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令 第196章 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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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臺子。
山風將營帳上的篷布吹得撲撲作響。
漆黑的夜色下,兀良汗營中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得有些可怕。
此處是兀良汗的軍械庫和糧草庫,兩處毗鄰,是兀良汗守衛最為森嚴的地方,由二皇子來桑親自看守負責。
山林里山雀驚起,營中挨著山邊的一個角落里,擺著幾個恭桶,士兵們方便都在這里。本是為了讓大家方便,可是不守規矩的人多了,搞得四周一片狼籍,風里都帶著五谷輪回物的污穢味兒。
時雍潛伏在熏天的臭味里,一動不動。
一個兀良汗兵挎著刀,吹著口哨走到恭桶前面,拔開褲子放水。
他正舒坦著,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嬌笑,未及反應,眼前一道鬼影晃過,他張開嘴還沒有喊出聲音,身子咚地一聲,重重倒下去。
時雍嫌棄地掩了掩鼻子,將他拖到最里面的角落,扒了他身上的衣服,取下頭盔,飛快地穿在自己身上,然后將那人直接從山邊推了下去。
這是營里唯一的一個豁口,兩三丈高,時雍就是從那里用三角錨爪爬上來的。
排兵布陣的事情時雍不懂,可在她被人稱為“女魔頭”的那個時候,為了行俠仗義和替人打抱不平,她“只身闖匪窩”、“夜襲總兵府搶新娘”,沒少干這種鏟奸險惡、殺人放火的事情。
輕車熟路。
她找回了些上輩子的熱血。
按了按頭上的鐵盔,時雍環顧四周,離開了這個臭氣熏天的地方。
時雍的想法很簡單,巴圖既然從探子那里得到消息,派兵前往青山口夜襲趙,準備合圍,那就定然知曉大晏軍主力還在盧龍塞,既如此,那注意力就全在趙身上,兵力都去青山口了,后方防御必定會松懈。
那么她就來找點事兒,至少能巴圖的伏擊計劃,不會那么痛快。
夜色深濃。
營地安靜而冷寂,四處都是巡邏的火把。
時雍換上這身兀良汗士兵的衣服,卻不知道這身衣服是什么人穿的,更不知道那個冤大頭在營里是什么職位。為了安全起見,她避開營里的巡邏,摸索著準備去找糧草庫。
一路上,她試想過一旦被人發現該怎么辦,卻沒有想到,偶遇的兩隊巡邏兵,都只是簡單地朝她做了個行禮的動作,說了句她聽不懂的話,直接就走了,根本就沒有人盤查。
難不成,這小子是個官?
時雍看看身上的棉甲,松了口氣。
能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干成大事,那自然最好。
軍械庫就在前面,看不到里面的東西,外面囤放了許多的戰車、弓弩和箭矢,刀槍更是堆成了小山。一群身背馬刀的兀良汗兵丁排成幾列在外圍看守,一個個看上去兇悍無比。
“干什么的?”一個士兵看到了時雍,喝道。
時雍手心沁出了一層冷汗,她含糊地說了一句自己也聽不懂的話,然后不管對方聽見沒有,遠遠地朝他們點點頭,轉身就走。
那人低噥兩句,沒有跟過來。
僥幸!
沒有人想到會有大晏人混進來。
更沒有人敢相信,一個女子敢單獨一個人闖進來偷襲。
夜下的大營,看上去守衛森嚴,可大多人的精神都處于放松的狀態。
時雍眼風四顧。
軍械庫在這里,那糧草庫又在哪里?
看守這么嚴,她要如何才能縱火,再順利逃脫呢?
