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令 第464章 定下婚期
在長公主府上逗留到黃昏時分方才離開,還吃了一頓府上大廚掌勺的全素宴。豆腐、瓜果蔬菜等做出了不同的口味,甚至還有肉味,時雍吃完贊不絕口,不得不感慨人類偉大。
這時她才知道,長公主已經吃素許久,廚子為了在她的飲食里變出花樣,也是煞費苦心。時雍一時興起,即興說了幾道常見的素菜做法,寶音一個開心,便給了她不少賞賜。
用餐時陳嵐沒有出來,她今日大喜大悲,情緒極不穩定,喝了藥就在丫頭的服侍下睡了。時雍離開時,特地前去瞧了她一眼,內心百感交集,離府許久還沒有從情緒中抽離出來。
雪化后的天氣,寒冷異常,大風從長街呼嘯而過,吹得馬車篷頂撲撲作響。
車上沒有生爐子,冷寂一片。
趙全程在公主府相陪,沒有問時雍究竟,這時瞧她悶不作聲,趙也只是靜靜拉過她的手,捂在掌心,又放在膝上,整個人端直而坐,沉默不語。
時雍側目望去,“大人。”
“嗯?”趙緩緩張開手臂,將她攬入臂彎里,“冷?”
時雍搖搖頭,貼在他的肩窩上,腦子里千頭萬緒,想了許久,才用一種不確定的聲音道:“通寧公主之事,你可知情?”
趙低頭看她片刻,掌心在她肩膀上捏了捏,“當年知道一些。”
時雍道:“堂堂公主尚且如此,何況我娘?興許這一生,我再也瞧不到她了。”
她的聲音里透出了一絲疲憊,還有濃濃的傷感,趙聽了,眉心緊鎖,低頭瞅了她片刻,輕聲一嘆,“你這女子。”
時雍抬頭,“我如何?”
趙眼神帶著幾分無奈,懶懶道:“本想等些日子再告訴你的,奈何你這狐貍,狡猾之極。”
“嗯?”時雍眉尖微蹙,假意不知,“民女哪里錯了,還望大人明示,哪有罵人是狐貍的?”
趙哼聲:“本座懷疑通寧公主就是當年宋家胡同走失的傻娘。”
時雍心里咯噔一下。
懷疑歸懷疑,得到趙的肯定感覺又另當別論了。
“那大人為何不說?為何不告訴長公主?”
趙瞇眼看她片刻,突然托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往上攬了攬,突然冷聲問:“阿拾,本座問你,是你如今的安寧緊要,還是認親緊要?”
時雍微怔,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趙沉吟片刻,說道:“若確定此事,你父親……也就是宋長貴宋大人將罪無可恕,宋家那一大家子恐怕也要受牽連。你如今的安寧日子,將會被全盤打破。阿拾,這當真是你所期望的嗎?”
時雍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問。
更沒有想到趙會為了她,想得如此深遠。
在剛才之前,她其實都沒有想過,若她宋阿拾當真是當今通寧公主的親生女兒,將會帶來怎樣的巨浪滔天。
“有一件事,你恐有不知。”趙沉默片刻,還是決定告訴她,“當年朝廷暗中追查通寧公主下落,順天府衙門也曾接到協查令。”
時雍瞳孔微縮,似是猜到了什么。
“我爹他知道的?”時雍想了想,道:“我爹雖說在順天府衙門任職多年,但朝廷密查通寧公主下落,與他撿到傻娘,已間隔數年之久。就算他曾在衙門看過公主畫像,也未必還能在多年后,記得那一副長相啊……”
趙嘆息:“阿拾,你想得太簡單。這么認為,長公主會這么認為?等有一日今上醒來,他又會不會把你父親當成通寧公主受此劫難的罪魁禍首?你父親辦案撿回一個女子,怎么不交由衙門處置,而是私自帶回家里,還趁女子意識不清,占為己有。單憑這一點,你父親脫得罪嗎?”
時雍啞然,抿了抿嘴唇:“原來這才是大人不告訴我的苦衷?”
趙雙眼幽深,淺淺的呼吸仿佛帶了一絲涼意,“為了維護公主的名聲和皇室威儀。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
時雍心下一窒。
黑色的簾帷被大風刮出一陣刺耳的沙沙聲。天漸漸黑了下來,馬車緩緩行走在京師城里,夜幕下的京師安靜一片,馬蹄踩在青磚石上傳來的嗒嗒聲,仿佛一種潑天而來的壓迫感,令她難以呼吸。
原以為揭開這層迷霧,從此就能往好的方向航行。
哪知,僅僅只是一個開始,便已窺見內里全是堅硬的冰山。
趙說得對,若她的認親換來的是宋長貴家破人亡,那讓她如何忍心?想到王氏,想到宋香宋鴻,還有那個早上有雞鳴狗吠有王氏罵聲的安靜小院,她何其忍心?
