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讓朕來 433:努力完成KPI(十三)
“著、著火了”
阿魯險些嚇得跌跟頭。
別看他平日頑劣又調皮,時常惹他阿娘生氣,捉弄部落叔伯,但在他心中,部落是他的家,所有人都是他的家人。當腦中萌生“失火”這一念頭,不由得加快步伐。
一邊跑一邊扯開嗓子大喊“救火”。
十烏冬日少雨干旱,確實容易走水。
胸腔內的空氣隨著劇烈奔跑和喊叫而稀薄,逐漸也有了火舌舔舐過的灼熱感,汗出如漿,渾身燥熱。可他顧不上自身的難受,腦中唯有一個念頭,快些回去
但,距離部落不足五十來丈的時候,刺目火光間晃動著模糊人影,他隱約看到熟悉裝扮的身影倒了下來,同時還有一聲短促的慘叫。阿魯被這幕嚇得渾身激靈。
他猛地向前跌倒,撲在地上。
借著茂盛野草遮掩身形。
一點點爬到了勉強能當遮蔽物的枯草堆后,那一刻的他嚇得忘了呼吸,小心翼翼探出腦袋,看清后,眼眶迅速涌上水汽。
他、他此時此刻看到了什么
一伙陌生殘暴的敵人闖到了部落里頭一通屠殺,這把火就是他們放的
因為距離隔得遠,阿魯看得不真切,但憑著對部落大人的熟悉,他能借著模糊影子判斷他們的身份。隨著血柱從致命傷口噴濺灑滿營帳,他們也慘叫著倒下。
每一個、每一個
全都是阿魯最熟悉的親人
面對敵人的暴行,他們只來得及慘叫便倒了下來,其中還有身穿半幅甲胄的駐軍札耶伯。札耶伯是王庭派來部落的駐軍,聽說也是本家部落出去的勇士。
年紀輕輕便是三等簪梟,駐軍中的二把手,見多識廣,悍勇強大,數次出獵都能滿載而歸,大人說他家里四個老婆都是他憑本事弄到手的,五年生了十二個孩子,是部落當之無愧的“高門大戶”。因此,部落小孩兒都崇拜這位札耶伯,阿魯也羨慕他的強大。
阿魯記得就在昨天,他去札耶伯家里討東西吃,札耶伯和溫柔漂亮的嬸嬸還笑著跟他說過第十三個孩子快出生了以后就讓阿魯給取名字,讓阿魯教孩子騎馬。
沒想到,僅一天就陰陽兩隔。
昨日的幸福溫馨被眼前烈獄般的殺戮狠狠撕碎阿魯雙手死死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也努力克制遏制不住的本能恐懼,同時仇恨在他心中瘋漲
頃刻長成了參天大樹
他還有阿娘
阿魯努力擦了擦淚水,想去找阿娘,但現實卻是殘酷的,他家的帳篷已經化作熊熊火光,他如果冒出頭的話,也會死沉重的現實打擊讓阿魯尋回了被仇恨藤蔓糾纏的理智,他深深看了眼火光中的部落,匍匐在地上,借著草叢遮掩一點點往反方向爬行。
草葉劃破臉頰,蟲子叮咬肌膚。
手肘下的碎石帶來尖銳刺痛。
但都比不上他此刻的心痛。
總有一日
他會替部落的老老少少報仇,替阿娘報仇,替札耶伯和嬸嬸孩子報仇強烈的信念銘肌鏤骨般深深印刻在腦海。
總有一日
阿魯小心翼翼又爬出了十多丈遠,直到一雙馬蹄攔住了去路,阿魯心下大駭,強烈的恐懼從尾椎骨爬上后腦勺,渾身冷汗直冒,心跳快得要跳出嗓子眼兒。
這時候,馬背上傳來疑惑女聲。
“小郎怎在這里”陌生的語言,聲音溫柔清冽,好似有撫慰人心的能力。
阿魯前一刻涌起的恐懼,下一息便如潮水退得一干二凈,因為對方年紀不大,還是個女郎,生了一張比月下仙子還要美麗的面龐。肌膚跟羊奶一樣白得細膩。
還不待阿魯反應過來,前者用非常別扭蹩腳的十烏語言道了一句。
“竟是漏網之魚啊。”
她要找的就是漏網之魚。
