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__其他小說_頂點小說書名作者閱讀記錄字號:小 白龍身后玄蛇、寶猴、皎兔、云羊、金豬、天馬策馬一字排開,虎視眈眈、氣焰彪炳,目光壓得解煩衛抬不起頭來。
平日里貌合神離、各懷鬼胎的六位生肖,似乎也只有當白龍出現的那一刻,才會并肩而立。
白...
雨停了,山霧卻未散。晨光如紗,輕輕覆在蒼梧的峰巒之上,念安合上《萬靈錄》,將斷劍系于腰間。那劍雖銹,卻似有脈搏,與她心口同頻跳動。阿禾站在屋檐下磨弓,箭矢一支支插在泥地里,像一排沉默的誓詞。
“他們不會就此罷休。”阿禾低聲道,“新帝登基,看似萬象更新,可忘川陣運轉三百余年,根系早已深埋朝野。那些靠謊言活下來的人,怎會甘心真相昭然?”
念安點頭,目光落在遠處山道。昨夜十方燈燃,照亮的不只是大地,更是無數雙曾習慣黑暗的眼睛。如今,火種已成燎原之勢,但風向未定,誰也無法預料下一波風暴從何處襲來。
正午時分,一名少年自山下疾奔而上,衣衫濕透,臉上滿是塵土與血痕。他撲跪在茅屋前,聲音嘶啞:“烏陵…信冢被掘了!朝廷派‘清憶司’入地宮,以烈火焚井,鎮壓真憶之音!守碑老者自焚于井口,臨死前喊‘念安,勿歸!’”
阿禾猛地站起,手指扣住弓弦:“清憶司?那是舊帝親設的記憶獵手,專司剿滅遺史傳播者!新詔既下,他們竟還敢行事?”
“因為有人不想讓它生效。”念安緩緩開口,眼神冷如寒潭,“退位的是皇帝,可執權柄的,未必是太子。”
她轉身進屋,取出行囊,將《萬靈錄》、斷劍、貝殼墜子一一收好。又從床底抽出一卷油布包著的竹簡那是林知悔留下的《兵禍志》手抄本,字跡潦草卻力透竹背,記錄著近百年來被掩蓋的邊關屠城、軍糧貪腐、將士冤斬之事。
“我們得回去。”她說,“不是為了復仇,是為了讓那些名字重新長出骨頭。”
阿禾欲言又止,終是默默背上弓箭,牽來馬匹。兩人不再多話,連夜啟程北返。
沿途景象已悄然變化。昔日張貼《新史紀》的村舍墻上,如今多了官府新貼的“正統諭”:宣稱《新史紀》為妖言惑眾之作,凡私藏者斬首不赦。然而就在這些告示之下,孩童們用炭筆一遍遍重寫被抹去的名字;茶館里,說書人改口講起了“斷龍谷三萬無名魂”的故事,聽眾靜默落淚,無人報官。
第三日黃昏,途經一座荒廟。廟門半塌,匾額上“忠義祠”三字已被刀削去一半。殿內香火卻未絕,幾束野花供在殘破神龕前,旁邊立著一塊木牌,寫著:“此處祭奠所有不曾立碑之人。”
念安走進去,在蒲團上跪坐片刻。忽覺腳下地板松動,她低頭掀開腐朽的木板,下面竟藏有一只陶罐。罐中無物,唯有一張折疊整齊的黃麻紙。
她展開一看,呼吸驟然凝滯。
紙上是林知悔的筆跡,墨色暗淡,似以血混墨寫就:
“念安:
我未死,亦未逃。我被舅父交予清憶司,囚于皇城地牢‘忘淵閣’。他們用‘蝕心術’剝離我的記憶,每日拷問《萬靈錄》下落。但我記得母親的臉,記得你說過的話,記得茉莉花開時的香氣。
他們以為遺忘是最狠的刑罰,卻不知記住才是最痛的抵抗。
昨夜,我聽見隔壁傳來琴聲是蘇挽晴教過的《碑林悲歌》變調。那人還活著,或許是謝明遠,或許只是他的影子。
若你讀到此信,請勿來救我。我愿做困籠中的回聲,替你拖住黑暗。
只求一事:若見青山,代我望一眼春色。”
紙頁末端,印著一個模糊的指印,猩紅如梅。
阿禾看完,拳頭緊握,眼中怒火翻涌:“他們竟敢…用蝕心術!那是連幽都都禁用的邪法,會把人變成空殼!”