“那依大人之言,我眼下應當如何?”
沉默中,趙望來深深一眼,“一、證實你我猜測,是否屬實,再深挖此事內情。這個你不必操心,自有我辦。二、通寧公主心疾不愈,此事便難辦。只有通寧公主好起來,才有轉圜余地。阿拾,可懂了?”
時雍皺眉訝然看他片刻,嘴角微動,“醍醐灌頂。”
趙看著她突然變得松快的表情,神色也放松下來,將她輕輕納入懷里,下巴擱在她額上摩挲片刻,淡淡道:“還有第三。”
時雍將放在他膝上的手挪到他的腰上,緊緊抱住,還偷偷掐了掐那緊實的肌肉,這才仰頭俏聲問:“什么?”
趙道:“準備做爺的新娘。”
時雍驚訝一瞬,突然笑開,映在他眸子里的臉,仿佛一抹突然躥起的火焰,燃燒了他眼里的半邊天空。
在長公主府和覺遠和尚鬧翻之后,趙便不再提合卜之事了,直接讓魏國公夏夫人找人看一個婚期。
夏夫人是個循規蹈矩的深宅婦人,覺得這事不妥,趕緊告訴了自家相公。
碰上趙的事情,夏常也做不了主,連夜入宮去找了正在教太子習武的甲一。
甲一什么也沒有說,只是請他在東宮飲了一回酒,二人暢飲通宵,從不沾酒的甲一喝得酩酊大醉。夏常再次回到魏國公府,便只剩下唉聲嘆氣了。
“管不了,管不了,誰也管不了。”
“那他爹怎么說?”
夏常擺擺手,醉醺醺地倒在床上,喃喃道:“天命,天道,天不饒人吶!”
夏夫人默念一遍,“這是他爹說的話?那這樁婚事他是管,還是不管呢?他都管不了,我們可如何是好?”
床上的人已然睡過去。
魏國公夫人左右都不是,索性睜只眼閉只眼,趕緊去找人翻皇歷,挑出個三月底的好日子,就這么定下了。
這一頭,宋家人剛舉家搬遷到金臺坊,房子就在鼓樓大街的東邊,這里地處繁華,離魏州和謝再衡家都不是太遠。只是,這劉大娘的房子帶鋪面,價格是貴了些,卻是個開店做營生的好地段。
時雍放眼一看,不得不佩服王氏的眼光。
搬進來前,王氏又發動了娘家的哥哥和侄子們,把房子里里外外捯飭了一遍,修修補補再刷刷灰,住進來后她又親自洗刷了三天,換了窗紙,掛上燈籠,這房子便出了顏色,煥然一新。
喬遷那日,宋家門口的鞭炮響徹了鼓樓街,親朋都來恭賀,很是熱鬧了一番。
四鄰八居都出來觀望,私下竊竊,這宋家祖墳冒了青煙,當真是要發家了,也不知宋長貴哪來的福分養了這么個姑娘,命里帶福,不僅得大都督垂愛,還得了良醫堂孫老衣缽親傳和長公主殿下賞識,萬般好事都由她一日占盡。
也有人說,福禍相依,別看現在風光,說不準哪一日便倒大霉了。舊時王謝堂前燕,如今客居在哪家?
地方就這么大,人就這么多,搬家是個新鮮事,少不得會被人議論幾句,時雍私下里叮囑王氏,好好籌備她的飯館便是,不必與人論長短,便把這些流言拋到了腦后。
孫正業故去,她實在太忙碌了,本身的主業都顧不得,仿佛已成一個職業醫者,每日里在良醫堂和長公主府兩頭跑,累得跟個猴兒似的,連家里成天討論的婚期籌備都顧不上。
光啟帝這邊一直沒有起色,這讓時雍很是不解,就如孫正業身前所言,他自身不僅不是絕脈,反而日漸趨和,脈象穩定,外傷也早已愈合。按說這種情況,早該醒轉,可他偏偏就是個活死人,愣是不肯睜眼。
而陳嵐這邊卻是不同,自從那日,通寧公主找到了“女兒”,整個人便精神了許多,不用人逼著也肯好好吃飯喝藥了,可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她時時刻刻都要找女兒,見到時雍她就乖順,見不到時雍她就焦慮不安。嚴重時,會在屋子里走來走去,甚至發脾氣。
時雍對她而言,越發重要,這讓寶音始料未及,也讓原本想借助姑姑的勢力打壓時雍和趙的陳香莧和陳淮父子直呼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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