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貴門嬌 289 心之所歸(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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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凜難得有這樣多話的時候,哪怕是為了安慰她,明漪也假作不知,只是靜靜聽著,心也在他的嗓音和對未來的勾勒中,慢慢平寧下來。
就在這時,殿內傳來徐內侍一聲哭嗓,“陛下……”
兩人頓住,對望一眼后,轉頭往大殿方向看去,不由雙雙黯了眸子。
肅穆沉重的鐘聲響起,一聲再一聲,直敲到四十五下。
是年臘月初二,崇寧帝大行而去,龍馭上賓,傳位于獨子,東宮太子即皇帝位,即隆豐帝。
大行皇帝臨去前特意交代了,喪事從簡,最后,新帝力排眾議,定下無論是先帝還是后被追封為賢貞皇后的先太子妃皆是停靈七日便入葬皇陵。
送葬之后,褚晏澤一身素服回了相府,待得走進府中時,腳步卻是不由遲滯,一路拖著往書房走,眼中滿是薄涼的寂寥,這偌大的相府,除了下人,如今,竟只剩他一人了。
先帝臨死前,留了遺詔處置褚之裕,褫奪了他的官職,將他發配到了皇陵值守,并著人一直看守著他,終身不允他出皇陵一步,于褚晏澤而言,已是感恩戴德。除此之外,新帝竟沒有遷怒于他不說,甚至還對他委以重任,讓他國喪后,便往吏部任侍郎。聽說這消息時,他很是愣了一會兒,今日他去謝恩時,新帝與他說了幾句,竟說是薛大都督舉薦……褚晏澤還記得之前薛凜說服他倒戈時給出的條件,可那時,他所求不過是能夠保全褚家上下罷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還有這樣的恩典。
“如何了?帖子可送到了?薛大都督和云安郡主如何說的?”到書房門前,見門口候著的小廝,他一邊問著,一邊邁步入了書房。方才出宮之前,他寫了一封帖子,讓小廝送去濟陽王府,想著請薛凜夫婦二人一道用膳,當面致謝。回來之前,他又特意繞去了酒樓訂了席面這才回來,小廝既回來了,帖子定已是送到了的。
“帖子是送到了,不過濟陽王府上下正忙著準備車馬,說是薛大都督已是稟明了陛下,安西有要務,他得立刻趕回去了,濟陽王和王妃,還有云安郡主都跟著一道走。”那小廝回道。
“今日嗎?”褚晏澤知道他們要走,卻沒有想到這么快。
小廝點了點頭,“小的去時,車馬都已是齊備了,這會兒說不得已是往城外去了,公子要去送行嗎?這會兒就趕去西城門,興許還來得及。”
褚晏澤卻是垂目掩去了眼底的暗潮,輕輕搖頭道,“不用了!你去開了庫房,與管事的一道挑選一些程儀,替我送去城門吧!”
