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令 第330章 愛是利益給予
趙煥冷冷看著他手上的腰刀,轉而看向時雍,挑眉。
“玩我?”
“成全你。”
時雍眉眼不變,聲音更為凄厲起來。
“民女生是大都督的人,死是大都督的鬼……寧死也不能背叛他。殿下,你若要辱我,不如一劍殺了我。”
她吼聲很大。
就在隔壁候著的府尹府丞等人想裝聾作啞都不行,紛紛走了過來做和事佬,而宋長貴也是這時趕到的。
一看花廳里的情形,他嚇得臉都白了。
撲嗵一聲,宋長貴跪在門口,磕頭請罪。
“求求殿下開恩,饒了小女吧。”
趙煥冷笑起來,
劍在她手里,他根本就沒有怎么對她……
生生被她扣上了“在順天府大發淫威”的荒唐帽子。
“你很好。”
趙煥拂袖而去,剛走出門,大黑就從斜刺里沖了過來,一口叼住他的腿。兩個守在門邊的侍衛嚇壞了,沖上來就要打狗,可大黑不戀戰,咬一口就跑遠,沖他汪汪大叫。
龐淞看一眼大黑,“殿下,要不要宰了他?”
趙煥盯住大黑,捂了捂吃痛的小腿,冷冰冰沉聲吼他。
“宰什么宰?走!”
眾人重重松了一口氣。
宋長貴爬起身來,顧不得拂拭袍角上的泥土,趕緊上前扶住時雍。
“快把劍放下。有沒有傷到哪里?爹看看,爹看看……”
看這個便宜爹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盯著自己上上下下打量,時雍朝他眨了眨眼睛,搖搖頭。
“沒有傷到,就是嚇壞我了。”
宋長貴愣住。
姑娘的樣子可不像是嚇壞了啊?
大黑從人群中間沖過來,圍著時雍上躥下跳,又獻寶似的舔了舔時雍的手指。
時雍敲它腦袋,“你呀,要小心狗命。”
大黑嗷嗷撕著歡,沖她拼命搖動尾巴。
白執是什么時候離開的,時雍沒有注意到,可是,知道了趙有派人跟在她身邊,心里卻有些復雜。
趙這個人,很難真正信任旁人吧?
周明生今天在幫書吏整理案卷錄,得到消息跑過來,也是嚇得夠嗆,在確認時雍沒有受傷后,他才長長舒了口氣。
“你別生氣了。往后他肯定不敢這么對你了。”
“我不氣。”時雍淡淡說完,看一眼他身上的灰,“有氣我當場就報了。”
周明生察覺到她的視線,在衣衫上輕輕拍打著,無奈地嘆口氣,“沈頭也是夠了,整天安排我去整理案卷,腰都坐酸了。”
時雍尋思著怎么告訴他呂雪凝的事情,隨意地開口。
“還在整理?”
“可不就是么?”周明生情緒也不太高,說話語氣酸溜溜的,“我是沒郭大力那幾個小子機靈,會哄沈頭開心就是。臟活,累活,就讓我來干。”
時雍皺了皺眉。
她記得很早以前沈灝就在整理案卷,張捕快那個案子后,他便親自查過卷錄,沒有想到,到今天他還在做這個事情。
真是個執著的人!
時雍想了想,安慰周明生,“那是信任。”
“狗屁!”周明生嗤之以鼻,“現在的順天府衙門,和那時可不同了,人人溜須拍馬……”
后面那句他說得小聲,可是說完,看到沈灝按著腰刀走過來,還是嚇了一跳,趕緊換上笑臉。
“沈頭!”
沈灝看了時雍一眼,面無表情。
“整理完了嗎?”
周明生拉下臉開始叫苦。
“哪能呢?以前的書吏也不知怎么辦差的,堆積如山的案卷,亂七八糟地堆放著,還不知要弄多久呢。”
沈灝嗯一聲,沒有多說,徑直走了過去。
周明生拍拍胸口,松口氣,又對時雍道:“你今兒下午沒事做嗎?”
