日子了。”
時雍驚訝,“這么說,你也是三月?”
烏嬋與她對視,忽而一笑:“三月二十八,與你同一天。他們說,這是整年最好的婚期,雙春兼閏月,錯過等三年。我以為能與阿時同天婚期,已是最大的喜事了,自然便應下。”
時雍皺了皺眉,“那也太急了。”
烏嬋道:“婚儀他們早早就準備了,倒沒有什么再要張羅的,也用不著我。早晚都一樣。”
這話聽著就有些喪氣,時雍握住她白軟的雙手,想要說點什么,又實在不知如何說才好。
烏嬋本就是一個極有主見的姑娘,告訴時雍這件事,也就只是告訴而已,并不是要讓時雍替她拿主意。
徐家和定國公府換的庚帖上,烏嬋的名字被改成了“徐嬋”,合卜之事也比時雍和趙順利許多。
定國公的繼夫人與魏國公夫人一樣,同樣找了赫赫有名的得道高僧覺遠合卜。而覺遠為定國公府算出的卻是“三世姻緣,連理之象,家有余慶共長久,福壽雙全子孫多”,這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
這說法讓烏嬋嗤之以鼻,認為覺遠徒有虛名,一派胡言。
時雍與趙恩家相好,卻說二人相克薄命,而她與陳蕭八竿子打不著,互相嫌棄,竟是連理之象。
二人將覺遠狠狠批駁一番,又是覺得好笑,又是覺得無奈,不曾想,此事竟然還會有后續,掀起一陣波瀾。
不兩日,便是清明。
每到這個時節,掃墓祭祖便是頭等大事,男女老幼紛紛出城,擔提樽榼,擺上供品,高插墳飄,除草添土、焚楮錠次,黑色的紙錢如蝴蝶般紛飛。
往年,光啟帝會前往天壽山祭祖,今年光啟帝重傷未醒,這樁大事便落到了監國的太子趙云圳身上。
祭祖之儀極為隆重,清明那日,天剛見亮,一行駕輦便從皇城大門而出,徐徐步入綿綿陰雨之中。
這次出行祭祖,聲勢浩大。百姓紛紛擠在長街兩側,觀看隆重盛典,瞻仰監國太子威儀。
只見當先一行甲士旌旗、麾纛曲蓋,其后便是錦衣校尉,幡幢寶幟、步行侍衛、后面跟著護衛官和侍從武官,各種祭品琳瑯滿目,讓人眼花繚亂。陪同的人,除了親王、郡王、皇親國戚,還有公侯伯爵,內務總管、司禮監、御前供奉官以及陪輦的文武大臣,錦衣衛、羽林衛、一個個鐵馬銀鐙、執戟持刀,高大俊氣,彰顯著大晏的國力和武力,讓前來觀禮的四夷館番屬各國之人都不免贊嘆天朝上國的威儀。
呼喇喇一行人出得城來,熱鬧不在,卻見烏啼鵲噪,曠野冷寂,荒郊墳冢處,紙錢灰燼。
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上行人欲斷腸。
當趙陪同太子殿下前往天壽山時,時雍正在前往良醫堂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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