念安久久不語,只是將信折好,貼身藏入懷中,緊挨著《萬靈錄》。她走出廟門,仰望星空,輕聲道:“老師曾說,真正的憶師,不是記錄過去的人,而是敢于為未來承擔遺忘之苦的人。”
“所以你要去?”阿禾問。
“不是我要去。”念安翻身上馬,目光如刃,“是我們要去。這一路,我們帶出了三千卷竹簡,喚醒了十方燈火。可若放任他們在地底吞噬記憶,那么所有光明,終將淪為虛妄。”
馬蹄踏破夜色,直指京城。
七日后,二人潛入皇城外圍。借助蒼梧老僧所贈的一枚符,她們避開了巡夜的記憶獵手這些人頭戴青銅面具,手持“攝魂鈴”,專捕攜帶異史者。符能短暫遮蔽“記憶波動”,使人如隱形于忘川之流。
她們從一條廢棄的排水渠進入地下,沿著濕滑石階下行數百丈,終于抵達“忘淵閣”。
此處并非尋常牢獄,而是由十二根記憶銅柱支撐的環形地宮。每根銅柱內封存著一名“高危憶犯”的意識殘片,如螢火般在金屬中游走。中央是一座巨大的青銅鼎,鼎中燃燒著幽藍色的火焰那便是“蝕心術”的源頭,名為“忘焰”,能將人的記憶煉化為灰燼,供忘川陣汲取能量。
而在鼎旁,鐵鏈纏身的林知悔正蜷坐在角落,臉色慘白如紙,雙目失焦。他嘴唇微動,似乎仍在默誦某段文字。
“他在用自己的記憶喂火。”阿禾咬牙,“只要他還記得,火焰就不會熄。他們想耗盡他,直到他徹底空白。”
念安取出斷劍,低聲道:“是時候了。”
她踏上階梯,走向中央銅鼎。剎那間,警鈴大作,四面石門轟然關閉。一群黑袍人從陰影中走出,為首者摘下面具,竟是禮部侍郎林知悔的舅舅。
“外甥女。”他冷笑,“你以為新帝登基,天下就真的清明了嗎?忘川陣可以暫停,但掌控它的,從來不是皇帝,而是我們這些懂得‘秩序’為何物的人。”
“秩序?”念安冷冷看著他,“你們用謊言筑墻,拿忠魂填坑,這叫秩序?”
“沒有遺忘,就沒有安寧。”老者抬起手,指向銅柱,“看看這些瘋子!他們記得太多,所以痛苦終生。忘卻,才是慈悲。”
“那你為何不敢忘記自己殺過的人?”念安突然發問。
老者一怔。
她繼續道:“你親手簽署了《遺奏錄》的罪證文書,可你知道嗎?那份副本里,夾著一頁你年輕時寫給母親的信你說‘兒誓不負忠義’。你記得嗎?你還敢看嗎?”
老者臉色劇變,后退一步。
就在此時,念安猛然揮動斷劍,斬向銅鼎邊緣!
“鐺!”
一聲巨響,火星四濺。銹跡剝落處,劍身竟泛起淡淡青光。那光蔓延至鼎身,瞬間侵蝕忘焰。幽藍火焰劇烈搖曳,繼而轉為赤紅,仿佛被喚醒的怒火。
“不可能!”老者驚吼,“斷劍早已失去力量!”
“它從未失去。”念安高舉斷劍,“它等的,只是一個不愿再忘的人。”
隨著她的聲音,銅柱中的記憶殘片開始共振,紛紛撞向柱壁,發出凄厲呼喊。林知悔猛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清明:“念安…快走!他們要啟動‘終焉錨’!”