阿魯一下子就被不知哪里冒出來的人摁住了,雙手負在背后,失去自由。借著余光,阿魯看到抓他的人跟屠戮他部落的歹人一個裝束他立時劇烈掙扎起來。
“放開、放開老子”
奈何抓他的人力氣大得驚人,不管他如何掙扎,雙腿蹬踹、張嘴咬人,對方都是紋絲不動。他們似乎以那位月下仙子為首腦,后者不發話他們就沒有其他動作。
“十烏少年,模樣還不錯,這張嘴巴講得溜,也不像是個結巴”
符合老師講的幾個條件。
月下仙子,也就是林風右手卷著馬鞭抵起少年下頜,將他這張灰撲撲的臉看得清楚,慢悠悠點評。阿魯哪里會任由她擺布,口中醞釀一口唾沫就要吐林風的面門,卻被她輕描淡寫偏首避開,神色漠然地起身,抬手拔出腰間佩劍“符合條件的,一個不留。”
還得是她親自動手
其他人,林風信不過
幾個護衛低頭不語,心中免不了感慨兩句唉,這世道真真是害人啊
一兩年前的林小主簿可純良可愛了,說話軟綿待人溫柔,被夸還會臉紅害羞,生得又好看,沒哪個袍澤瞧了不喜歡的傾慕者如過江之鯽只是最近這半年,肉眼可見地冷淡了下來,特別是離開汝爻治所后,手起劍落收人首級更是麻利,全程不帶手抖的。
感慨兩聲戰爭殘酷,便沒了下文。
這場夜襲從開始到結束不到半個時辰。
林風回去的時候,戰斗進入尾聲,一部分已經開始清掃戰場,收割右耳。
為何是右耳
因為永固關守將要三萬十烏首級筑京觀,著實有些難度。不是湊數量有難度,而是首級保存有難度。雖說這是寒冬臘月,尸體不易腐爛,但再不容易腐爛,倆月下來也夠嗆,總不能還將人腦瓜子腌制了保存吧
面對這個現實難題,沈棠摸了摸自己左耳,耳后的傷痕早已結疤,摸著只有些許不平。她想到了什么,便道“那就循著打仗規矩,割右耳唄,我想褚將軍會理解咱的。”
不是不想拿腦袋交差,實在是沒這保存條件,運輸方面也有難題啊。
最后再將清掃出來的尸體,統一埋入一個大坑,蓋上土,也算入土為安。
武膽武者干這活兒效率拉滿。
沈棠給他們上三炷香,倒了酒。
“下輩子要是投胎,看準點。”
要么別投胎。
要投胎就別當她的敵人。
林風回來被顧池瞧見。
后者看到她面龐沾著的刺目血跡,便笑問一句“令德有收獲”
“抓了個漏網之魚,也不知是不是。”用袖子擦掉臉上黏膩血液,隨著鮮血暈染,反而襯得肌膚越發白皙,“先生給掌掌眼”
顧池看著被扛回來的尸體,無語。
簡單查看便道“這不是。”
林風也不失望。
能讓老師文士之道示警的人物,若是這么簡單就死了,似乎也不太可能。這漏網之魚,還真只是漏網之魚,但她勤奮好學,總要弄清楚顧池是怎么判斷阿魯不是目標人物的。
“如何不是先生可否解惑”
顧池笑道“這也簡單得很。”
他抓起尸體已經冰冷的手。
“你老師要找的可是十烏大王后的兒子,當儲君養的,哪會有這么粗糙生凍瘡的手十烏雖崇尚武力,民風野蠻,但他們的王庭卻很重視文武,這手哪有長期執筆的繭子”
僅憑細節也可以判斷這不是。
林風若有思索地點點頭。
顧池道“殺錯了就殺錯了,這少年多半是這個部落的,若放跑了去其他部落通風報信,我等可就麻煩了。漏網之魚不可留”
“先生教誨的是。”
顧池看著冷著長臉的林風,倏忽不正經了一句“令德其實可以多笑一笑”
林風“”
“多學學你老師,不輕易暴露情緒。”
越是看著和藹可親,越有欺騙性。
林風“嗯。”說著,揚唇露出干凈純澈的笑容,笑意直達眼底。
顧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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