古代戰爭里動不動就“燒糧草”,看來并不容易。
“戈頓將軍帶領的人馬,此刻恐怕已到達了青山口。”
“我和兄弟們早已摩拳擦掌,就等著和趙大殺一場呢。”
“哼!早就想打趙了,父汗說什么也不肯讓我領軍出戰。更不知他為何要多些一舉,咱們人多勢眾,悍將烈馬,直接推倒盧龍塞,一路殺到順天府,還來得及在大晏京師過年呢。”
“哈哈哈哈哈。”
一個氈帳里傳出的笑聲,吸引了時雍的注意。
她隱隱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
時雍眉尖一蹙,順著聲音的方向摸過去,發現這是一座比別的營帳更大更華麗的兀良汗氈帳,哪怕她不懂兀良汗軍隊的建制,也能一眼看出,住在里面的人不簡單。
時雍頓時想到一個好主意。
氈帳里,二皇子來桑盤腿坐在中間的氈毯上,面前的茶幾擺著羊腿、牛肉和幾壺酒。
他的面前,坐著一個身著甲胄的高大男子。
男子面對著來桑,背對著燈火,陰影下,只見他半邊臉用鐵制的面具掩了起來,而沒有掩蓋的那半臉上,有好幾條橫七豎八的疤痕,看上去極是丑陋。
在來桑的注視力,他坦然自若,一雙黑黝黝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跳動。話不多,卻句句說得來桑滿意。
“大汗既想對二殿下委以重任,又擔心殿下安危,這才不舍得讓二殿下出戰,派殿下守軍械糧草,那是信任呀。”
來疊不滿地灌了一口酒。
“無為你有所不知。”
來桑搖頭,冷笑,“沒有人能琢磨明白我父汗的心思。所有人都認為他棄子不顧,對我大哥無情無義,可只有我知道,放棄烏日蘇,他心里比誰都痛。”
來桑拍拍自己的胸脯。
“我親眼看他痛哭,你敢信?哪個敢信?巴圖大汗會哭?哈哈哈。”
傷痕男子看他神色激動,想了想道:“虎毒不食子,也是人之常情,這算不得什么。”
來桑仰頭喝了一口馬奶酒,狠狠搖頭,綁好的發辮都垂落下來,“錯!”
說罷,他發出一串詭譎的笑聲,“他哪里是放棄,他是不得不放棄。你道趙送上信函當真是安了什么好心嗎?錯!此人狡詐多端,我父汗比誰都清楚。
兩國交戰,皇子落入人手,不管父汗同不同意趙的提議,烏日蘇都九死一生了。即便父汗答應退兵,烏日蘇也未必能活著回來,反倒給了大晏準備的時間……”
來桑打個酒嗝,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
“你看,反倒是父汗的不管不顧,讓趙低估了烏日蘇的價值,如今,這烏日蘇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趙也沒把他腦袋割下來掛城樓上啊!”
來桑似乎喝多了,氣得摔了碗。
“趙老賊出爾反爾,說殺不殺,說掛不掛,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來桑的憤怒,好像更多來自于趙沒有殺了烏日蘇。
傷疤男看著他,啞聲寬慰道:“二殿下年輕有為,驍勇善戰,不必急于一時……”
“誰?”來桑突然拔刀,打斷了他的話。
傷疤男猛地調頭,只見氈帳一腳突然冒出了煙霧和火光,他眨了眨眼,還沒有反應過來,那火被風一吹,“撲”聲揚起,一下子將氈帳點著了,越燃越快。
來桑見狀,嚇得大怒。
“誰在外面值守?著火了不知嗎?還不提頭來見!”
傷痕男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大步過去撩帳一看,門口值守的士兵倒在地上,一抹纖瘦的人影正飛快地遠去。
他回頭扶住醉酒的來桑,大聲呼救。
“快來人啦!救火。”
氈帳被人潑了火油,遇上明火燒起來極快,噼里啪啦,火光沖天,很快引起了營里的注意。
二皇子的大帳著火,那還得了?
一群人趕緊沖過來救火,時雍趁著混亂,再次靠近了軍械庫。
沒找到糧草,那就把兀良汗的軍械庫燒一燒,也是給這些好戰分子一點教訓吧?
她想著,突然將二手探入嘴口。
“咀——”
軍械庫的守備名叫霍西頓,他憂心忡忡地看著遠處二皇子氈帳燃起的大火,惶惶不安。
“巴爾,你去看看什么情況?帶幾個去救火。”
“是。”
一群人跟著巴爾走了。
其實他們都知道,二皇子跟前不缺人手救火,這氈帳燒起來也燒不死二皇子,只是,來桑性子屬來驕矜,若是他們不盡心去救火,不去他面前表演一番“英勇護主”,恐怕回頭倒霉的就是他們了。
直接燒死,也是有可能的。
守備霍西頓把人調走一些,正準備轉頭去巡營,突然聽到一聲忽哨。
他心生警惕,拔出馬刀,“誰在吹哨……”
話剛落下,一條黑影突然從營房中間飛奔過來,像是受到了驚呀一般,它亂跑亂竄,飛快地靠近了軍械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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