話音未落,地宮深處傳來沉重機括聲。一道百丈鐵鏈自穹頂垂下,末端懸掛著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正是忘川陣的主錨!傳說中,此物由初代帝王以百萬亡魂祭煉而成,能統攝全國記憶,令萬人齊忘。
主錨緩緩下降,即將落入銅鼎,點燃終極清洗儀式。
“阿禾!”念安大喝。
阿禾會意,彎弓搭箭,射向支撐主錨的絞盤軸心。箭矢破空,卻在觸及瞬間被一股無形之力彈開主錨周圍設有“記憶結界”,物理攻擊無效。
“只有斷劍能傷它。”林知悔掙扎起身,“但它需要‘共憶之力’才能激活最后一擊。”
念安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閉上眼,將《萬靈錄》攤開于掌心,以烏木筆蘸血書寫:
“甲子年六月,烏陵三百戶死于饑民之名;
丙寅冬,斷龍谷三萬戍卒埋骨無碑;
戊辰春,御書院九族盡誅,默錄刻于地底;
庚午夜,林母臨終泣言:‘孩子,你要做個能流淚的人’…”
每寫一字,便有一道光芒自書中升起,匯入斷劍。阿禾跟著低聲接誦,講述她父親戰死邊關卻被誣通敵的故事;林知悔顫抖著回憶母親被抄家時抱著詩集不肯放手的場景;就連那被封印在銅柱中的無數殘魂,也開始齊聲低語,聲音由弱漸強,最終匯聚成洪流。
斷劍嗡鳴,劍身裂開銹殼,露出內里流轉的星河之光。
當主錨即將落入銅鼎的剎那,念安縱身躍起,持劍刺向水晶!
“我記得!!”
轟!!
天地失聲。
一道璀璨光柱沖破地宮,直貫云霄。主錨在接觸斷劍的瞬間崩裂,化作萬千碎片,每一粒都映出一段被抹去的歷史。忘焰熄滅,銅柱爆裂,囚禁其中的靈魂如飛蛾歸林,四散而去。
林知悔倒在念安懷中,氣息微弱,嘴角卻揚起笑意:“我…還記得娘的名字。”
老者跪在地上,雙手抱頭,瘋狂嘶喊:“忘了!快讓我忘了!我不想記得我做過什么!!”
可這一次,沒人能幫他遺忘。
數日后,京城震動。清憶司解散,忘川陣永久癱瘓。太子宣布成立“銘記司”,邀請民間憶師共同編修《新國史》。第一批公開的檔案中,赫然記載著三百年來每一次記憶清洗的名單與執行者姓名。
林知悔被救出時,已無法行走,記憶也殘缺不全。但他仍堅持口述《兵禍志》后續章節,由念安筆錄。每當他說不出某個名字時,便會怔怔望著窗外的春天,喃喃道:“我記得…我應該記得…”
阿禾則帶領一批義士,奔赴各地挖掘信冢、喚醒默井。他們在北方發現了一座地下圖書館,藏有五千卷失傳典籍;在西部山谷找到了用骨笛傳遞歷史的部落;南方海島上有漁民世代傳唱一首無字歌謠,旋律正是某場海難的完整記錄。
一年后的冬至,舉國祭奠被遺忘者。
京城廣場上,豎起一座無名碑,碑文僅有一句:
“他們曾存在,他們不該被抹去。”
念安站在碑前,身穿白衣,腰佩斷劍。她身后,是數千名手持竹簡的憶師與百姓。孩子們齊聲朗讀《新史紀》,聲音如潮,席卷長空。
忽然,一陣熟悉的茉莉香飄來。
她回頭,只見林知悔拄著拐杖,緩緩走來。他瘦了許多,眼神卻清澈如初。他遞給她一片干枯的茉莉花瓣,是從當年太學院帶回的最后一朵。
“我夢見老師了。”他說,“她說,青山之下,埋的不只是死者,還有未竟之志。但她也說,只要還有人愿意記得,青山就永遠不會老。”
念安接過花瓣,輕輕夾入《萬靈錄》的最后一頁。
當晚,她獨自登上城樓,點燃一盞油燈。
南風拂過,檐角銅鈴輕響。
她望著遠方群山,輕聲說:
“老師,師姐,謝明遠,還有所有沒能走到今天的人 我們還在走。
而且,我們走得更遠了。”
遠處,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灑在青山之巔。
山色如洗,萬物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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