那小廝略有些驚訝,卻不敢置喙,應了聲“是”后,轉身而去。
褚晏澤轉頭看向右面的墻上,那里掛著一頂帷帽,長長的帽紗,雖然精心的護理著,可終究也因時間的推移而蒙了塵。帷帽的主人只怕早記不得它了,可他卻日復一日的連這樣一頂早被人遺忘的帷帽也視若珍寶。從前他不懂自己為何不將之扔掉,如今懂了,只覺得可笑,想要扔了,卻怕自己連個睹物思人的念想都沒有。
倏忽間,他想起那日在逃出宮的路上,魏玄知對他半瘋半真說的那些話,“……她說我是看上她的臉了,或許吧……我第一次見她,就想,這么干凈漂亮的小姑娘,偏偏還這樣的善良,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的干凈,干凈得與我像是兩個世界的人,那么遙不可及……不知道若被染上了顏色,會是怎般模樣。過了好多年,我終于又見到了她,她早就不記得我了,可我卻沒有一日忘過她。我便想也沒想就將她搶到了身邊,用我的方式給她染上顏色,或許那樣,我們就是一樣的人了……”
魏玄知那些話沒頭沒尾,甚至在褚晏澤聽來有些牛頭不對馬嘴,可他當時眼中的癲狂褚晏澤卻是記得清楚。
只是,不管魏玄知的方式如何,他試過了,功敗垂成,而自己,連試試也不曾,是因為知道自己沒有希望,所以故作豁達地放了手,卻不知,他們兩人誰更可悲。可他不想讓自己陷入更加不堪的境地,也不想拖著她一起,就這樣吧,放過她,也放過自己,或者經年累月之后,終有一日,他能扔開那頂蒙塵的帷帽,過好自己的人生,不會再受她影響的人生。
西城門外,李鳳嬌正緊緊拉著明漪的手,“……說好了,等過些時日我去安西找你。天大地大,我也想去看看的。”
明漪笑著點頭,“只要長公主殿下放心,我派人來接你。”
“去找你,我母親有什么不放心的?何況……她眼下怕是顧不上我。”李鳳嬌嘟囔道,李摯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安西也不回了,終日就在她們母女跟前打轉,李鳳嬌還能躲開去,長公主卻沒能躲開。
明漪聽著微微笑,她如今已將自己與李鳳嬌徹底剝離開來,對于李摯的心結雖有,卻也沒有一開始的排斥,再說,原不原諒,也不在她了。
“好吧!那等你想來的時候,去信給我,我……我派元拓來接你。”明漪笑嘻嘻道。
李鳳嬌的耳根卻是驟然一紅,抬起眼瞪向明漪,“你這個促狹鬼,怎的還興捉弄我了?”
“我怎么捉弄你了?我說什么了嗎?安西軍中,你最熟的也就是元拓了,派他來接你不是再合適不過嗎?”明漪眨眨眼,望著李鳳嬌笑。
李鳳嬌抿住嘴,不說話了,否則一個不小心就要掉明漪的坑里,這明漪,如今是越發刁壞了,“好了不說了,你快走吧,你家薛大都督在那頭都快望眼欲穿了!”
明漪扭頭看去,果然見薛凜勒馬回望,雖不至于望眼欲穿,可那眼神也是切切,天色確實已是不早,他們是該啟程了。
明漪輕拍了一下李鳳嬌的手,“保重,記得給我寫信。”
李鳳嬌點了點頭,很是不耐煩般甩了甩手,“別磨磨唧唧的,快走快走!”說著,卻是別過頭去,抬手極快地揩了一下眼睛。
明漪微微笑著,一步一退,直到幾步之后,才驀然扭頭大步走向薛凜。
他另一只手還挽著另一匹馬的馬韁,見明漪過去,便遞了過來,明漪伸手接過,利落爬上馬背,遙遙看過來,揚聲道,“阿嬌,我在安西等你!”
“好!”李鳳嬌脆聲答,朝著明漪用力搖著手臂,“你等著我!”
明漪點了點頭,與薛凜一起扯馬而行,走了一會兒,扭頭看了過去,李鳳嬌已模糊成了一個小點兒,卻還在用力朝著她揮舞著手臂,而她身后,那座生養了她的城池更已成了一道暗影。
“走吧!”明漪猝然一扯韁繩,打馬而行,將過去也一并拋在了身后,而前方,是家的方向,是她的未來。雖然未知,卻心生向往,更是心之歸處。
寒來暑往,冬去春來,又到了第三年的春上,說要到安西來的李鳳嬌才姍姍來遲。
明漪接到人已到長風驛的消息,一大清早便到城門處候著了,直等到晌午時,才將人等了來。
“明漪!”一聲呼喚,李鳳嬌已是從馬車上一躍而下,朝著明漪飛奔而來,一年多不見,這姑娘好似變了些,更美了,卻也多了些明媚的味道,明漪見狀,不由笑起。
只是李鳳嬌展開雙臂,要飛奔過來抱明漪,邊上一身烏袍的薛凜已是一個側步擋在了明漪身前,而李鳳嬌亦是猝然停了步,一吐舌頭道,“差點兒忘了,你如今可是金貴得很,不能磕著碰著了。”
明漪抬手一拍薛凜硬邦邦的手臂,嗔了他一眼,薛凜摸了摸鼻頭,默不作聲地退開了一步。
明漪立刻笑著朝李鳳嬌伸出手,后者歡歡喜喜握住她,卻是一臉好奇地上下將她打量著,卻見她除了穿了一身寬松的衣裙,人也豐腴了些之外,旁的倒是沒什么變化,“怎么還不怎么瞧得出來?”