看他眼睛發亮,時雍就知道他想什么好事。
她從懷里掏出呂雪凝交代的木手鐲,塞到周明生的手里,順便把他的話堵了回去。
“呂姑娘叫我交還給你的。”
周明生愣了愣,臉色沉了下來。
“她怎么說?”
時雍把呂雪凝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周明生,又將周大娘對她說的話,也一并說清楚了。
“周大頭,你得做過決斷。”
周明生捏緊鐲子,痛苦地蹲了下來,雙手抱住頭,死死搓著太陽穴。
“你教教我,該怎么辦?”
時雍看他兩眼發紅,像斗敗的公雞一般,沉吟片刻,淡淡問他。
“這種事旁人是幫不上忙的,得看你自己怎么想。”
周明生訥訥道:“我想娶她。”
“為什么?”時雍平靜地問:“你愛她嗎?”
“愛?”周明生抬起頭來,“愛是什么?”
時雍輕嗤,低低道:“愛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她,無論做什么決定都是為了保護她,愛就是凡事以她為重,不因任何原因而轉移。愛更是利益的給予,你愿意把最好的給她,不舍得她傷心難過。”
周明生似懂非懂。
“利益的給予?”
“嗯。”
時雍沒有馬上解釋。
這個說法,只是基于她自己的感受。
人的一輩子,會經歷很多說喜歡說愛的人,可是一旦牽連到利益關系,所謂的“愛”便會被瞬間丟到垃圾堆里,一文不值。
如趙煥對她。
千喜萬愛都曾說過,可是一旦涉及到他的利益,一旦要動搖他的根本,她便什么都不是。
“阿拾,你能不能整簡單點?我聽不懂。”
看著周明生苦惱的大臉,時雍挑了挑眉梢。
“呂姑娘肯定比你更懂愛。她退還你鐲子,便是為了保護你,免受流言傷害,她選擇一個人默默承受,首先提出解除婚約,也是為免得你為難。周大頭,她是個好姑娘。”
“我知道。”周明生痛苦地搓著額頭,苦惱地道:“可我如今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娘以死相逼,說若是我要娶呂家小姐,她就死給我看……”
時雍默默站了片刻。
“那你還是不要娶了吧。”
她轉身就走,周明生在背后叫她。
“阿拾!”
時雍沒有回頭,越走越快,大黑跟在她的背后,還沖周明生“汪汪”了兩聲,似是在數落他。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楚王在順天府衙做的事情,很快被傳得沸沸揚揚。當天夜里,消息就傳到光啟帝和寶音長公主耳朵里。
光啟帝勃然大怒,連夜傳趙煥進宮問話。
寶音對這種事情更是深惡痛絕,她憤而入宮,當著趙煥的面要求皇帝,褫奪他親王尊號。
光啟帝皺眉沉思片刻,道:“幸而沒有對人造成傷害,罰他禁足府中便是。”
哐當一聲,寶音直接拂落了茶盞,那碎瓷落地的聲音震住了光啟帝,也仿佛擊在了趙煥的心上。
“荒唐!堂堂大晏親王,在官府衙門里欺凌婦女,成何體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依我之意,即使不奪尊號,也應當押入宗人府關上幾日,以儆效尤!”
寶音對兩個弟弟面前極有威儀,她若是當真發起火來,光啟帝也忌憚三分。
而她此時此刻的模樣,一看便知是憤怒到了極點。
光啟帝咳嗽兩聲,長長嘆了口氣,扶寶音坐下。
“長姊息怒。三弟雖是渾了些,可到底是我們的親弟弟,你怎忍心……”
“都是你們慣的。”寶音憤怒得臉都變色了,指著趙煥道:“你看看他,變成了什么樣子?哪里還有皇子的模樣?便是阿爹和阿娘在,也斷不會慣他如此!”
光啟帝腦仁又是隱隱作痛,惡狠狠地瞪住趙煥。
“畜生!還不快跪下給長姊道歉。看你把長姊氣成什么樣子?”
長兄如父,長姐如母,趙煥是最小的,父母不在了,他本是不該向長兄長姐耍威風的,可聽完寶音和光啟帝的話,他臉上不僅沒有歉意,反而冷笑了兩聲。
“看來你們都相信那個小妖精的說辭,不信我的話了。我在你們眼里就是不成氣的東西,丟了你們的臉,丟了大晏皇室的臉,從小到大,我在你們眼里都是這副模樣,何時入過你們的貴眼?成,這親王封號,我不要也罷。”
他站起身,拂袍一跪。
“懇請陛下褫奪我親王稱號,貶為庶民。”
寶音本在氣頭上,聞言一怔,冷靜下來深深看了趙煥一眼,又看了看皇帝,哼聲別開臉去。
“皇帝你看著辦吧。”
光啟帝瞪了趙煥一眼。
“朕罰你禁足府中,前往東定府就藩之前,非召不得外出。”
時雍回到家,一只掃帚就朝她飛了過來。
王氏正在罵宋香,文武齊上,宋香嚇得東躲西藏,見到時雍,飛快地跑到她的背后,拖住她的衣裳。
“姐姐護我。”
時雍看一眼王氏氣咻咻的臉。
“怎么了,又練武呢?”
王氏不悅地哼聲,放下掃帚,惡狠狠問:“你爹呢?”
時雍笑:“在衙門里,說是家有獅吼,不敢回來。”
“宋阿拾!你個殺千刀的小蹄子,誰慣你的毛病,數落起老娘來了……”王氏說著舉起掃帚就要來揍她。
時雍把宋香推出去,退后兩步。
“別,別打錯對象,我只是個看戲的。告辭。”
王氏罵宋香是為了劉清池的事情。
這姑娘死心眼,一門心思要去劉家做少奶奶,過人上人的日子,可王氏認定了劉家是個大火炕,死活要退婚,這好言好語勸不動,就動了手。
眼看時雍要走,王氏大喊一聲。
“回來!你上哪里去?今兒有人來找過你。你不在,就留了封信。”
時雍回頭,“什么信?”
“我哪知道,我又不識字。”王氏拉下臉,丟下掃帚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轉身進屋去拿。
時雍困惑地跟上去。
那封信被王氏壓在針線盒下面,抽出來拿給時雍,她也湊過來看,眼神不時擔憂地瞄著時雍。
“是個長得怪怪的小伙子,阿拾啊,你是不是又招惹上哪家兒郎了?老娘警告你,嚇嚇人家可以,千萬別亂來,無乩館那位爺,弄不好是要砍人腦袋的……”
時雍哭笑不得,將信收在懷里。
“你說對了。無乩館那位是會砍人腦袋的,所以你別惹我。”
看她什么都不說,就又要走,王氏急得直跺腳。
“老娘話還沒有說完呢,你上哪去,回不回來吃飯?”
時雍朝她吐了個舌頭,“我爹要回來的,你給他打一壺好酒備著吧。”
“我呸!老娘給他備鞋墊子,回來就一頓抽!”
時雍去的是四夷館。
拿著那封信,求見來桑。
四夷館的官吏不識得她是誰,有印信,仍然對她好一陣盤問,正要叫人進去傳話,背后就傳來無為的聲音。
“這是二皇子的客人。”
這小吏平常得了不少好處,看到無為頓時換上一副好臉色。
“無為先生回來了,既然是二皇子的客人,那進去吧。我們也是照章辦事,勿怪勿怪。”
無為點點頭,目光深邃地看著時雍。
“跟我來。”
時雍覺得他的表情有些怪異,沒有多問,默默跟在他的背后往里走,看著那個背影,很莫名地又一次產生了一種熟悉感。
這感覺從哪里來的呢?
她前世今生見過太多太多的人,一時想不起來。
“無為先生。”
時雍上前幾步,與無為并肩而行。
“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是。”無為頭也不回,“兀良汗大營,我差點死你手上。”
時雍微微咳了一聲,“那是誤會,我是說在那之前……”
“進去吧,二皇子在等你。”
無為的語氣有些生硬,好像不是很待見她的樣子。
難不成以前她得罪過他?仇人?
時雍默了默,沒再多說,隨著那扇門推開,她也來不及說話,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阿拾,你可算來看我了。”
來桑的驚喜和熱情,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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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姐妹這章粗長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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