“這才剛滿三個月呢,不顯懷也是正常。”明漪一邊說著,一邊拉了她往城內走,“咱們一道逛逛,正好讓你瞧瞧這北關城中的風致,你也與我說說這一路上的見聞。”
李鳳嬌自是沒有異議,兩人攜了手往城內走,這一年多來,北狄內亂,薛凜又給吐蕃找了些事兒做,兩國都是自顧不暇,加之之前被薛凜挑撥了一番,這一年多來倒是老實了不少。安西安定下來,薛凜便抓緊機會修建了水渠,引水灌溉,在南邊兒氣候宜人的幾個州大興農事。北邊兒則馬場、商貿兩手抓,明漪派出的商隊中原這頭且不說,來往頻繁,收獲頗豐,已是漸趨穩定。最可觀的是派往西域的那一支,西域的那些小國居然對中原的瓷器是趨之若鶩,一個瓷器到了西域之后,價格往往會翻上數倍,這可是巨利。
薛凜當初急著趕回安西也是為了此事,如今,北關和蘭州都以官府名義開設了官窯,所有行商西域的瓷器必須從官窯中出,要蓋上官府的紅印才能出關。即便如此,那些商人們仍是排著隊地從官窯拿貨,如今兩座官窯都是供不應求,薛凜已是準備籌建第三個官窯了。
蘭州的馬場也是被胡錦玥搞得風生水起,薛凜便又順勢開了第二個馬場。如今,第一個馬場已是由洛蘇荷全權打理,胡錦玥已去了新的馬場繼續開疆拓土去了。
棉花的種植和棉布的紡織也是有了初步的成效。
總之,整個安西的商貿都被帶動了起來,不過短短一載,明漪身處其中尚覺北關變化之大,讓人不敢置信,何況是初來此處的李鳳嬌,一路看過去,都是嘖嘖稱奇,“都說安西貧瘠,可我這一路西來,雖然路過的城池比不上中原那些大的城池富庶,可看著也沒有差上多少,處處都是一派欣欣向榮之景,尤其是百姓們臉上的笑容,就好似日子……”
“有盼頭!”明漪笑著接話道。
李鳳嬌一拍掌,“對,就是有盼頭。總之,雖然風沙大了些,日頭曬了些,可這里的人臉上的笑看著便讓人心生歡喜,這些地方待著也讓人舒坦,難怪你呀,一來就舍不得走了。”
明漪笑著一睞她們身后跟著的某個人,眼中笑意一閃,“是啊,這地方讓人待著歡喜,這地方的人也是讓人心生歡喜,說不得你來了便也不想走了呢?不想走也對,正好留下與我作伴兒。”明漪一邊說著還一邊瞄了一眼她們身后不過幾步之遙的元拓,意有所指的不要太明顯。
李鳳嬌的臉色驟然爆紅,可瞥了瞥元拓,又瞪了一眼明漪,恁是沒有如往常一般否認。
明漪一看這是有戲啊,眼都亮了,“快與我說說,這一路上你們之間都發生什么了?”
“你小聲點兒。讓人聽見了多難為情?”李鳳嬌忙拉住她,然后壓低了嗓門兒,“這事兒不是一句兩句能說完的,改天吧,改天有時間再告訴你。”
明漪曖昧的笑容更甚了兩分,“看來,這故事還挺迂回精彩啊,沒關系,咱們夜里可以抵足而眠,秉燭夜談。”
“你和我秉燭夜談?”李鳳嬌輕哼,眼角朝著走在明漪身側,一直不動聲色護著她的薛凜一瞥,眉心微挑道,“薛大都督怕是要孤枕難眠了吧?”
明漪一瞥薛凜,嘴角輕挑,也難得的沒有回嘴。
李鳳嬌眼睛閃閃,挽緊明漪的胳膊,輕聲問道,“你這有了身孕,薛大都督怕是高興壞了吧?”
明漪一睞薛凜,倒是沒有壓低嗓音,帶著兩分神氣道,“老來得子,他自然高興!”
李鳳嬌險些“噗嗤”一聲笑出來,卻見一貫面無表情的薛凜望著明漪,眼中卻盡是無奈的寵溺,她心中為明漪高興,便也笑著道,“你呀,也就是薛大都督,這才慣著你,越發沒有正形兒了。”
兩人一邊說笑著,一邊走過熱鬧的長街,直往都督府的方向而去。
街邊茶室的二樓雅間里,卻有一雙眼睛閃過,眼底隱隱蘊著火,看向窗邊正慢條斯理,姿態很是優雅地喝茶的男子,狠聲道,“方才那個便是你說要等的另外一個人了?”
“是!”窗邊人輕啜一口香茗,抬起眼來,斜斜一扯嘴角,一張艷麗堪比女子的面孔,可陰鷙的雙眸襯著他左面臉頰上那道幾乎貫穿了整個臉頰的傷疤,格外的猙獰可怖,“眼下萬事俱備了,只需將她們兩人一并抓來,請了你們法力最高深的大巫施法,定能將云安郡主體內的惡鬼驅走,屆時,真正的云安郡主回來,可汗便可稱心如意了。”
“你確定她確實是被惡鬼附身了?”被稱作可汗的人卻還是遲疑地一蹙眉梢。
“確定!可汗不也覺得奇怪嗎?她與從前轉變太大了,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可惡!”男人惡狠狠地拍碎了一只瓷盞,“她居然敢騙本汗!本汗就說有什么地方不對,定要讓大巫做法,趕走那只惡鬼。”
窗邊男人沒有說話,只是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這才抬起眼透過窗縫朝已走到街尾的那幾人背影望去,視線落在當先那攜手的兩個女子身上,微微一頓,李鳳嬌,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你的。我,回來了!
明漪莫名覺得后背一陣發涼,驀地駐足轉身回望,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薛凜的目光隨之望了過去,朝著左右一瞥,楊禮立刻會意去了周圍察看,也是入了那間茶樓,可雅室內已是人去樓空。
這一年多來,薛凜從未放棄過找尋魏玄知,可仍是沒有半點兒下落,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有半點兒掉以輕心。這么久的風平浪靜,有多少回,明漪都想說服自己,他一定是死了。可卻不敢承受那個萬一,不敢松懈,薛凜亦然。
魏玄知落下斷崖前的那些話,他雖從未與誰提過,可卻已成他心頭夢魘,夜不能寐時,總能一遍遍在心頭回響。
人去樓空的雅室讓薛凜覺得不對,立刻與楊禮耳語一番做了部署,這才暫且斂下心頭思緒與明漪等人回了都督府,可有了方才那一個小小插曲,好似將他們的松快也蒙上了陰影,雖是一路說著話,卻少了方才那般純粹的快樂。
剛到都督府門口,奉玉和微雨倆便是笑著迎了出來,“都督,夫人,快來看呀!咱們府中那棵桃樹終于結果啦!”
一行人急急忙忙走到庭中,仰頭在那棵桃樹茂密的枝葉間找尋,經由奉玉和微雨指引,還真在那枝葉間尋到了一顆半掩半藏,不過拇指肚大小的果子。
但對于這棵多年未曾結果的桃樹來說,還真是個了不得的好消息。
“看來,你肚子里這個是個小福星啊!”
明漪沒有說話,彎起眉眼笑開,薛凜走到她身邊,與她一同看著她尚平坦的小腹,相視一笑。
一陣風來,將方才的陰霾盡數拂去,笑語聲聲,被風從小院中傳送出去,悠悠飄遠。
管它前路多艱,管它未來還有多少險阻坎坷,只要他們在一處,那便可同沐朝陽,同擔風雨,比肩攜手,同路而行!這一回,不是短路,而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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